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飛馳著，透過布滿塵土的警車擋風(fēng)玻璃，警長華萊士瞧著雅典鬧市區(qū)的辦公樓和旅館向后閃去，像是在跳一種分解的慢動作舞蹈，又像是保齡球道上成排的巨棒，一個接一個向后倒著。

站在車輪旁邊穿制服的警察報告說：“二十分鐘之內(nèi)，不會放行車輛。”

華萊士心不在焉的聽著，兩眼依然看著樓群，這種景象沒有一次不使他著迷。八月的驕陽噴出的熱浪毫不留情地吞噬著樓群，陽光照在玻璃鋼鐵建筑上，形成了一片耀眼奪目的光亮瀑布，向著街道傾瀉下來。

已經(jīng)是中午十二點十分了，街道上冷冷清清，寥寥無幾的外國游客無精打采，只是好奇的掃一眼向東飛馳而去的三輛警車，警車駛向雅典市中心有二十英里遠的海倫尼根機場。華萊士警長坐在第一輛車?yán)铮谝话闱闆r下，他會待在自己舒適涼爽的辦公室，而他的下屬才會在中午的毒太陽下工作。但此次情況特殊，華萊士有雙倍的理由親臨此地。第一，今日一整天，在世界各地飛來的飛機將載來一批批大人物，必須保證他們受到得體的接待，并且在通過海關(guān)時盡量減少麻煩。第二個理由更重要，機場將會擠滿外國記者和新聞攝影師。華萊士警長不是傻瓜，早上刮臉的時候就想到，如果他保護要人的鏡頭出現(xiàn)在新聞里，這將對他的前程大有裨益。

汽車駛過塞格盧大街，向左面海邊駛?cè)ィ枷蚍迓〗郑A萊士覺得心里發(fā)緊。離到機場只有五分鐘了，他腦子里過了一下傍晚前到達雅典的要人名單。

德森正因為暈機難受，由于十分珍愛自己和自己的性命，加上夏天希臘沿海的湍流，使他對乘機產(chǎn)生深深的恐懼和惡心。他是一個有學(xué)者風(fēng)度、身材高而健美的人，長著一個高高的額頭，嘴上總是帶著譏諷的表情。德森二十二歲就在法國電影業(yè)創(chuàng)立了“新浪潮派”，隨后又在話劇界大顯身手，他如今是世界公認(rèn)的最偉大的導(dǎo)演之一。飛行中，幾位乘客走過來表示對他的電影和話劇是如何地著迷，可是他卻只對一個正在寫評論戲劇的碩士論文的俊俏的女大學(xué)生感興趣。他們的談話一直很投機，不料這個姑娘提起了滄瀾的名字。

“您曾是她的導(dǎo)演，對嗎？”她說，“我希望能旁聽對她的審判，說不定這審判會熱鬧非凡呢。”

德森不知不覺地握緊了椅子扶手，力量大得使他自己也吃驚。即使過了這么多年，一想起滄瀾仍然引起他內(nèi)心的巨大痛苦。從來沒有任何人能像滄瀾那樣使他這樣動情，今后也不會有。自從三個月前知道滄瀾被捕的消息，他就無暇顧及其他事情。他給她打電話、寫信，答應(yīng)盡一切可能幫助她，可是都沒有回音。他本來不想?yún)⒓訉λ膶徟校烙譄o法擺脫。他自我解嘲的說，這是因為他想看看自從他們分居后她到底有沒有變，可是他自己也承認(rèn)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因為愛，他愛她。

廣播里傳來了駕駛員清脆的聲音，三分鐘以后將在雅典機場著陸。急切盼望再見到滄瀾的激動心情使德森忘記了暈機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