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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故人往事1
大戰之后,戰火仍在猛烈的燃燒,滾滾濃煙直透天際,山腳下的曠野中隨處可見血肉模糊的尸體,充滿血腥味的空氣似乎凝固了,沒有風聲,沒有蟲鳴,沒有活人!
忽然,一陣戰馬的長嘶劃破了寂靜,自戰場南側趕來了一支清軍,數面綠色的旗幟在山前展開,清軍紛紛列隊停了下來,幾名清兵率先進入這煉獄般的戰場察看究竟。
片刻之后,一名清兵匆忙回來稟報:“大人,沒有發現生還的將士!”
清軍主將德楞泰聽后神情悲痛,摘下了暖帽嘆息道:“唉!想不到白蓮邪教如此頑固,可惜了本都統這三千精銳先鋒,竟與邪教拼了個玉石俱焚啊!”
眾將士也是一陣唏噓,這時一名參將上前進言道:“大人不必擔心,依卑職看來,經此一戰白蓮邪教已是強弩之末,此次必能將邪教一網打盡!”
德楞泰側目問道:“說來聽聽,你有何見解?”
參將哈了哈腰,指向前方高山道:“大人,此山名為卸花山,山勢陡峭險峻,北面則是萬丈懸崖,那白蓮匪首王聰兒率邪教余孽逃竄至此負隅頑抗,分明是在自掘墳墓!”
德楞泰拍掌道:“好啊,好一個卸花山!看來此山便是王聰兒葬身之地!”
“川楚兩省十萬邪教反賊不到一年便被大人悉數剿滅,大人厥功至偉,加官進爵指日可待啊!”參將不失時機的奉承幾句,又道:“此外卑職無意中聽到了一些關于白蓮邪教的傳言,不知大人有沒有興趣?”
“哦,說來聽聽。”
德楞泰招招手,參將趕忙走上前去,低聲道:“末將聽說這白蓮邪教自唐代創建以來,勢力頗大教眾甚多,這一千多年下來,積累的金銀財寶更是富可敵國,而這邪教歷代藏匿寶藏之處,想必也只有邪教教主知道了。”
德楞泰又驚又喜,捻須道:“嗯,此次我大清傾全國之力圍剿邪教,軍資耗費巨大,國庫早已空虛,朝野上下也是哀怨不斷,若是邪教真有寶藏,那可是天助我大清啊!傳令下去,白蓮匪首王聰兒務必活捉!”
“遵命!大人,卑職還聽說王聰兒模樣極為美貌,且生性淫蕩,一幫教眾被她迷的神魂顛倒才肯為她如此賣命,依卑職看來,若是活捉了她,倒不如讓大人先消受一下,嘿嘿。”話一說完,參將竟是一臉淫笑。
“放肆!我軍將士尸骨未寒,此情此景應該莊重肅穆,哪來的這些無稽之談!”德楞泰高聲怒叱。
“大人息怒!大人身先士卒統率三軍圍剿邪教,幾個月下來功苦食淡,末將一時胡言亂語,請大人恕罪!”參將跪地求饒。
德楞泰揮揮手,哼了一聲:“這次就算了,速速將陣亡將士收殮起來,即刻攻山剿滅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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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卸花山山巔的萬丈懸崖之上,一襲白衣的王聰兒正佇立于此。
經過數月苦戰,王聰兒身旁所剩教眾已不足千人,眼前數倍清軍兵臨山下,反清復明的大計,怕是難于上青天了,想到這里,王聰兒嬌美的臉龐頓時被愁云籠罩。
“教主,大批清妖已經聚集到了山下,馬上就要攻上來了!”執事長老姚之富急匆匆的趕了上來。
王聰兒應了一聲,皺眉道:“姚長老,此次清妖來勢洶洶,咱們也沒了退路,怕是只有跟清妖拼個你死我活了。”
姚之富咬牙道:“白蓮圣教沒一個貪生怕死的,誓于清妖決戰到底!”
“誓于清妖決戰到底!”眾教徒紛紛圍了上來,神情高昂,振臂高呼。
“諸位兄弟姐妹,我知道大家都不怕死,可是白蓮圣教千年基業不能毀于今朝!”王聰兒抬手安撫下眾人,思忖片刻,正色道:“等下若是清妖攻了上來,姚長老帶領紅陽堂掩護青蓮堂往山下沖,其他人跟我一起全力殺清妖!”
“教主,我們不走!青蓮堂的姐妹誓于圣教共存亡!”一名青衫少女失聲大喊。
“對,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眾教徒齊聲喊道。
正在這時,幾名教徒從山腰間跑了上來,一邊跑一邊叫喊:“清妖攻上來了!”
王聰兒向下方望去,風吹草動,樹木搖曳,頃刻間大量清兵從山林中沖了出來。
“殺清妖!”王聰兒抽出腰間長劍,率先沖向清軍。
刀光劍影,喊殺震天,殘陽如血,天地動容。
半個時辰之后,山間的哀嚎聲已經蓋過了叫殺聲,遍地都是鮮血,兵刃,斷肢殘軀。
寡不敵眾的白蓮教眾很快被清兵砍殺殆盡,王聰兒也被清軍團團圍在了懸崖邊。
身后傳來一陣凄慘的叫聲,王聰兒轉身一看,幾名青蓮堂少女傷重之后不愿被俘受辱,竟然掙扎著跳下了懸崖!
“活捉王聰兒!”眾清兵叫囂道。
王聰兒早已傷重力竭,飄飄白衣已染成鮮紅,眼見大勢已去,她冷笑一聲,銀牙一咬,縱身跳下了萬丈懸崖。
天邊最后一抹霞光即將被大地召喚進入黑暗,如同無生老母呼喚著白蓮信徒升入真空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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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流長五十載,人生輪回幾蒼桑。
道光二十二年初秋,安徽鳳臺縣境內,淮水蜿蜒向東,流經鳳臺東南的八公山下,遇阻折回倒流,將南岸硤石劈為兩半,造就了三水分流的奇特景觀,這就是兩淮一帶赫赫有名的峽山口。
峽山口以北有座孤峰,山勢陡峭,高十余丈,一顧淮水南北。峰頂筑有石臺,名為落鳳,相傳春秋時期,秦穆公有一掌上明珠,喚作弄玉,善喜吹笙,且無師自通,技藝精湛,她游歷至此,在峰頂吹起玉笙,竟引得鳳凰飛落齊鳴,落鳳臺便由此得名。
千年之后,不見仙樂繚繞鳳凰于飛,只有山風呼號波濤拍岸,落鳳臺上,仙人早已難尋其蹤,而一名體態如柳、美若天仙的青衫少女正佇立于此。
青衫少女似乎是在等人,她面色焦急,不住的喃喃自語:“怎么搞的?小師妹怎么還沒來?”
突然,山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少女側耳一聽,葉眉微皺:“京城五虎,來了四個!”說罷抽出腰間長劍,如臨大敵。
很快,四名黑衣人躍上臺來,一一分散,占住臺子四角,少女冷笑道:“從京城一路追到這兒,你們倒也不嫌遠。”
一人喝道:“少廢話!柳依青,乖乖交出被你擄走的孩子,留你個全尸!”
柳依青凄慘一笑,怒道:“當真連條活路都不給,你們的主子可真是絕情!”
那人叫道:“哼!白蓮邪教女賊,死有余辜!”另一人看到柳依青身后石凳上的襁褓,指道:“孩子在那里!”
“有能耐便來拿!”
柳依青持劍護在石凳前,擔心等下打起來會殃及到孩子,便將襁褓輕輕放置于石凳之下。
四人相互使了個眼色,三人拔刀攻上去,一人疾步沖向石凳去搶孩子。
“唰!唰!唰”
柳依青臨危不亂,霎時揮出三劍,擋住三人攻勢,又忙退一步,轉身抖腕撩劍,身后那人彎下腰來正要抱孩子,眼見劍光襲來,只得縮成一團側滾在地,狼狽的躲過一劫。
“大家小心!這女賊劍快著呢!”
“別急,先一起殺了她!”
柳依青的劍法雖快,但是京城五虎也不是泛泛之輩,幾十回合過后,四人圍攻之下,柳依青已是覺得有些難以招架,本打算縱身躍出合圍逃走,可一想到石凳下孩子還在襁褓中熟睡,怎舍得就此離去,于是咬緊牙關,使盡全身解數拼死一戰。
四人見柳依青顯露敗相,個個面目猙獰,刀刀直取要害,恨不得將她剁成肉醬。
柳依青竭盡全力抵擋一番,心中盤算:“無論如何也要撐住!小師妹的二十四路玄女刀法舉世無雙,只要堅持到她一來,我倆齊心合力,定能解決掉這四人。”想罷強打精神,拼死招架。
四人見她只守不攻,紛紛使出殺招,傾力攻上,幾招下來,柳依青腹背受敵,兩側受制,終是躲閃不迭,肩頭中了一劍,頓時血流如注,四人皆是暗喜不已,攻勢更加猛烈,誓要一鼓作氣取其性命。
柳依青心知在劫難逃,只能以死相博,臨死也要拉兩個墊背的。拼命過了十余招,柳依青背部中了數刀,只覺后心冰涼,彎下身去直立不起,再也無法支撐。
黑衣人也都有中劍,但不足致命,眼見柳依青已無力抵擋,馬上就要命喪當前,正在此時山下傳來了一陣女子的呼喊聲。
“柳師姐!柳師姐!你在哪兒?”
叫喊聲由下而上越來越近,柳依青一聽正是小師妹陳川紅的聲音,于是使盡最后力氣高呼:“紅兒!我在這里!”
四人稍微一愣,再看柳依青已受重創,只需幾招便可將其斃命,便分兩人下山阻攔,余下兩人繼續攻來。
留下的兩人也是怕有變數,想要盡快解決掉柳依青,一齊舉刀砍了過來,重傷在身柳依青根本無力躲閃,只能橫劍擋去,無奈刀勢兇狠,心不從心跪倒在地。兩人見她已是束手待斃,便又揮刀砍去,一刀砍在肩胛,一刀沒入腹中,柳依青雙目緊閉,口吐鮮血,已是無力回天。
兩人只當她已氣絕身亡,不料稍一松懈,柳依青雙目驟然暴睜,長劍一揮,寒光一閃,劃破了兩人喉嚨。
這兩人臨死之前才想明白,柳依青早已有了同歸于盡的想法,方才不做掙扎,只為存最后一口氣,就是為了揮出這致命一劍。
片刻之后,一名白衣少女提刀奔到臺上,正是小師妹陳川紅,此時柳依青已是氣若游絲,見到師妹終于趕來,喉嚨里一陣哽塞,已是說不出話來,未等陳川紅撲到身前,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氣,兩眼一閉撒手人寰。
陳川紅奮力殺死攔路兩人趕來臺上,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驚叫一聲,伏在柳依青尸首前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嗚……柳師姐,紅兒來晚了!柳師姐!”
一直哭了個把時辰,嗓子也啞了,陳川紅忍住悲痛,負起柳依青的尸首,在山腰找了處平坦之地,砍來茅草編了一張草席,將尸首裹入席中草草安葬。“柳師姐,紅兒還有要緊的事情要辦,待到以后再來給你造墳立碑!”
隨后將黑衣人尸首拋入山澗,陳川紅呆在臺上苦思不解。
“師姐為何被這些人追殺?這一年來京城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原來一年之前,白蓮教總壇將十名得力弟子分派大江南北,主持各地教中事務,陳川紅被派往淮南成為當地白蓮教執事,三天前收到柳依青從京城南逃的消息之時,她正在壽州與當地教徒謀劃起義之事,于是也顧不得起事日期臨近,便匆匆渡過淮水接應,卻還是沒能見上最后一面,也難解心頭種種疑慮。
“哇…哇…”身后傳來一陣嬰兒啼哭,陳川紅尋聲抱起石凳下的襁褓,襁褓中一名不足周歲的男嬰正揮動著小手哭鬧不止,這讓她更加感到疑惑。
“莫非這孩子是柳師姐從京城帶過來的?這些黑衣人追殺柳師姐難道是為了這個孩子?”
嬰兒不住的啼哭讓陳川紅顧不得多想,手忙腳亂的哄了哄,仍是無濟于事。
陳川紅猜測這孩子應是餓了,若不喂些吃的,怕是一時半會難以消停,于是匆匆下山,在淮河岸邊洗盡身上血跡,抱著孩子沿路向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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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以北不遠一處岔道口,烏云四起,秋風蕭瑟,一面飯館的幌子迎風翻滾招搖,時近晌午,店家正在路邊不遺余力的招攬過往行人。
“老鄉,用飯嗎?小店里有面餅、包子,還有許多精致小菜。”
一名衣衫襤褸的流民無精打采的搖了搖頭,話也不說低頭走開。
“呸!窮鬼!”店家沖著流民背影啐了一口,才一轉身又看到一名妙齡女子盈步走來,只見她一襲白衣,面容姣好,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卻在腰間懸了一柄二尺來長的短刀,懷中還抱有一名嬰兒,不由的暗自稱奇。
這名少女正是陳川紅,店家迎上去問道:“這位姑娘,用飯嗎?小店好酒好菜應有盡有。”
陳川紅正有此意,應下進入店內,臨窗坐下,要來一些飯菜一碗米粥,悉心喂弄懷中嬰兒,一番忙活嬰兒吃飽,迷迷糊糊悄悄睡去。
“吁!”
只聽一駕馬車勒在了店門口,陳川紅向窗外看去,只見一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跳下車轅,隨后又有一名體型稍顯富態的男子從車棚里鉆了出來。
陳川紅不由生疑,高瘦男子儀表堂堂,富態男子錦衣華服,這兩人一看便不是尋常百姓,怎會跑來光顧這家逼仄簡陋的鄉間小肆?于是叫住店家問道:“這兩名男子是何許人?”
店家笑道:“高瘦的這位乃是武家集的苗沛霖苗大先生,另一位則是徐家莊的徐立壯徐老爺,這二位可都是十里八鄉有名的文士啊,也是小店的老主顧了!”
“原來他就是苗沛霖,苗大先生?”陳川紅對這位苗大先生早有耳聞,常聽教眾談論此人矜貧救厄、樂善好施,不少窮苦百姓都曾受其恩惠,而今見他款步走入店內,不由的肅然起敬。
苗沛霖一進到店內,發覺陳川紅一直莫名看向自己,頓時有些難為情,只得微微頷首,一笑而過。
跟后的徐立壯卻在陳川紅桌前停下腳步,拱手問道:“這位姑娘,可否行個方便挪一下位子?這張桌子我跟我的朋友已經預定了。”
陳川紅啞然失笑:“什么?就這個破地方還得預定?”
徐立壯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與這位好友早些年前曾為同窗,又一起中的秀才,就近常來這間酒肆小酌幾杯,同窗之誼同窗飲酒,相得益彰嘛。”
陳川紅心道這人好生無禮,為了一張靠窗的桌子竟然如此強詞奪理,當即面露不快,低頭不語。
徐立壯見她不置可否,正要繼續說談,苗沛霖過來伸手攔道:“徐賢弟,咱們坐別的位子即可,不勞這位姑娘動身了,你看人家還抱著孩子呢。”
陳川紅投去一個微笑:“還是苗大先生通情達理!”
徐立壯聽出她言外之意是笑自己無理取鬧,當時心生惱怒,苗沛霖倒是有些沾沾自喜,想不到自己名聲遠揚,居然被一位素未謀面的姑娘認得出來,不禁好奇問道:“敢問姑娘是何人?如何認得區區在下?”
陳川紅恭敬道:“小女子陳川紅,久聞苗大先生仁義心腸,名揚兩淮,窮苦百姓無一不交口稱贊,今日得見真是幸會至極!”
“陳姑娘過獎了,什么名揚兩淮,不敢當不敢當!”苗沛霖嘴上不敢當,心里卻是一陣得意,接著又問:“卻恨韶華偏蜀土,更無顏色似川紅,陳姑娘莫非是蜀中人士?”
陳川紅微微一笑:“不愧是苗大先生,一猜便知道小女子的來歷。”
徐立壯聽后有些不屑,心道一聽這陳川紅口音便是蜀中人士,這還用得著從詩詞中考究?又惱她方才暗諷自己無理取鬧,于是冷笑一聲,怪聲怪氣道:“嘖嘖,一個蜀中的柔弱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抱著孩子跑來這么遠,真是讓人費解啊!”
陳川紅正顏道:“這位先生可不要亂說,小女子年紀尚小未曾婚育,懷中乃是家姐的孩子!”
苗沛霖早就看出這陳川紅身段婀娜,粉面桃腮,一頭烏發扎有幾束彩繩,瞧上去便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家,方才徐立壯那一番話分明是有意出言相譏,于是忙打圓場笑道:“倒是我這位徐賢弟眼拙了,陳姑娘還請見諒,咱們就不打攪了。”
說罷拉著徐立壯在鄰桌坐下,就此息事寧人,陳川紅也不想節外生枝,便一邊抱著孩子一邊安心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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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沛霖與徐立壯落座之后叫上酒菜,兩人多日不聚,也是格外親熱,苗沛霖斟上酒,笑道:“咱倆可是好些天沒在一起喝酒了!”
徐立壯嘆道:“唉!家中瑣事不斷,一直沒撈著空閑。”
苗沛霖笑道:“賢弟家大業大,瑣事自然也多,不像苗某孑身一人,無事一身輕。”
徐立壯哭笑不得,“苗兄可別再挖苦我了!”
兩人推杯換盞,酒過三巡,徐立壯忽的眉間一鎖,正色道:“苗兄,你可聽說了昨日壽州白蓮邪教造反之事?”
此話傳到鄰桌,陳川紅正愁起事進程無從知曉,忙豎耳細聽。
苗沛霖問道:“白蓮教又反了?”徐立壯猛的一捶桌子,差點將酒杯震翻,恨恨道:“可不是嗎!如今西方列強虎視眈眈,又有白蓮教禍國殃民,我大清可謂是內憂外患、岌岌可危啊!”
苗沛霖勸道:“賢弟就省些力氣吧,最近這兩淮一帶白蓮教頻頻造反,倘若每每為此大發雷霆,這桌子非得讓你給拍爛了不可。”
徐立壯捉起酒杯一飲而盡,憂心忡忡道:“苗兄有所不知,不僅兩淮,短短數月,山東河南,兩江乃至廣州,白蓮邪教及其分支教派紛紛造反起事,這些暴民真是反了天了哪!”
“啊!有這等事!”苗沛霖一直深居簡出,少問世事,聽徐立壯這么一說也是略感驚訝,又問:“話說這白蓮教自從嘉慶年間王聰兒兵敗跳崖自殺之后,至少有五十余年銷聲匿跡,怎得突然又都死灰復燃了呢?”
徐立壯咬牙切齒道:“鴉片戰爭以來我大清國力衰退,白蓮邪教分明是趁火打劫,逢亂必反真是狼子野心啊!”
陳川紅聽到徐立壯一口一個邪教叫著,心中極為不滿,于是起身上前問道:“方才無意中聽兩位先生談論什么造反的事情,說的可是白蓮教?”
徐立壯挑眉道:“沒錯,你問這些干什么?”
陳川紅道:“閑來無聊,只是好奇而已,倒是打擾兩位興致了,不知兩位在哪個衙門高就?”
徐立壯擺手道:“姑娘說笑了,我倆都是一介布衣,并無半點官職。”
陳川紅撇了撇嘴,嘲弄道:“原來如此,徐先生并非官場中人,卻在這小小酒肆之中為國家社稷勞心傷神,真是讓小女子好生佩服呢!”
徐立壯聽出她言語中盡是譏諷之意,再也按捺不住,借著酒勁一拍桌子,騰的一下站起身來,疾呼道:“哼!位卑未敢忘憂國,如今大清內有白蓮教作亂,外有洋夷之患,身為大清朝子民理應為國家社稷著想才對,正所謂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徐先生還請稍安勿躁!”陳川紅身形一晃,轉眼來到徐立壯身側,只手一拍將他重重按下,反駁道:“試問若是國家強盛,百姓安居樂業,又何來內憂外患之災?說起來還不是朝廷昏庸官府無能?”
徐立壯只覺得肩頭一沉,仿佛抗了一座大山,動彈不得,只得高聲爭辯:“一派胡言!當今圣上勵精圖治、體恤民情,朝野上下齊心合力重振我大清國威指日可待,你怎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陳川紅朱唇微抿,冷笑道:“好一個勵精圖治、體恤民情!我且問你,與洋夷交戰一敗再敗,割地賠款的錢哪里來的?可是從天下黎民蒼生嘴里摳出來的?”
“這……這身為大清朝子民,替圣上分憂乃是分內之事,你怎能妄自菲薄!”
“這話就不對了!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老百姓們食不果腹,哪里還有心思為皇帝分憂?”
“你……你強詞奪理,簡直是無稽之談!”
“徐先生莫不是喝多了?小女子可是據實而論。”
陳川紅葉眉輕彎,談笑之間逐次反駁,直說的徐立壯面紅耳赤、胸悶氣短。苗沛霖見她才思敏捷口齒伶俐,而且身手也不錯,倘若徐立壯繼續與她爭執下去,不僅嘴上討不到半點便宜,說不定還會遭受皮肉之苦,于是趕緊上前好言相勸:“二位說的都有道理,只是大家萍水相逢,何必為國家大事爭論不休,倒不如各讓一步,就此打住算了。”
陳川紅點頭笑道:“苗大先生說的極是。”
徐立壯到頭來沒討到半點便宜,一氣之下踉蹌著站起身來,拱手道:“苗兄,酒足飯飽,先行告退了!”說罷搖晃著向門外走去。
苗沛霖見徐立壯已有醉態,放心不下讓他一人離去,忙對陳川紅道:“陳姑娘多擔待,苗某先送他回家了,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陳川紅一直送到店外。
掉轉馬頭,苗沛霖心中有些不舍,禁不住回頭多看了陳川紅幾眼,原來這苗沛霖年近不惑卻一直未曾婚娶,今日偶遇年輕貌美頗為才華的女子,眼中自然多有青睞,心里也是遐想聯翩。
陳川紅只當苗沛霖為人謙遜有禮,又想到他曾在徐立壯要求換座時為自己鳴不平,于是跟著多送了幾步,忽然發覺方才在店里只為逞一時口舌之快,忘記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于是忙追上喊道:“兩位且慢!可否告知壽州白蓮教起事結果如何?”
“那些反賊已經全被壽州總兵王大人設計剿滅了,一個不剩!”徐立壯從車棚內探頭出來,丟下一句話漸行漸遠。
陳川紅聽后如五雷轟頂,一時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