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為什么無法死去?
- 畸異世界異能爭端
- 木子橋居士
- 2627字
- 2019-04-02 17:27:56
戴晗跟著這位阿姨一起,踏上了流亡之路。在這條路上,他有任務:活著,找到小黑老師,活透徹,然后在死的時候,感受安寧和滿足。
但是一場大雪和又一次的降溫,將這個一百多人的流亡隊伍一夜之間封凍在荒野里。
不僅是凍死了,而且是凍僵了,凍得硬梆梆的,仿佛冰雕,仿佛石頭,矗立在大地上,隱沒在白雪里。
只有那個小女孩,她被她的姑姑用所有的御寒物包裹起來。
戴晗看著她發青的臉,小女孩難看地笑了一下,說道:“我看到我爸爸的,他和我的媽媽在一起。我就要到他們那里去了。其實爸爸和媽媽一樣,也早就死去了。死了我就可以和他們在一起了。不過我的卡片丟了,那是我家的卡片?!?
“我去幫你找?!贝麝献o著胸前的書包,和小女孩說道。
小女孩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前面一棵樹:“好像卡在了那個地方。”
戴晗的雙腿埋在深深的雪里,每走一步都極為艱難。
就在他走了好半天才走到那棵樹跟前的時候,腳下的雪地忽然坍塌,戴晗整個人都掉了下去。墜落,緊跟著滾落,戴晗用力地抓住一切可以抓的東西,卻只是讓自己的手在寒冷的巖石上摩擦得鮮血淋漓。
等到戴晗終于停住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書包丟在了滾下來的途中,已經掉到另一個方向。
戴晗先是努力地往上爬,抓著枯草和石頭,踩著凍土和植物的根,爬到半道,終于看到了自己的書包,戴晗將它抓在手里,繼續艱難地往上爬,幾乎直立的陡坡,觸手是生疼的寒意。戴晗在大樹下不遠處看到一張卡片,用力地將它夠到手里,放進口袋。
就在戴晗即將爬上陡坡的時候,忽然腳下一滑,他伸手去抓東西時候,書包又掉了。
戴晗顧不上自己的書包,他想先把卡片交給那個女孩,好讓她去和她的父母團聚。
戴晗好不容易爬上陡坡,人已經氣喘吁吁,手上劃開的口子上,血已經凍結。
忽然身后“轟”地一聲,大地塌陷,那顆大樹也跟著倒了下去,戴晗的書包,徹底被埋進了厚厚的凍土和冰雪中。
心里也有什么塌陷了似的,戴晗失神地站在那里,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之后,戴晗才向小女孩的方向走去。
那女孩已經一動不動了,伸出毯子的手還放在外面,戴晗將卡片掏出來,放進她的手里。就在戴晗掰開她手指的時候,小女孩的兩個手指掉了。
卡片被風卷走,呼嘯著不知道沖向了哪里。
戴晗忽然覺得自己很累很累,他覺得他已經“透徹”了,再繼續走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發現。對于前路上有可能遇見的一切,他已不抱期待。
戴晗覺得,他已經沒有什么要去做,要去完成的了,也已經無事可做了。
于是,戴晗默默地坐了下去,慢慢地,放棄了自己的意識……
……
雖然戴晗又被人救走了,雖然救他的人又遭到了襲擊。為了讓無法轉移的人免受不必要的苦楚,那些人決定在離開之前處決他們。
戴晗也被綁在了一個柱子上。在一排等待解脫的人當中,他是最小的,還是一個孩子。
戴晗靜靜地,不對周圍的一切做任何反應,連士兵沒有綁牢他的手,他都沒有說一句。
戴晗看著對面的士兵開槍,眼睛平靜和安詳,寧靜而恬悅,靜靜地充滿溫和的期待,就好像生日那天,站在門口靜靜等爸爸媽媽和自己一起去買一件防寒外套和一個書包一樣。
戴晗看著那顆飛向自己的子彈,就好像看著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媽媽一樣,溫順,平靜,耐心。
然而,那顆子彈在飛向戴晗的途中忽然慢了下去,然后停住了,然后掉在了地上。
戴晗的目光緊盯著那顆屬于自己的子彈,看著它出乎意料地掉落在地上,掉落在自己腳邊,然后,戴晗失望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松開的鞋帶上。
別人都死了,只有他被留在了柱子上,那顆本屬于他的子彈拒絕殺死他。
戴晗依然在那里站著,站到深夜。
直到那個人出現,直到那個充滿貴族氣息的男人來到他的身邊,彎下腰笑著說:“你好。”
戴晗睜著大大的澄澈的眼睛,問了一個不同以往的問題:“請問,我為什么無法死去?”
雍容華貴的聲音,充滿舊貴族紳士才有的質感,溫和卻又高貴地說道:“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完成你的使命。”
“我要完成的使命是什么?”
“和我走吧。去做你該做的事,獲得那獨屬于你的快樂?!?
……
黑蒙靜靜聽著齊先生關于往事的回憶。
戴晗在北方氣候異常的幾年中獨自流浪的日子,齊先生并不知曉,也無法為黑蒙詳細地敘說。但是憑借他們對當時北方環境的了解,戴晗過的是怎樣的日子,不言自明。
齊先生只告訴黑蒙他見到戴晗時的情景:
一身灰黑色破舊的衣衫,胡亂地纏繞在身上,臟污的臉龐,雜亂的頭發,大大的眼睛,平靜而空洞地睜著。鞋帶松開了,也不肯系上。
那之后戴晗經歷了長久的沉默階段,很長時間,人們甚至以為他是一個啞巴。
黑蒙默默地聽著,頭垂得很低,不動神色。
齊先生疲憊地長舒一口氣,靠在沙發后背上,雙臂乏力地搭在扶手上。
“回憶往事,是很耗費精神的呢。”齊先生帶著倦怠的聲音,讓談話更顯沉重。
黑蒙的手搓在一起,依然沒說什么話,仿佛也處于一種失神忘我的狀態中。
“黑蒙先生?!饼R先生提高聲音提醒了一聲。
黑蒙略微抬了抬頭。
齊先生繼續說道:“黑蒙先生,如果不介意,可愿意和鄙人一起,好好引導這個年輕人?”
“你說的是戴晗嗎?”黑蒙的聲音就好像零下八十度的天氣里啟動汽車一樣,十分艱難,嘶啞的聲音,從干澀的喉嚨里勉強擠出來。
齊先生略一沉思,說道:“我見到那孩子的時候,他似乎除了想死,別無他求。這世間似乎根本沒有他感興趣的東西。黑蒙先生可能會怨恨SK的暴力血腥政策,但是要說SK最暴力血腥的,還是戴晗。除了殺戮和破壞,戴晗更不會對任何事情感興趣。黑蒙先生如果強行阻止,我恐怕戴晗會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畢竟,這個年輕人,朝著自己的腦袋開一槍,也不是什么難以想象的事情。”
黑蒙低低地冷笑了幾聲,說道:“齊先生以前是做律師的嗎?”
齊先生覺得很有趣,好奇地問道:“為什么會有這種猜測呢?”
“齊先生真是我見過的最會巧言詭辯的人了,死人也能給你說得活過來?!?
齊先生玩味著黑蒙的話,挑著眉毛“嗯”了一聲。
“明明是你一直在有意尋找異能力者,無意中得到了戴晗留下的蛛絲馬跡,一路跟著找過去,看到被槍決的戴晗能讓子彈喪失動能,于是現身帶走了他。那個時候正是你準備掌控SK進而實現自己野心的時期,你就把殺戮和破壞作為命運強加在了戴晗的身上,硬生生把他變成了自己手里的一把武器。這才是事實!”激越的情緒沖破了黑蒙冷靜鎮定的態度,連他干澀發紅的眼睛,也顯得格外憤慨。
齊先生神色依舊,臉上的一抹微笑含義不明。
“我恐怕黑蒙先生是誤會我了。我確實希望像戴晗這樣優秀的年輕人能有一個好的人生,這才到這里和你商量的。我們的合作僅限于挽救這個孩子,僅此而已。”齊先生的話已經十分誠懇了。
黑蒙冷哼一聲,嘲諷地笑了:“齊先生想拉我入伙,你還是算了吧。戴晗我是一定會帶走的,我不會讓他繼續毀在你的手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