“啊——”戴晗十分不快地叫了一大聲，垂著頭，大步走進了位于申海市中心東側清厘高地的SK總部大樓。

申川江從北向南流入申海市，環繞清厘高地形成一個幾近閉合的河灣，之后，東流入海，于是，清厘高地便成為一處三面環水的絕佳地段。矗立于這片高地之上的，全部都是實力雄厚的政商界知名機構的總部大樓和只對特殊人員開放的高級酒店會所。

從遠處遙望，高出城市平均海拔將近40米左右的清厘高地上，一片高樓聳立，但是真正置身其中，才會發現，這里其實十分開闊并且安靜——一種足夠將外人和“底層人”震懾得寸步難行的開闊和安靜。

戴晗收起裝有個人身份識別芯片的通信終端——一個功能強大的微型計算機，身后兩扇令人脊背發涼的系統控制玻璃門無聲關閉。那是兩扇可以透視一個人全部信息，當然也可以置人于死地的門。

寬敞得有些過分的大廳里空無一人，只有戴晗一個人委委屈屈地嘟嘟囔囔：“我最討厭被老板喊話了！嗯，真是的！是什么事情非要讓我特別跑一趟不可呢？明明已經這么晚了。還被黑蒙老師揪住訓了一頓，今天可真是有夠麻煩的……”

戴晗嘟嘟囔囔說個不休，一路嘟囔盡力大廳東側的一部景觀電梯。

關掉電梯間的燈，在寬敞漆黑的電梯間內，透過纖塵不染的玻璃外壁，戴晗看著SK總部大樓東側一幢幢燈火通明的大廈樓層，迅速地往自己的下方縮去，那種置身摩天大樓腳下的壓迫感，隨著電梯高度的抬升，迅速地消退了。

戴晗低垂著的頭，也逐漸抬起，看著對面高樓一層一層地移到自己腳下，戴晗感覺自己正在接近并征服一個巨人，拽著它的衣領，把它拉低到自己的面前。而遠處低矮建筑的燈光，已經變成戴晗視野最底層一片模糊而破碎的光海。

常年坐在SK總部大樓頂端，俯視著這個城市，甚至更廣闊地帶的，就是SK的最高領導，被稱為boss的齊姓男人。沒有人知道此人叫什么，甚至也沒有多少人知道此人的存在。SK資格較高的一些成員叫他boss或者齊先生。對于大多數人來說，SK的最高領導，還是個隱秘莫測的存在。

戴晗走過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掛著各個時代的著名畫作，墻壁的壁龕里，陳列著各種立體造型藝術品，腳下是被稱作軟黃金的地毯，Boss這里的陳列品經常更換，連走廊拱頂的天頂畫和燈飾也頻頻換新。

這里的藝術氣息過于濃郁，以至于戴晗每次走過這里，都有一種眩暈般的不適感，所以戴晗盡量不去看那些藝術品，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發現墻壁以及拱頂上的監視器、各種檢測射線發射器、人體氣味搜集和識別裝置、人體元素含量檢測裝置、催眠煙霧噴射口、防火報警器以及地板壓力感應裝置上。

當然，最吸引戴晗注意力的，是暗藏在走廊、拱頂甚至地板上的武器發射口，包括槍彈發射口，還有高能射線發射口。后來，戴晗還發現了這里有著可以改變大樓內部結構甚至整體建筑結構的裝置。

比起各種各樣的無用擺設，這些殺人的玩意和說不定能讓大樓拔地而起飛上天的玩意才真的能夠讓戴晗血液流速加快！

戴晗走到boss門前，沉厚的紫檀木大門向兩邊打開。

“這么晚了還要叨擾，實在是不好意思。”齊先生說話舒緩深沉，永遠嚴謹地合乎禮儀，加上他雍容華貴的音質，體現出一種不近人情般的絕好教養。

“呀呀，呀，boss什么時候這么貼心了呢？”戴晗腳步輕快地走向大廳正中，雙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站在那里俏皮地反問道。

昏暗的大廳里傳來齊先生低沉而愉快的笑聲：他心情不錯。

齊先生辦公的地方是一個三面裝有落地窗的巨大房間，齊先生可以從三面俯視申川江廣闊的江面，甚至遙望遠處的東海海面。戴晗曾經在傍晚時分，不止一次在這里陪著齊先生看日落。夕陽血色的余暉將整個天空和江面染得一片血紅，這個巨大的辦公室，就好像浮在一片血海之上的艦艇，正駛向瑰麗絢爛而扭曲變形的天穹。

不過此時已是深夜，這間大廳里，昏暗得看不清基本的輪廓。

“難道是我的差事辦得不夠好嗎？Boss要處決我，難道還要和我商量一下嗎？”戴晗語氣輕快。

“呵呵。”齊先生依舊輕笑了兩聲，贊許地說道：“戴晗辦事一如既往地優秀，12·7事件沒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不過，”齊先生口氣一轉，問道：“戴晗能否給我解釋一下，恒嘉的大樓墻壁為什么會變成那個樣，簡直就好像空心塑料泡沫一樣。而且，”齊先生敲了敲自己面前盤子里的一個什么東西，那東西就好像威化餅一樣碎掉了，“這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橫陵外墻的大理石板。”

戴晗眼睛放光，探著上身抻著脖子，好奇地瞅著齊先生的一系列操作。看著一塊大理石如同威化餅一般被敲出一個洞，戴晗嘆服地贊嘆道：“哇！真的哎！好神奇！”

齊先生略顯懵懂地問道：“怎么？戴晗你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呀呀，呀，我大概知道的吧？”戴晗眼睛還盯在盤里的大理石上，并不怎么注意齊先生：“哎呀，不過哎，還真是沒有想到能這么神奇哎！哇塞！可以好好跟弗逸吹噓一下了哎！”

“哦，那么，可以跟我解釋一下了吧。”齊先生表現得很有耐心。

戴晗站起身，微微一笑，滿身滑稽智障氣質瞬間消失無蹤，站在那里的，分明是一個讓人倍覺壓迫感的挺拔身姿。

“在人為制造的異能亞空間內，釋放高能射線，射線粒子的能量和動量一方面摧毀原本物質結構，一方面引起高熱爆炸。只不過為了讓爆炸保持在可控的范圍內，用時稍長了一些，也沒有將橫陵徹底化為灰燼，甚至沒有讓人體細胞結構完全破壞。”

“哦，那么用時多久呢？”

“按照外部空間的時間尺度，不到兩秒。”

一抹深深的笑意漾起在齊先生的嘴角，在昏暗得近乎黑暗的大廳里，難以覺察。

“很好！果然是戴晗！簡直是藝術家級別的戰術師。”齊先生用欽佩的語氣說道。

戴晗略作沉思，又恢復了之前歡脫輕浮的姿態，用竊喜而得意的聲音問道：“嗯哼，那是要給我頒發嘉獎嗎？”

“12·7事件有個幸存者，比較讓我在意。”齊先生的聲音依然沉靜厚重而雍容優雅。

戴晗恍然大悟般叫道：“唔，我們不是正在全力剿殺幸存者嗎？從今天凌晨四點開始，直到現在，根據我們拿到的名單，正在地毯式搜索，全力殲滅。”

“或許，我說的這個人，并不在你掌握的名單之中，而且，這個人就其能力來講，也不應該被消滅。”

“嗯哼——”戴晗玩味著齊先生的話，“是boss感興趣的人呢。異能力者？”

“我只知道他的代號為X。”

戴晗忍不住地笑出了聲：“只有一個代號，還是X，boss就打算讓我憑借這么一個代號去找人，哎呀，這可真是超有難度的任務呀。”

“因為，我除了戴晗，想不出還有誰能完成這樣一個棘手的任務。”

“嗯，好吧。可是如果他不是異能力者，為什么要花費時間去抓他呢？”

異能力者，對于想要爭取這世界支配權的人來說，就是當今最要緊的戰略資源。

齊先生微微抬起一點頭，看著戴晗說道：“X，是出現在很多國家和重要勢力的戰略規劃中的一個字眼。”

X嗎？

“可是，我不太喜歡除了開槍以外的事情哎。”

“放心吧，在尋找X的過程中，一定會有很多很多讓戴晗開槍的機會的。不過，戴晗，你就那么喜歡開槍嗎？”

“嗯。除了暴力，沒有什么能夠讓我覺得快樂和滿足的呦！”戴晗快樂地回答。

齊先生笑了一下：“開槍殺人的時候，你真的快樂嗎？戴晗。”

“快樂呦。”戴晗的眼里，閃著愉快的光芒，那愉快的光芒，和SK最高層辦公室的昏暗交織在一起，變成一種讓人骨寒的東西。

齊先生一聲輕笑：“那么，X的事情，就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