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夫

由于剛剛讀完好好的新書《最是暖老溫貧》，忽然覺得時光在倒退，自己又生活在悠閑而溫暖的生活里了。好好的文字之好，一是平易，和讀者是相對而坐一起說話的那種態度。二是家常，生活中什么是家常？“柴米油鹽”實際最牽扯人心。讀好好的《最是暖老溫貧》讓你又重新走進了紛亂而溫暖的家常生活，其實平民的歲月山河也只在柴米油鹽間。這本書最宜沒事隨便翻看，隨便從什么地方開始都可以。是沒頭沒尾，一如花地的繽紛，并不是以某朵花為主。大家各自開放著自己的顏色，每一朵都好，每一朵都有自己的風雨陰晴。而好好的這本即將出版的新書，可以說是作者生活的別冊，專寫貓貓狗狗，亦可算是主人生活的另一本影像集，樸素白描的筆這回是用來記寫貓貓狗狗。書的開始便有這樣一句話：“神話里的神仙都是要有一只瑞獸相跟的。”這便讓人大喜歡，忽然又讓我有些淡淡的哀傷。我想起我的貓貓狗狗。七八歲時，家里突然患鼠，一只貓便出現了，是那種渾身條紋的灶貓，父親為了它出入的方便，在門上給它開了一個小門，叫“貓道”吧。上邊還安了一個小布簾，往后的日子里這只灶貓就從這個小小的門洞出來進去，直至它做了母親，生下四只可愛的小貓。而這只灶貓對周邊的“殺戮”也由此開始，鄰居的小雞是它的美味，而它的身份在那時候卻完全被人們忽略掉，人們似乎忘記了它是四個小貓的母親，它必須要有足夠的奶水。父親對它第一次的懲罰是把它裝在一個口袋里送到了離家五十里遠的地方，但是讓人想不到的是一個多星期后它突然風塵仆仆地回來了。它回來后的第一個舉動就是把它的四個兒女都從家里帶了出來，它能去什么地方呢？它在雞窩上邊的供母雞生蛋的小窩里安了家，但也只是幾天，它又帶著那四只小貓回到了家里。而之后，鄰居們總是為小雞被咬死吃掉的事找上門來，這只灶貓的結局真是可憐，它被父親的一個朋友用繩子勒死在門墩上。我永遠忘不掉的是它那兩只失去了光彩的眼睛，圓睜著，讓人至今傷懷。再后來家里又陸續養了許多只貓，但那只灶貓給我的記憶最深，它逮過那么大的一只老鼠，它把一只完整的老鼠慢慢吃掉，卻把內臟留給它的孩子們。那時的我雖小，卻被這只灶貓的行為感動，在心里，便已明白什么是母親。閱讀好好的這本書讓人想起這些事來。我家里現在有三只貓，一只暹羅貓，一只美國虎斑貓，一只幽靈般的黑貓。它們都很幸福，有貓糧，有貓沙，但它們分明又很不幸福，它們與世界隔絕。它們的世界本來廣大，而現在卻只能在主人的身前身后。讀了好好的這本新著，我明白我家的貓肯定是沒有好好家的貓幸福，這便是這本書之所以動人的所在。

好好的文字有一種特殊的溫軟，只這溫軟二字，便讓人想到下午茶時分的閱讀。國人的喝茶往往亦是一喝就是一下午，未必只是英倫的紅茶細點才能款款地打發漫長的下午。一邊喝茶，一邊讀好好這本書，時日的靜好便已是滿心滿懷。好好的這本書，會讓讀這本書的讀者忽然放下手里的書去看自己的貓貓狗狗，心愛與愛心從來都要靠自己去發掘，而好好這本書卻幫著我們發掘并提示著我們，我們雖然不是什么神仙，但分明已經從這本書里找到了這種待遇。神仙們都有他們的坐騎，而我們有貓貓狗狗，情有所向即幸福，相對我們這個時代，這并非只是一句玩笑。

這真是一本圖文情俱在而又好玩好讀的書。書難道可以用“玩”字來說嗎？我以為可以，所以說這又是一本可以把玩兒的書。讀這樣的一本書，其實亦是把玩兒我們自己。

2016年11月30日

神話里的神仙都是要有一只瑞獸相跟的。那么，我和三寶這組搭檔一定是有來歷的。

——張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