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仇舊恨2
- 與天共渺
- 梓恒浩語
- 4087字
- 2019-07-16 16:07:53
待到張宗禹帶領(lǐng)童子軍走后,趙吾杰感激不已,命人帶來幾包糕點,又呈上一大錠銀子,以表謝意。
苗沛霖堅決不收,兩人正在推辭,忽然一隊人馬從莊南疾馳而來,眾人驚詫之時,為首的一名錦衣少年已拍馬趕到,這名少年十七八歲年紀(jì),相貌英俊不凡,跳下馬來便單膝跪在了苗沛霖面前。
“清風(fēng)拜見苗伯父!”
苗沛霖一看原來是徐立壯之子徐清風(fēng),忙扶起來問道:“賢侄帶著這些練兵來趙莊所為何事?”
徐清風(fēng)道:“清風(fēng)聽說淮北捻子跑來咱鳳臺打捎,家父日夜操辦團練,就是為了保一方平安,于是便派清風(fēng)帶練兵來驅(qū)逐捻子!”
苗沛霖心道這徐立壯好生魯莽,趕在荒年吃大戶在兩淮司空見慣,倘若這次與捻子翻了臉,日后鳳臺必定永無寧日,于是正顏道:“你爹這么做可不妥,淮北數(shù)名捻子首領(lǐng)與我素有交情,那幫小捻子已被我打發(fā)走,若是這次你與他們動了干戈,眾捻子傾巢而出,怕是再多練兵也阻攔不住啊!”
此時發(fā)逆定都南京號稱太平天國,兩淮一帶清軍兵幾乎全部調(diào)往皖南與太平軍作戰(zhàn),官府對捻子作亂無能為力,只得不聞不問放任自流,僅憑幾支團練決計難以抵擋。
徐清風(fēng)也是幡然醒悟,畢恭畢敬道,“伯父所言極是,這次有伯父坐鎮(zhèn),放了捻子一馬,料想他們也不敢再來淮南生事。”
苗沛霖聽他一番奉承,心中也是歡喜,徐清風(fēng)又拱手道,“臨出門時家父叮囑清風(fēng),說是與苗伯父數(shù)月未見甚至想念,怎奈一直操持團練,難以抽出時間,特來請伯父去家中一敘。”
苗沛霖也是十分想念摯友,爽快答應(yīng)道:“既然如此,我便去坐坐。”
陳川紅叮囑道:“先生少坐一會兒,快些回來,別忘了還要陪我去一趟雉河集呢。”
苗沛霖連連點頭。
徐清風(fēng)偷偷瞥了一眼苗景怡,對陳川紅道:“伯母與景怡妹妹不妨也一起去坐坐吧?”
陳川紅搖頭道:“這次就算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辦。”
徐清風(fēng)聽后略感失望,請上苗沛霖,一起縱馬往徐家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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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沛霖來到徐家莊外,遠(yuǎn)遠(yuǎn)看到數(shù)隊練兵列隊莊外,大多是二三十歲的青壯年,個個精壯干練,著裝整齊口號劃一,手持兵刃正在奮力操練。
苗沛霖不吝贊賞,徐立壯操辦團練這才幾個月,卻已是不容小視。
進入莊內(nèi),苗沛霖瞧見路邊一棵榆樹上五花大綁著一名少年,那少年蓬頭垢面,看不清模樣,瘦弱的身軀緊貼樹干,顯得狼狽不堪。
苗沛霖心生奇怪,指去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徐清風(fēng)道:“昨日我領(lǐng)練兵巡游鄉(xiāng)里,巡到十里堡時遇見一幫賊民搶劫糧店,賊民們被打殺逃路,這名小賊留下斷后,還打傷了幾名練兵,我便將其抓起來拷打一番,這小賊就是不肯說出同伙的下落,于是將他在街上綁了一夜,以儆效尤。”
苗沛霖見這少年遍體鱗傷,經(jīng)過一夜煎熬必然十分痛苦,不由動了惻隱之心,上前問道:“這位少年,你姓甚名誰,家在何處啊?”
那少年緩緩睜開眼,認(rèn)出了苗沛霖,于是挺了挺身子,昂頭道:“回苗大先生,小民吳正誼,是雙石橋鎮(zhèn)人。”
苗沛霖見他身陷囫圇仍一臉傲氣,心中由衷贊嘆,又問:“說來聽聽,為何要犯事?”
吳正誼道:“只因趕上鬧饑荒,鄉(xiāng)親們要么餓死,要么出去討飯,逼不得已才做了這打家劫舍的勾當(dāng)。”
苗沛霖嘆了口氣,轉(zhuǎn)頭對徐清風(fēng)道:“唉,眾生皆苦,把他放了吧。”
徐清風(fēng)忙命人松綁,吳正誼瞅了徐清風(fēng)一眼,又跪在苗沛霖身前磕了幾個頭,感激道:“多謝苗大先生!大恩大德吳正誼日后必定報答!”
吳正誼說罷傲然離去,苗沛霖望其背影嘆道:“這少爺至死不肯供出同伙,可謂大義,又知恩圖報,是個可造之材啊!”
徐清風(fēng)在一旁提醒道:“伯父,家父出來了!”
苗沛霖一回頭,徐立壯已經(jīng)忙不迭的迎了出來。
“苗兄,有失遠(yuǎn)迎,還請見諒!”
“賢弟,太客氣了。”
二人攜手進入徐府,徐立壯早已備好酒菜,落座之后,苗沛霖豎起大拇指夸贊道:“賢弟短短幾月操練出如此團練,實在令苗某佩服。”
徐立壯擺了擺手,正顏道:“自古以來這殺伐征戰(zhàn),苦的都是黎民百姓,如今皖南已經(jīng)被發(fā)逆占據(jù)大半,兩淮一帶岌岌可危,徐某報國無門,唯有散盡家財置辦團練,以保家鄉(xiāng)安寧啊!”
這一番肺腑之言聽的苗沛霖心服口服,滿臉欽佩道:“賢弟忠義之心,苗某自愧不如啊。”
兩人一陣客套,又喝了幾杯,徐立壯忽然問:“苗兄可曾記得壽州孫家的孫家泰。”
“當(dāng)年咱們一起鄉(xiāng)試,當(dāng)然記得,只是他在江南為官,多年未曾見面了,南方發(fā)逆肆虐,難道他回了壽州?”
“早就回來小半年了,孫家泰的胞弟孫家鼐如今在京城翰林院編修,與朝廷許多大員素有往來,孫家泰托這層關(guān)系,受了朝廷之命,回鄉(xiāng)任團練使,徐某操辦團練也是多受他相助。”
苗沛霖正在揣摩徐立壯提起這事是何用意,徐立壯敬了他一杯,又道:“苗兄韜光養(yǎng)晦十多年,正是報效朝廷的機會啊!如今發(fā)逆已經(jīng)派兵北上進犯兩淮,苗兄在兩淮廣交人脈,若是你我二人連手操辦團練……”
苗沛霖抬手打斷道:“賢弟打住,苗某無力操持團練,也無心投身亂世,還是免了吧。”
“亂世之中哪有這么容易獨善其身,苗兄三思啊!”
“苗某過慣了閑云野鶴的日子,賢弟就不要再勸了!”
苗沛霖心知肚明,朝廷下令各地鄉(xiāng)紳富豪操辦團練,雖然意在抵御太平軍北伐,但是這北伐軍一過,團練與捻子之間必起爭端,他與張樂行交情不淺,當(dāng)然不愿意趟這渾水。
徐立壯見他無意于此,也是郁郁不樂,兩人話不投機,苗沛霖喝了幾杯,想起答應(yīng)了陳川紅還要去雉河集,便起身告辭,匆匆離去。
徐立壯也不強留,送走苗沛霖之后,徐清風(fēng)勸道:“爹爹不必苦惱,伯父生性淡泊,不因人熱,就由他去吧。”
徐立壯搖頭嘆道:“你錯了,他志向遠(yuǎn)大,操辦團練還不是信手捏來,可是他與捻子交情匪淺,又不貪圖榮華富貴,終于是個麻煩啊!”
“爹爹擔(dān)心苗伯父為捻子所用?”徐清風(fēng)頓悟。
“雖說我與你苗伯父交情很好,若是他與捻子同流合污,我定與其割袍斷義,自此不相往來!”徐立壯說罷拿起酒杯一仰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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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川紅急匆匆的帶著苗景怡返回武家集,準(zhǔn)備收拾一下動身去雉河集,來到家門前,只見一左一右垂頭喪氣的坐著兩人,正是侄兒苗景開與族侄苗天慶。
陳川紅見兩位侄兒鼻青臉腫,忙問:“誰打的?出了什么事?”
苗天慶搶先道:“叔父叔母趕去趙莊之后,來了兩個外鄉(xiāng)人,指名點姓要找您,我倆說您出門了,那兩人不愿相信,不顧阻攔硬往家里闖。”
陳川紅驚道:“什么!硬往家里闖!這兩人有沒有報上名號?”
苗景開哭喪著臉道:“沒有報上名號,我倆見他二人如此失禮,便去阻攔,沒曾想其中一名黑壯男子功夫十分了得,幾下就將我倆打倒在地,侄兒們給叔母丟臉了,還望叔母恕罪。”
此時苗沛霖的大哥苗熙年早在五年前病故,陳川紅一直視苗景開為尤子,也不忍責(zé)怪,于是道:“行了,你倆不用自責(zé)了,景開,這兩個人呢?”
苗景開指向院內(nèi),“還在院中等您呢!說是只找您,別的不見,我倆便是被他們轟出來的。”
陳川紅怒道:“我倒要看看,誰這么大膽!”又將苗景怡推給苗景開,囑咐道:“既然如此,你們就都在外面等著,我一人去教訓(xùn)他們便可!”
陳川紅奔入家中,尋到后院,只見院子正中有兩人束手而立,其中一名身材高大,大約五十掛零,身著粟色長袍,背上負(fù)了一柄長劍,正對自己一臉微笑。
陳川紅細(xì)一端詳,大吃一驚,這人原來是多年未見的同門師兄胡義平。
胡義平上前一步,“小師妹別來無恙。”
陳川紅行了個禮,“胡師兄,聽說你已升任總教執(zhí)事長老,怎么有空閑前來看望小妹?”
胡義平哈哈一笑,“正巧路過淮南,多年未見甚是掛念,于是順路前來瞧瞧。”隨后指了指身旁一名精壯的黑臉男子道:“這位是譚士峰譚師弟,先前兩淮執(zhí)事劉捷三已經(jīng)被教主派往山東,譚師弟受命前來兩淮執(zhí)事,你倆以后可要多走動走動。”
陳川紅見這譚士峰三十出頭,算起來自己離開總教來兩淮時他才是不足二十的毛頭小子,故才顯的面生,于是笑著走上前打了聲招呼,“幸會,幸會。”
沒料到那譚士峰愛答不理,只是點頭哼了一聲。
陳川紅惱他傲慢無禮,又氣他打傷了兩名侄兒,于是拉下臉問道:“譚師弟來了就是客,為何還要動手教訓(xùn)我的侄兒?”
譚士峰不以為然道:“那倆小子不識好歹,我只是隨手玩玩,誰知道他倆如此不堪一擊。”
陳川紅氣憤不已,轉(zhuǎn)頭望向胡師兄,指望他能說句公道話,不料胡義平居然一番挑撥,“譚師弟只知欺負(fù)小輩,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陳師姐自幼習(xí)武,深得青蓮堂堂主真?zhèn)鳎渌嚫邚姏Q不在你我之下,你可不要小瞧她了!”
譚士峰聽后沖陳川紅一抱拳,“那就斗膽討教一下了。”
陳川紅壓下怒火,一甩羅裙,“請!”
話音未落,譚士峰突然暴起,雙拳夾風(fēng)襲來,陳川紅拍出一掌卸下,另一掌自下而上拍其下肘,譚士峰順勢往后退出數(shù)步,拱手道:“不打了,陳師姐果然身手了得!”
“什么意思?怎么說不打就不打了?”
陳川紅一愣,雖說是討教一下,怎地只出了一招,還未分勝負(fù),便罷手了。
胡義平看向譚士峰哈哈大笑,“我就說吧!這件事情斷然不是你陳師姐所為!”
陳川紅大惑不解,“你們倆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
胡義平遲疑了一下,“不瞞小師妹,前不久總教遭竊了。”
陳川紅大驚失色,“什么人敢去總教行竊?”
譚士峰快人快語,“俗話說的好,家賊難防,能熟知教中各種機關(guān)地形,輕車熟路摸到教主她老人家居室,那必定也是教中人士,可惜讓賊人得手跑了,不過賊人逃時肩頭中了我一擊重拳,定然好受不了!”
陳川紅一聽已然明白,方才譚士峰故意激起比試,原來是試探自己肩頭有無負(fù)傷,既然懷疑到自己頭上,便要弄個清楚,于是問道:“賊人得手了什么?”
胡義平嘖嘖道:“說來也怪啊,賊人只是從教主寢室內(nèi)偷了一幅畫。”
陳川紅記得年少時與兩位師姐侍奉教主起居,教主寢室內(nèi)的確有很多字畫,也不是什么名家名畫,不知賊人偷了去何用。
轉(zhuǎn)念一想,莫不是自己因為曾經(jīng)侍奉過教主,又對教內(nèi)狀況熟悉,所以落了個嫌疑,如此一說,杜師姐肯定也有嫌疑,她正巧肩部受傷,時間也吻合,偷畫之事莫非真的是她所為?眼下只能等苗沛霖回來,一起去一趟亳州雉河集一探究竟了。
陳川紅思量一番,于是問道:“胡師兄接下來準(zhǔn)備如何尋找失竊的畫呢?”
胡義平笑道:“本想借機到處逛逛,順便探望一下杜師妹,可是正值江南太平軍四起,圣教借此時機也在籌劃反清大計,江南各省事務(wù)繁多,我只得先行南下了,反正只是一副畫而已,以后再找也不遲。”
陳川紅道:“胡師兄既然還有要事,那我就不留了。”
胡義平見她下了逐客令,必是不滿自己遭到懷疑,只得苦笑道:“那好,以后若是有事可以去獨子山找譚師弟,我倆先行告辭了!”
陳川紅送到門外,“恕不遠(yuǎn)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