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著劉燁趴在江底一處低洼里，等著頭頂飛石終于止息，我倆才抬頭看了看。

我瞅見不遠處的鐵箱子，猶豫了下后沖劉燁指了指上頭兒示意他先走，劉燁的氣罐被飛石擊穿，這時候也不客氣了，點了下頭，把撬棍塞給我就迅速往上躥去。

對方剩下的那兩人這時也顧不上我了，眼瞅石龜上其它鐵鏈子也隨時可能崩斷，為了保命他們立刻也都往上游去。

我來到了鐵箱子跟前，看看上頭的鐵鏈子已經崩開，所以用撬棍用力一捅就把蓋子全撬了開，然后挖開石頭就看到一個被紅布包裹的人形。

那紅布在水中浸泡并沒有爛掉，而且上頭畫著的紫黑色的文字和圖畫還清晰可見。

我忙伸手去拽那紅布條子，可就在這時候，從我身后探出一只匕首，橫在了我的喉嚨處。

我的動作停下。

身后的人不能說話，只聽見他呼嚕呼嚕的喘息聲，感覺到橫在脖子上的匕首警告的抵住我喉嚨口，我松開了紅布條，緩緩抬起了兩手示意不會亂動。

就在這時，石龜那邊的鐵鏈發出砰砰兩聲脆弱的崩裂聲響，隨之而來被勒斷的石龜腦袋嗖的一下，帶著破水的巨大聲響從我們頭上正上方飛了過去。

那人本能的抬頭看了看，而我立刻抓住這一瞬間機會，一手抓住了那人握著匕首的手腕反身一扭，轉到他身后的同時另一手抓出腳蹼上釘著的麻醉針，刺在了那人的脖子上，隨后一腳又蹬在了那人背上。

畢竟生死只有這一次機會，所以我的動作沒有半點猶豫，幾乎是一氣呵成。

我借力后退，眼看那人也被我蹬了出去跌倒在江底，他一手捂著脖子處，臉上的潛水罩也歪掉了。

我急忙穩住身體，就看到那邊只剩下大部分身體的石龜正在轟隆隆的歪倒傾斜，延伸至江上面的鐵鏈子這時也嘩啦啦的落了下來，砸在石龜背上碎石亂飛。

而那人并不顧正傾倒砸來的石龜，而是掙扎著伸手去拽鐵箱里飄出的紅色布條。

我猶豫了下，狠一咬牙，奔著那邊迅速游去。

頭頂的黑影正鋪天蓋地的緩緩壓下來，我伸手抓住那人把他往外拖，卻沒想到，下一刻他卻猛然躥起，反將我壓在了下邊。

我根本沒防備，哪里想到被釘了麻醉針的人還能反撲，意識到不好的時候，那人已經將紅布條纏在了我的脖子上，然后兩手死命的把布條往兩旁拽。

窒息的痛苦讓我拼命的掙扎，亂揮著手試圖推開他，同時眼看著那傾倒的石龜已然砸下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壓制我的人手上卻突然松了勁兒，他正抬頭直愣愣的看著正前方。

我很快緩過口氣，哪顧上別的，抬腳踹在他的腹部借力后滑著躥了出去。

而我在后退的同時，也親眼目睹那人腳上仿佛被什么抓著，瞬間被拖進了黑沉沉的暗影中，緊接著就被落下的石龜砸在了底下。

我被翻涌出的水流又沖出了老遠，還纏在脖子上紅布條這么一扯，我剛穩住就看到布條那頭，從鐵箱子里正緩緩浮出的一具孩子的枯骨。

眼看著骸骨緩緩上升，我心下驚余之后，立刻一腳蹬著江底猛向上一躥。

就這樣，我牽著長長的紅布條，那一頭纏綁著孩子的骸骨，向江面上奮力游去。

眼看上方的光亮在晃動時，我又聽到了，那個仿佛從遙遠的天際正飄來的幽幽歌聲——

山有魂兮水有靈，山水相依育魈魂，遙山隔水，途路陰陽。流水洋洋，云霧迷茫，斯人何往，何來何往？吾誰與歸……

……

當我把孩子的骸骨帶上了船時，江面上已經風止，卻也大雨傾盆。

劉燁一邊撐船一邊說著，他上來后就看到江上那兩艘漁船都被攔腰扯斷拽進了江里去，從水里出來的人也都爬上岸開車逃走了，而那個宋老板，應該是沒上來。

我沒有說話，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我想他本應該留在那里吧。

林巧給我包扎好傷口，轉頭也看向了船上那具骸骨，在雨水沖刷中，正洗去一身的泥污。

林巧面露悲傷，低喃道：“究竟是為了什么，竟然會對自己的孩子做出這么殘忍的事？”

我沉默了許久，一手緩緩抓起了散落在船上的那條濕噠噠的紅布，低語道：“或許，答案就是這個吧。”

罪與罰沉沒江底，浮出水面的，一定就是真相了。

既然孩子已經找到，我們便冒雨直接去了山砬子，將孩子的尸骨送回到劉小清的身邊。

我因為之前在江底消耗了太多體力，便留在了船上等著，看著那邊林巧和劉燁將孩子的尸骸安置好，然后白布蓋在了相擁的母子身上。

劉小清的懷里不再空蕩，這對流離失所的母子也算終于得以團聚了。

劉燁還得把尸身重新吊回山砬子上，他說三個月沒有人認領的尸體會被焚燒，骨灰撒到江里。

雖然麻姑江吞噬了許多生命，但也是亡魂的最好歸宿了。

我看了眼那邊劉燁開始在樁子那邊栓繩子，沒看到林巧，不過琢磨著應該是快完事了，便起身下了船想先把船往水里推。

“陸平，你過來一下。”

這時身后傳來林巧的聲音，我轉頭看去，就見林巧正站在江邊的巖石上，微笑著沖我招了招手。

我一眼看去先嚇了一跳，剛下過雨巖石本來就濕滑，她跑到那上邊一個不穩就會跌到江里去。

所以我忙叫了一聲，“你跑那地方干什么，還不趕緊下來。”

林巧依然招著手，“那你過來扶我一把啊。”

我這時候就開始覺得奇怪了，因為林巧可一直不是這語氣跟我說話，更別說一臉笑容可親的模樣了，所以我心疑道：“林巧，你不是中邪了吧？”

“你說誰中邪？”

可林巧的說話聲卻是從我身后傳了來，我心下一驚，急忙回身看去，就見劉燁和林巧正走了過來。

林巧一臉不爽的瞪著我，“我看你才撞邪了。”

我愣愣的看著她，然后忙轉頭再看向巖石那邊，那個“林巧”已然不見了。

“你剛才去哪了？”我不確定的看著林巧問道。

林巧卻臉一紅，低頭嘟囔了一句“你管呢”，然后跳上船。

“你剛才在哪？”我可不是在跟她開玩笑，所以又問了一遍。

劉燁一邊沖手心吐了兩口唾沫彎身推船，一邊嘿嘿的笑著說道：“我說陸子你也真是，林巧咋好意思說剛才尿尿去了。”

林巧氣的拿東西砸過來，“你倆故意的吧！”

我沒再說話，低頭跟著劉燁把船推回水里，上了船過了有一會兒，等船開出山砬子我才把剛才見到的跟兩人說了出來。

林巧和劉燁聽后一臉吃驚的互相看了眼，隨后劉燁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嗷嘮一嗓子：

“我靠，你莫不是撞見水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