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劉燁差點沒撞了個滿懷，我瞅著他捂著腦袋，問道：“你是不是問寇千貴的事了？”

劉燁撇了撇嘴，“我才一提寇千貴他就急眼，罵寇千貴老王八犢子是個老淫棍什么的，我就懷疑我娘是不是跟他跑的，然后我爹就把我砸出來了。”

我點點頭，“哦，那砸你不多，自找的。”

我知道劉燁這個人，上來一股子勁兒大老憨一個，肯定是直不楞登的就問劉百萬他老婆是不是被寇千貴拐走的，懟了劉百萬一張老臉。

關于劉燁的家事，我也只是聽他自己說到過，在劉燁的娘生下他后沒多久就跟人跑了，丟下了他爺倆過了這么多年，所以劉燁長這么大連他娘的模樣都沒見過，在劉百萬面前更別說提一提了。

不過話說回來，原本我以為劉百萬和寇千貴之間有可能是錢仇，而聽劉燁這么一說，還真很有可能是奪妻之恨，正因為這樣的奇恥大辱，所以光是個名字提都不能提。

我拽著劉燁回到了屋里，就見劉百萬正坐在炕桌前低著頭，陰沉著臉，嘴里吧嗒吧嗒鼓著煙袋，聽見動靜抬頭看過來，一瞅見劉燁立刻抓起桌上水碗，“小王八羔子，你還敢給老子滾回來！”

“爹，我是王八羔子那你成什么了。”劉燁貓我后頭不敢露頭，嘴里還不老實。

眼瞅劉百萬蹦起就要一海碗悠過來，我忙抬起酒瓶和飯菜來，說道：“老劉叔，氣大傷身，來，我帶了好酒好菜，咱們坐下喝幾杯散散火氣。”

我說著把東西拎到炕桌上，劉百萬正氣到七竅冒煙，這時瞪著我也沒好聲氣兒的說：“你又來干啥，愿意喝回你自己家喝去……”不過等我‘吧’的一聲把酒瓶蓋打了開的時候，聞到一股子酒香的劉百萬立刻就不吱聲了。

劉燁趕緊拿來碗筷擺好，我先給劉百萬倒了上，邊說道：“劉叔，上次咱們喝酒，聽您一番話我是受益匪淺，就說我跟劉燁去了杜江那回，正巧就碰見了水底下的生鉤了，就按您說的我倆輕松搞定，所以今天剛好得了好酒，我第一個就想到拿過來，一是表達感謝，二是還得多跟劉叔您學學經驗。”

“你可甭這么說，我哪有什么可教你的，之前你們一口一個劉百萬，現在又一口一句叔的，別，我可擔不起，有事就說事，不用來虛的那一套。”劉百萬邊說著邊抬起酒碗，抻鼻子聞了聞，然后眼睛一亮，點點頭，“好酒，起碼泥封了四五年了。”

我不懂酒，不過聽劉百萬提起過去的事挑理，就先端起酒碗，誠心實意的說道：“劉叔，說實在的，之前因為撈強子那次，您老挾尸要價讓我確實接受不了，到現在也是一樣的看法，不過劉叔當年跟我爹一起江里進出了那么多年，我爹也曾說過你們是吃一碗飯的兄弟，所以我還是敬您是前輩，之前是我言語過激，今天就借著這酒我鄭重跟您道個歉。”

為了表示誠意，說著我舉起碗仰頭先來了大半碗，而剛咽下立刻一口火辣味直躥上來，嗆的我立刻冒出眼淚，連連咳嗽了起來。

“我去，陸子，你這是當白開水喝呢。”劉燁趕緊倒了杯水遞給我。

我擺了擺手，總算是好受了些，瞅瞅碗里的酒，“暈，這玩意兒這么烈。”

劉百萬抿了口酒，享受的媽哈了聲，半笑不笑的說：“懷仁茅臺，大曲茅香的開山祖師，這制法也是匠心獨運，要經過兩次加生糧，八次發酵，九次蒸餾，光是釀酒就要八九個月，之后還要封存三年以上，開封調制后再儲存一年，足五年釀出的酒那叫一個無色通透，入口醇香回甜，這么好的酒，喝起來也是講究門道的，像你那種牛飲法是在禍害好東西。”

劉百萬邊說著邊做示范，“這品茅臺有三式，一為抿，二為咂，三為喝，三式要絲絲入扣，從容不躁，才能品味到酒的香醇和美感。”

看著劉百萬抿了口酒，砸著嘴巴，酒氣從鼻腔呼出，最后酒杯湊到鼻前，閉著眼睛輕吸慢嗅，那樣子簡直如夢似仙。

我跟劉燁互相看了眼，我贊道：“劉叔，沒想到您對酒這么懂行。”

劉燁撇了撇嘴，“他也就是懂個大曲茅臺，八成我娘就是被他兒兩貓尿喝跑的。”

要不說劉燁就是那種專門破壞氣氛的人，一句話讓劉百萬氣的爸酒碗往桌上用力一放，伸手指過去剛要罵人，我趕緊拿起酒瓶又給他酒碗滿上，呵呵的打著圓場。

就這樣幾圈下來，我們都上了酒勁兒，我也是真喝不動了，怕喝酒誤事，只能趁著清醒連哄加蒙的只給劉百萬倒酒。

劉百萬這時候也不弄什么三式品酒了，仰頭喝光小半碗酒，吧唧著嘴然后伸手拍著我肩膀，“小老弟，今天這酒喝得可真是盡興了，說實話，我都幾年沒像今天這么開心了，我這人只跟合得來的人喝，以后咱哥倆就常聚。”說完劉百萬就晃蕩的要起身。

我一看這是完全喝蒙圈了啊，跟我都開始稱兄道弟上了，再喝下去說不定就要跟我拜把兄弟了，所以邊給他碗里倒了溫水邊說道：

“劉叔，喝酒可以，論兄弟就算了，今天您消氣開心了就行，這劉燁也不知道怎么的，老提起他娘的事，想必是讓您心堵得慌了。”

“其實您也不能怪他，我還記得小時候見到人家娃往娘懷里鉆，劉燁站旁邊看著，有時候還自己偷么抹眼淚疙瘩，畢竟連親娘的模樣都沒見過，就事兒到現在都讓他心難受。”

劉百萬一時無言，他扭頭看著爬桌上睡去的劉燁，過了一會一抬手搭在了他后腦勺上，然后長嘆口氣，說道：“都說沒媽的孩子像棵草，我知道委屈了這娃，他娘的事我不說也不提，怕的酒是他放不下，有天一抬屁股也走了，找他娘去。”

我看著劉百萬，試探的問：“您知道劉燁的娘現在在哪？是在……三望屯？”

劉百萬立刻抬頭看向我，半天沒有說話，也看不出臉上的神情，我知道提到三望屯也就相當于說起了寇千貴，碰觸到劉百萬的心里防線，說不定又要蹦噠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劉百萬神色緩了下來，然后點了點頭，最后說道：“應該說，是埋在了那。”

原來劉燁的娘已經不在了。

劉百萬可能是半醉半醒，這時候神情透著傷感，倒是主動說了起來，“其實也不能說他娘心狠，說白了，都是因為我是個撈尸的。”

“當年，劉燁他娘就是我從水里撈上來的，人想不開跳了江，撈上來時候我以為是具尸體，沒成想上了岸就活了過來。”

“后來才知道她就是城里酒窯那個出了名的釀酒西施秦玉梅，要說那模樣是好看，誰見了誰稀罕，可咱當時也沒有非分之想，只是聽她說自己遇上了個負心漢，有了娃可人跑了，所以救了也活不下去，還得死，我這心就軟了。”

聽到這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心說我靠，莫不是劉燁的爹，也不是劉百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