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社啊，”戴晗重復了一邊，“意外地合乎我的口味呢。呵呵呵呵，倒是唐黎先生，這樣重情重義的人，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這種一聽就是亡命徒的組織，實在有些不搭調呢。吶，這個孤云社，目的是什么？”

“申海有大量的異能資源，這就是孤云社的最終目的。”

“嗯。申海要不安定了呢。”戴晗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隨即就搖搖頭：“也不對，申海從來就沒安定過。那么孤云社現在在申海布置了多少人。”

“原本是沒有多少的，但是近期秘密輸送了不少進來，既有人，也有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戴晗好奇地重復了一遍，“難道不就是武器什么的嗎？哦，對了，你們應該有西恒軍工廠的存貨，一般的武器是不需要的。那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約略地知道一點，據說是一個叫作‘僵尸’的計劃。”

“僵尸計劃”？戴晗皺皺眉頭，又問道：“孤云社近期為什么往申海輸送這些東西？”

“具體我不知道，好像是申海出現了一個目標，孤云社要拿下這個目標。”

“哦，”戴晗皺著眉頭，“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嗎？戴晗記得，兩個月前也是黑蒙初到申海的時間。說起來，黑蒙到申海的具體目的和任務，戴晗并不知道。“你們的目標找到了嗎？”戴晗問道。

“就是因為一直找不到目標，所以才遲遲沒有動手，結果卻讓SK搶先毀了西恒，本來我們利用西恒軍工廠，就快要把目標引出來了。”

“你們怎么利用西恒軍工廠引出目標的？”

“西恒軍工廠有幾個高管，是孤云社的下級異能成員，因為對方——也就是我們要鎖定的目標，也在調查孤云社的事情，所以就用這幾個下級成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戴晗眼周的肌肉開始緊縮，由于肌肉緊縮，戴晗的右眼不由自主地跳了幾下，一個名字清晰地浮現在他的意識表層：黑蒙。

“那據你判斷，你們的這個目標，到申海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大概是兩個吧。一個是孤云社，一個是X。”

“目標有幾個人？”

“不多，大概一個，或者兩個吧。”

戴晗猛然間咬緊了牙關，指甲深深地掐進手掌里。“只有一兩個人，用得著秘密輸送那么多人進來嗎？”

唐黎冷笑一聲：“就這一個人，說不定就可以摧毀你這一整棟大樓。”

“是嘛。”戴晗若有所思，有些心不在焉了。

“據我的了解，”唐黎繼續有氣無力地說道：“這個人也隸屬于一個高度保密，又實力雄厚的異能組織，因為認為孤云社是個性質十分危險的團體，所以他們才會想盡辦法摧毀孤云社。”

“孤云社確實很危險嗎？”

“應該是吧，至少比SK危險。”

戴晗又笑笑，笑得有些勉強，有些僵硬。

“你們的這個目標，會不會就是X呢？”

“應該……”唐黎腦袋一垂，不再說話了。

戴晗嘆口氣，高聲喊道：“進來吧！”

門口閃進兩個人影，一白一黑，黑衣服的徐庭推著醫用推車跟在白大衣后面，白大衣一面往里走一面不高興地說：“我最討厭進這個地獄了！”

“不過呢，”戴晗語氣輕松愉快，甚至可以說是歡快欣喜：“我倒覺得包醫生和地獄最般配了呢。包醫生簡直就是和地獄最般配的人了，我一看見你哦，就渾身冷颼颼的。”戴晗杵到包慶卓跟前，猛地抽了兩下。

“這個人只想再活三天。不過呢，我覺得他再活三個小時就夠了，而且其實就算是三個小時，對他來說也實在太長了。你們這些無良醫生，就只會無止境地延長別人的生命。”

包醫生生氣地把剪刀扔在盤子里，怒沖沖地說道：“什么叫無止境地延長別人的生命。這個人還可以活，別說三天，他還可以活下去呢。你難道要我殺了他嗎，你要我背負殺人的罪名嗎？”

戴晗的身影在房間的暗影中半隱半現，聲音也幽然仿若嘆息：“多活一刻對他來說也是折磨。包醫生不肯替他解脫呢。”

“切！”包慶卓瞪了戴晗一眼，低頭準備注射劑。

戴晗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大多數的生命都不過是個負擔，可是這個讓人苦悶的負擔，卻總是無法擺脫掉。”話音未落，戴晗已經飄然離開了。

戴晗只給了包醫生一個小時的時間，包醫生不可能給唐黎做徹底的治療，一個小時之后，唐黎被推進了停在SK總部大樓下面的一輛汽車里。

唐黎狐疑地看了戴晗一眼：“我只有三天時間，”經過治療，他現在有精神多了，“這種交通工具的速度，根本來不及……”

“一個小時。”戴晗打斷唐黎的話，“最多一個小時，你就可以看見你的情人和你的女兒了。”戴晗不顧唐黎疑惑不解的眼神，對司機說道：“開車。碼頭。”

“你究竟在搞什么？”唐黎不解而緊張地看著戴晗。

“一個小時之后，等你見到你的情人，聽她跟你解釋吧。”戴晗淡漠的聲音，一如黯淡的夜色，寒冷而深沉，仿佛對一切人間疾苦無動于衷。

車在龍和港區一個停車場停下來。

龍和港區是申海三大港區中完全掌控在SK手中的一個，多層的停車位外面，有一片開闊的空地，一架小型飛行器停在那里。

十二月的冷雨夾雜著雪花飄灑個不停，高高的照明燈射出冰冷的光線，將這片開闊空地照射得明暗不均，小型飛行器前面，幾個人圍著一對母女站著。癱坐在濕冷地面上的年輕母親，懷里抱著已經冰冷而僵硬的女兒。

唐黎被推過去的時候，絕望的母親眼里閃過一絲光亮。她急迫地湊近唐黎，凄切地問道：“是真的嗎？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冰雨打在臉上，混進淚水里，滑過臉頰。

唐黎撲向臉色發青的女孩，慌亂地問道：“怎么了？菁菁怎么了？”

絕望的媽媽只管發問：“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喬玦看了一眼眼前的一幕，冰冷地問道：“這個孩子在四年前做過一場手術？那場手術讓她起死回生？”

母親看著喬玦，像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急迫而用力地點點頭。

“那場手術并沒有讓她起死回生，你們的女兒四年前就已經死了。所謂的手術，不過是將她變成了一個改造人類，她的身體活動一方面由安裝在體內的動力系統維持，一方面由植入進神經系統的預定程序控制。至于原因，想必唐黎先生您是知道的。”

四年前，自認為一無所有無所牽掛的唐黎有一個絕佳的機會脫離孤云社，但是那時候組織要將他派往申海執行任務，就在唐黎打算拒絕任務脫離組織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未婚妻和女兒還活著，就生活在申海。唐黎的人生又有了牽掛，對這個世界也重新獲得了一份眷戀，他為了保護這對母子，來到申海，繼續為孤云社服務。

四年來，唐黎抱著“她們好就好”的信念，將自己的人生又往那不確定的方向推進了一段距離，經歷過那么多變動和艱險，但是一想到自己女兒開朗的笑臉，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

“所以，你的未婚妻子和女兒，原本就是孤云社的一個圈套，只是為了把你圈進申海這灘渾水里。”一盞路燈下，冰雪和冷雨在燈光中劃過短促的光線，襯著深黑的夜色，戴晗的身影顯得格外陰冷，他說話的語氣，一如這雨雪交加的夜晚，冰冷而黑暗：“唐黎先生的異能力，實在是太好用了呀。當確定你已經徹底沒用的時候，孤云社便停止為你的女兒提供能量。那種特制的能量裝置，我這里也沒有合適的替代品。”

喬玦將一個探測裝置伸向小女孩的膝蓋處，探測裝置立刻發出清晰的報警音。“這就是四年來為你女兒提供動力的裝置，現在戴晗隊長想要得到它。”

“不要動我女兒啊！”那個年輕的媽媽發出一聲凄厲地慘叫，猛然將自己女兒摟進懷里，大概是用力過度，這悲傷虛弱的媽媽，忽然渾身一軟，癱倒在地上。

“她有很嚴重的心臟病的吧？”喬玦依然冷靜地發問。

“殺了我吧。”唐黎目光呆滯，言語木訥，不斷地重復著：“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一個SK的下級成員，將那個小女孩搬進飛行器機艙的時候，戴晗已經轉身走出去老遠，黑色的背影，幾乎全然隱沒在了濃黑的夜色中。其他人也跟著陸續離開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