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總部大樓樓下，抬頭仰望夜空的戴晗，看著雪花飛旋而下，卻始終弄不清楚飛雪究竟產生自哪里。徐庭和褚先生已經離開了，凌晨三點鐘的室外空地上，只剩下戴晗一個人，仰頭看著天空，饒有興致地發著呆。

那些紛紛揚揚的雪花，仿佛憑空產生一樣，從深杳漆黑的夜空中飄落下來。戴晗看到，深黑的夜空遠比雪花出現的地方更為遙遠，漫天的飛雪就像沒有根一樣，憑空產生，飄然旋落。遙遠的夜空，對于雪花的飄落，顯得那么冷漠，那么高遠……

“看來并不是呢。”戴晗心里冒出一個念頭。

看來并不是呢。看來天空并不是雪花的家，看來天上并沒有雪花的家，雪花是半路出現的孩子，沒有人知道他來自哪里……

戴晗的大拇指在食指上用力搓了兩下，卻感覺食指更加癢得難受，緊跟著，小拇指也明顯癢了起來。

“復發了嗎？討厭的凍瘡！”戴晗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看來是比較冷了，今天。”

戴晗呼出一大口氣，白色的霧氣在空無一人的寂靜寒夜里，慢慢散去……

……

“黑蒙先生，尸體已經搬過來了，這是初步檢查報告。”

一大早，黑蒙剛剛邁進申海臨時政府大樓安全局所在的樓層，異能科的負責人就急匆匆地迎了上來。在那之前，黑蒙已經接到通知，封宏業的一個醫學顧問在龍和港區遭遇了不測，死狀奇怪，身邊還有一個身份有待確認的女性，二者似乎關系極為密切。

“我去看看。”黑蒙接過報告，跟著異能科負責人大步往停放尸體的房間走去。

“男性死者，就是封宏業先生的顧問唐黎。初步檢查結果顯示，全身骨骼大量折斷、錯位，部分器官充血嚴重，部分器官和組織撕裂，死前還被注射了大劑量的鎮痛藥、清醒劑、興奮劑和激素類藥物，目的很明顯，只是暫時延續生命，而且在他的血液里還檢測出強力麻醉劑。這種傷害類型我們完全沒有見過。”

黑蒙掀開蓋在尸體上的白布，看到一張衰老松弛而絕望的面孔，不禁皺起了眉頭。

黑蒙之前見過唐黎，印象中的唐黎是個自信從容儀表不凡的年輕人，三十多歲的樣子，和衰朽絕望完全不沾邊。

黑蒙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女性尸體，僵硬的表情，一雙死不瞑目的空洞眼睛。尸檢報告說，這個人死于心臟病。

這兩個人生前究竟經歷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將他們的身體和心靈一并摧毀，摧毀到徹底崩潰的地步？

“這兩個人在哪里發現的？”黑蒙問同行的異能科負責人。

“龍和港區一個停車場外。龍和港區是申海三大港區之一，是實際上完全控制在SK手中的一個港區。所以，初步判斷是SK。”

“動機呢？”

“我們懷疑是報復。”

“為什么？”黑蒙吃驚地看著同行的異能科科長。

“因為之前，封宏業先生在他居住的別墅區設下埋伏，擊斃了SK的一個頭目。”

“哦。”黑蒙應了一聲，不再說什么了。

政府這邊依舊認為那晚真的擊斃了SK的一個頭目，但是在黑蒙看來，那晚的一切，不過是戴晗設的一個局。戴晗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線索，于是將追查的目標指向了唐黎。那晚在封宏業居住的別墅區發生的沖突，不過是戴晗對唐黎進行摸底試探的一個手段，而且應該就在那一晚，戴晗就對唐黎下手了。

但是戴晗為什么要把唐黎的尸體扔給政府呢？這不就相當于公開自己的罪證，等著別人調查嗎？還是說，戴晗通過此舉，又有什么目的？難道，戴晗是在引什么人上鉤？

黑蒙想不清楚。

過去戴晗和小黑老師無話不說，推心置腹，是沒有年齡隔閡的親密朋友，感情好過家人。但是現在，黑蒙隱隱約約察覺到，他不得不把這個戴晗，當作一個必須警惕和提防，甚至必要的時候，還必須要對他下手的危險敵人了。

黑蒙到申海只有不到兩個月，對這里的一切都不如戴晗熟悉，先前鎖定的西恒兵工廠的高管，還沒有查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就被戴晗搶先都給弄死了；這個唐黎，本部已經安排黑蒙和此人進行秘密接觸，通過此人想辦法滲透到孤云社內部，但是還沒等到有所突破，又被戴晗搶先給弄死了。

到此為止，黑蒙調查孤云社的所有線索，都被戴晗給斷送了！剩下一個X，黑蒙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戴晗給攪黃了。孤云社雖然是實力雄厚的異能組織，但是還沒到可以橫行于世的程度，所以，孤云社的問題，尚有回旋的余地；但是X，根據黑蒙掌握的情報，已經是基本研制完成的異能武器，是可以直接投入使用的成熟技術，其危險程度足以撕毀整個地球，黑蒙絕對不能讓它落入SK這樣的組織手中，更不能讓戴晗攪進這樣的麻煩中。

不過很明顯的是，戴晗也在盯著X，而且戴晗調查的速度和下手的速度快到令黑蒙震驚。

戴晗把唐黎的尸體扔出來，一定是有目的的，說不定，戴晗已經非常接近目標了。

黑蒙感覺他趕在戴晗之前下手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與其快戴晗一步下手，還不如直接盯住戴晗。正面對付戴晗，黑蒙有足夠的把握。只要盯牢戴晗，不讓戴晗得手，黑蒙有足夠的自信從戴晗身上找到機會，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等到一切告一段落，黑蒙騰出手來，一定好好收拾教訓這個戴晗一頓，盡盡做長輩的義務。

戴晗只有二十歲，他的人生才剛開始。

在黑蒙心目中，戴晗永遠都是那個漂亮可愛的小男孩，有著大大的明亮的眼睛，他是蒙受那么多人的祝福而降生到這世界上的一個生命，他是承載著他父母的愛和期望長大的一個孩子，他的人生必須幸福美滿，黑蒙不允許戴晗在一條絕路上走到黑，黑蒙更不允許戴晗在殺戮和暴力中斷送了自己的人生。

戴晗的人生必須幸福。這是經過了那么多年麻木痛苦的人生，黑蒙給自己重新找到的信仰和追求。

只有戴晗能夠快樂地度過人生，獲得幸福，黑蒙才會覺得自己的生命又重新沐浴在了溫暖的陽光里。仿佛他又回到了那個花園小城，又見到了自己敬愛的導師和師母，又看到了他們明朗開心的笑容，只有戴晗好好的，他才可以在他們快樂的笑容里，獲得一份平靜，閉上眼睛，離開這個世界，在對過去生活的回憶中，平靜地迎接自己的死亡……

如果戴晗不能好好的，黑蒙就連回憶過去的勇氣也沒有，如果戴晗不能好好的，黑蒙永遠只能在逃避罪責中度過余生，因為他不敢看見記憶里戴晗爸爸媽媽的面孔……

可是，戴晗接下來會去哪里呢？

“陳科長，我想看一下唐黎的資料，你那里有沒有？”

“可以，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