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醒來呢。”

正當徐庭伸手去拉唐黎的時候，戴晗忽然說了這么一句。徐庭的手停在半空。

令人心悸的模擬戰(zhàn)機訓(xùn)練系統(tǒng)終于停下來了，徐庭看了一下時間，過去了大約六十秒，然而這短短的六十秒，徐庭卻感覺足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唐黎以一個極為奇怪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徐庭想去看一下他是否還活著，結(jié)果被戴晗制止了。

“你不要動他，去找包醫(yī)生要一些清醒劑過來，四個小時以后給他注射。”戴晗一面說話，一面繼續(xù)在畫板上劃著有力的黑色線條。

“要那么久嗎？”徐庭問道。

“這可不是一般的受刑呦。”

“明白。”

等到徐庭回來的時候，唐黎那無聲無息仿若死去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了微弱的起伏，而戴晗的畫板上，一個幾可亂真的武器也接近完成。

徐庭看不明白那是什么武器，類似于槍，但是卻又不像槍，機匣和槍管的位置，環(huán)繞著龍骨一般的東西，看上去有種沉默的猙獰感。

戴晗放下手里的石墨，拍拍手上的灰塵，一身輕松地嘆了口氣：“啊——！審訊開始！”

戴晗走到唐黎身邊，看著垂在椅子上的唐黎問道：“怎么樣？你是不是以為自己要死了呢？一般人在這個上頭轉(zhuǎn)不過一秒鐘哦。你能撐到一分鐘，足可證明你的實力了，可就算是這樣的實力，在你的組織內(nèi)依然得不到重視和保護，可見你背后的勢力有多么強大呢。”

唐黎慢慢抬起頭，七竅流血的臉上，死灰一片，和剛才相比，簡直蒼老了六十歲，皮膚松弛，滿是褶皺。

“你還是什么都不肯說呢。你以為我真的拿你毫無辦法嗎？唐黎先生，說起來，你有家人呢。”

唐黎冷笑了一下：“有本事你就去抓吧。”

戴晗遺憾地說道：“我抓是抓不住了，你已經(jīng)提前把他們轉(zhuǎn)移走了吧？你夫人和兒子？”

唐黎艱難地冷笑了一下，松弛無力的臉上，艱難而怪異地扯動了一下。

“不過，唐黎先生，你也太小看我了。”

忽然，徐庭感覺眼前一亮，房間的前方出現(xiàn)了一片草坪，綠草如因，陽光正好，一個小女孩在上面奔跑嬉戲，喬玦跟在后面和她嬉戲打鬧。

唐黎渾身猛然一震，變形的臉上露出極端震恐的表情。

“南方天氣很好呢，唐黎先生。今天周末哦，這個女孩每逢周末都會讓她媽媽帶著去公園對吧？”

“你，你是，怎么……你究竟想……”唐黎慌亂而緊張，直勾勾盯著前方的草坪，舌頭發(fā)僵，語無倫次。

“唐黎先生是四年前來申海的呢。唐黎先生來申海的目的其實是想暗中掌控申海對不對？你在政府部門鬧了個天翻地覆，鏟除一切你認為可以對你造成威脅的人，最終培養(yǎng)了封宏業(yè)這么個傀儡，可惜不想遇上了SK這樣的勁敵。申海從一開始，就不完全是臨時政府的天下，所以你又想盡一切辦法，挑起各方勢力的矛盾，鷸蚌相爭，你好坐收漁翁之利。”

看著眼前茵茵綠草上奔跑的小女孩，唐黎血污變形的臉上，表情復(fù)雜：有驚恐、有欣悅、有悲哀、有愛憐、有痛心、有溫暖……說不清楚。

“唐黎先生似乎百感交集呢？”

徐庭也不知道該作何感想，戴晗的一系列言行，到目前為止，徐庭都無法理解，他無法理解戴晗的目的，更無法理解戴晗的策略。

戴晗繼續(xù)解釋：“這對母子是單親家庭，四年前女兒三歲，跟著媽媽生活在申海，但是你一來，他們就搬去南方了。可是你卻暗中不斷地關(guān)照她們，究竟是為什么？”

本來平靜而虛弱的唐黎這個時候卻像發(fā)怒的野獸一樣沖著戴晗咆哮起來：“你究竟想干什么？！”

戴晗笑了一下：“這個世界本來就容不下什么親情和牽掛，從你決定惦記她們開始，你就輸了呢，哦，不，應(yīng)該是，你就完蛋了。”

“你這個混蛋！”唐黎惡狠狠地盯著戴晗咒罵了一聲，紅色的液體從嘴角流出。

戴晗“咯咯咯咯”笑起來：“唐黎先生，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無辜的哦，所以，誰也沒有資格譴責誰。”

“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對一個孩子……”

“孩子？”戴晗笑笑：“在苦難和離亂面前，沒有人規(guī)定過，孩子可以成為特權(quán)者哦。”

“你？！”唐黎暴怒地喊了一聲，猛然坐直的身體又猛然地彎了下去，伴隨著劇烈的喘息，徐庭看見他把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戴晗輕輕拍拍唐黎的背，安慰道：“啊呀呀呀，別激動嘛，我又沒說要對小妹妹怎么樣，你就嚇成這個樣子，好啦好啦，緩緩緩緩啊。”

唐黎勉強平靜一點，但是體內(nèi)撕裂般的劇痛還是讓他難以自持，面部表情因痛苦而嚴重扭曲著，連小心翼翼的呼吸也會給呼吸器官帶來巨大的負擔。

“好啦好啦，唐黎先生，你給我解釋解釋，這女孩究竟是你什么人呢？”

“我的女兒。”唐黎認命般喃喃說道。

“咦——”戴晗怪叫了一聲，咧著嘴道：“你搞外遇哎，夫人知道了會不高興的呢。還有，你明明知道SK要對你下手了，你為什么不把他們和你正經(jīng)夫人一起轉(zhuǎn)移呢？說不定兒子和女兒還會很好地相處呢。”

唐黎不說話。

“唐黎先生。”戴晗陰沉沉地叫了一聲。

唐黎不說話。

忽然，前方綠草上小女孩猛然尖叫了一聲，一陣電流從她身上流過。

唐黎猛然躍起，撲倒在地上：“菁菁！”

喬玦追到小女孩身邊，驚問道：“小妹妹，你怎么了？”

小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周圍，不明所以。

徐庭把唐黎拉起來，重新放回椅子上。

“唐黎先生，這個審訊室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那邊那個年輕姑娘都能即刻了解，那邊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能同時在這里立體成像。我那個女下屬脾氣不好，你還是不要折磨你女兒了。你為什么不讓他們一起轉(zhuǎn)移？”

“因為，因為，”唐黎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是一只困獸了，戴晗抓住了他致命的要害，戴晗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是絕對不會讓他死掉的。然而，自己的家人，自己最在意的人現(xiàn)在捏在這個暗夜魔鬼的手上，怎么辦？

SK的黑鷹，知道的人并不多，然而凡是知道的人，就知道那是什么級別的冷酷和殘忍。

唐黎打算最后再爭取一下，給自己的家人，給自己最在乎的人。

他打算和戴晗做個交易，他手里還有一個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