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超市,三寶在我的包里扭轉身子,在拉鏈的口上頂腦袋,因為沒有現身在外面的熱鬧里而憤怒。我若發了善心放它的腦袋出來,它的身子緊跟著就出來大半。再硬塞回去。有好心的店員說,別悶著它啊,讓它出來吧。保安適時瞬間現身,怎么帶貓進來呢?店員一邊斬小排一邊說,帶貓怎么了,小動物嘛!言下有愛護小動物的濃濃愛意。我便覺心中溫暖,再挑幾塊大腔骨,力挺他的生意做回報。保安不依不饒,我當然要管了,貓跑出來了上面找的是我。我把三寶塞回去,硬硬把拉鏈拉上。它的眼睛又只有在那拉鏈頭下閃閃爍爍的份了。
我們去藥店,謹遵超市經驗,我對它說,萬萬不能出來啊,藥店是更容不得不潔之物的,那三五個中年女人若用京腔呵斥起來,你媽可招架不了。說了白說,三寶照例扭轉身子,在拉鏈的口上頂腦袋,嘴里喵喵叫不停。哦,貓兒啊。中年女人之一一面給我拿藥,一面聲音溫柔婉轉了八度,又說,我們店的貓兒這陣子出去了……我頓感心頭如用了玫瑰露的爽亮,怎的就忘記了這家藥店有一只如小虎那么大的貍貓。美麗有尊嚴,和值夜的精壯漢子一起在夜晚安靜的藥店里或端坐地板或輕輕走動。竟然就忘記了……立刻拉開拉鏈,三寶騰地又鉆出來大半個身子。這是什么貓呢?對方柔柔一面找錢一面搭眼問。答曰,土貓。又補充一句,流浪的貓,養了好一陣子了。這補充的一句讓我對自己很不滿。難道在顯擺自己多有愛心?又是對三寶的不敬,干嗎念念它出身的艱難和卑微。這些本不重要啊??梢娢业男扌泻懿粔?。關鍵時候就露出破綻。
這藥店的貓是怎樣一種活法呢?想出門遛大街或小巷就出去了。抬腳就走,很爺的。玩累了就回來了。每日都回的。中年女人之一柔柔地講他們的貓。一句半句的,但我立刻就掌握了它的活法??蓧蝈羞b的:熟門熟路的貓兒在夜半敲打藥店的窗。值夜的精壯漢子咔嚓打開那扇夜里買藥的窗,貓兒抖擻著冰涼的皮毛鉆進去。這是它每一日的活法。
怪道我這樣喜愛這家藥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