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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江漢傳聞
我娘常說,男若涉水,貧苦一生,所以告誡我這輩子都別干沾水的活兒。
其實我覺得她是怕我走我爹的老路。
我爹曾是個擺船的,淹死在了那片守望了半輩子的江水里頭,讓人撈上來時候,只剩下了一張皮。
我出生的地方是一個臨江的小山村,江是麻姑江,村是窩窩村。
之所以叫窩窩村,是因為村子一面挨著江,兩面靠著山,上下也就三十來戶。
村里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除了出江網魚上山挖參的,再就是,撈尸。
幾年前村里還有個專門的撈尸隊,分土丘子和水躥子兩伙,加吧起來有十來個漢子。
土丘子就是山上背尸的,水躥子是下江撈尸的。
山上的尸體大多是過來旅游的游客,失足墜崖的,也有死的蹊蹺的。
水里尸體大多是落水淹死的,也有從上游沖下來的。
畢竟人死了都講究個落葉歸根,入土為安,大多家人親屬都愿意花些錢把尸體尋回來的,所以才有了撈尸這一行。
對此上頭也是睜只眼閉只眼,默認許可的。
我爹水性很好,那時候是水躥子里頭的好手,每年在麻姑江撈上來幾十具尸體。
不出江的時候,我爹常坐在門檻子上抽著煙袋鍋子,念叨著說再干最后一年,供娃考上大學了就改行。
這話我爹每年都說上幾遍,后來我考上大學了,可我爹也死在了那片江里,最終成了被撈上來的那一個。
我爹死的很凄慘,也很詭異,而且打從那開始,漸漸的撈尸隊的人越來越少,直到現(xiàn)在,可能也就三三兩兩的幾個人了。
那些離開撈尸隊的人有的改行做買賣,有的進城打工去了。
我隱約覺得我爹的死他們似乎知道些什么,可又什么都不說,只是都默默的不再弄倒兒,甚至都不再出江下水了。
我娘說男若涉水,貧苦一生,我爹該著走這一關,她讓我不要追究我爹的事,既然考上學,出去了就別再回來了。
我一直都很聽我娘的話,在外這些年也的確是沒再回去,而且我連海邊,游泳館都沒去過。
可是,就算是我不去涉水,我依然是清貧如洗。
大學畢業(yè)后我就成了無業(yè)游民,嘗試過各種工作,可是干什么都不行,后來決定做買賣,跟朋友下海經商。
結果被騙,讓朋友坑了我二十多萬。
二十萬,這筆錢可是我從網上借貸來的,那段時間我被催債的電話被逼的差點想自殺。
可我沒勇氣真的自殺,我只能四處奔波找朋友找同學到處籌錢,我已經顧不上丟人,可最怕的就是催債的電話,打到我娘那邊去。
所以接到我娘的電話的時候,我的手幾乎是抖的,而我娘并沒有提到錢的事,只是說道:
“平兒,今年你爹的忌日回來吧,娘身體不大好了,能見的日子也不多了。”
我娘的一句話讓我鼻子立刻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這些年我一直在外頭瞎胡混,逢年過節(jié)都打電話推脫忙回不去,其實是沒臉回去。
我忍著哽咽,一手緊緊的攥著手機,點頭應道:“娘,我回,過幾天我就回。”
就這樣,我準備了兩天后,兜里踹著原本要還信用卡的三千塊錢,給我娘買了些吃的用的就踏上了返鄉(xiāng)的火車。
在火車上我心情十分低沉,滿腦子想的都是見到我娘時該怎么說,一想到她含辛茹苦的供了我四年大學,可我到現(xiàn)在不僅一事無成,還背負幾十萬的外債。
我這心就像千斤墜著一樣。
這時候,從過道里走過的人忽的退了過來,伸頭瞅瞅我,然后一抬拳頭懟了我肩膀一下,嚷嚷道:“陸平,誒,你是陸平沒錯吧?!”
我抬頭看去,就見眼前站著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大背頭油光锃亮,穿著花里胡哨,幾分流里流氣的模樣,而且一身煙草的氣味。
我打量著他,覺得有些眼熟,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那人不介意的哈哈笑著,一抬手又懟了我一下,“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啊,泥鰍!”說著他大大咧咧的就坐在了我對面的空座上,親熱的不得了。
一提到“泥鰍”,我猛的記起小時候一起跳水扎猛子的那個光腚小子,這時候再細看眼前的人,難怪會看著有些眼熟了。
“劉燁?你是劉燁?!”我認出了他來,立刻也驚呼道,沒想到會在這車上碰見發(fā)小。
“可不就是我么,虧你還記得我大名。”劉燁哈哈笑著,立刻更加熱絡起來,“這可真是猴子的粑粑猿糞(緣分)吶,要不是我到這邊找人,根本碰不著你,你小子行啊,現(xiàn)在在哪高就?嘖嘖,瞅瞅這氣質,一看就文化人。”
我尷尬的笑笑,沒有回答。
而劉燁根本自顧自說,還和當年一樣粗聲大氣,一開口就嚷嚷個沒完,說著當年就我考上了大學,窮山溝飛出金鳳凰什么的。
我一陣心虛,趕緊打斷他的話轉移話題,問道:“你呢,現(xiàn)在在哪工作呢?也是回鄉(xiāng)探親?”
劉燁擺了擺手,“不是,我這不剛去巴厘島度假回來么,這些年一直就待在窩窩村,也就是偶爾出去溜達溜達。”
我一愣,再看他一身打扮,心說窩窩村現(xiàn)在變化這么大嗎,我走時候劉燁還是灰頭土臉的野小子,現(xiàn)在油頭粉面的不說,還能去巴厘島度假?
劉燁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扭頭瞅瞅兩旁,然后沖我勾了勾手指頭,一探身湊近我小聲說:“我也不瞞你,我現(xiàn)在干的還是我爹的老本行。”
我更是驚訝的瞅著他,劉燁他爹是撈尸隊出身,也就是說劉燁現(xiàn)在干的也是撈尸的活兒。
“現(xiàn)在還有干撈尸這一行的?”我心下一陣難說的滋味,忍不住問道。
劉燁別有意味的笑了笑,一邊從懷兜里掏出盒煙,一邊說道:“到什么時候都有死人不是,而且現(xiàn)在干這行可比以前有賺頭。”
劉燁抽出了根兒煙遞給我,我接過看了看劉燁手里的煙盒,竟然是金盒黃鶴樓,而且劉燁手腕上戴的手表也是浪琴的。
“叮”的一聲,鈦金屬的保時捷打火機湊到我面前,我默默的看著藍色火焰,點燃香煙,吸上一口都是奢華。
雖然心里頭不平靜,不過表面上我還裝著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你可別忽悠我,這行過去還是現(xiàn)在都是撈死人,能有什么賺頭?”
“這你就不懂了吧,過去撈個倒兒,不過是三頭二百,大多時候都白忙,現(xiàn)在,就平平常常一個倒兒,你知道多少么?”劉燁嘴都快咧到耳丫子了,抬起了一個巴掌。
“五百?”我看看他的手,手心上都是老繭子。
“五百?呵呵,還得往上翻十翻兒!”劉燁笑得像只狐貍。
“五千?!”我驚訝的張大了嘴。
劉燁沖我挑了挑眉,“而且,這次回去就有個大活兒,少說這個數(shù)。”他說著,又抬起了兩根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