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以后，滄瀾悄悄離開了畫廊，坐上一輛出租車來到羅斯夫人說的地方。雨已經下了一整天，現在變成了寒冷刺骨的雨夾雪。出租車汽車在雷德馬戈街前停住，滄瀾站在冰冷的街上，一個穿著雨衣戴寬邊帽的男人神秘地出現在她的身旁。滄瀾等了一會兒才認出他來，像他的姑姑一樣，諾曼醫生也顯得老多了，可是變化還不止是容貌。在諾曼的身上出現了以前不曾有過的威嚴和力量，他比她最后一次見到時瘦多了，眼睛凹陷著，好像許久沒有睡眠。

“我們不要站在雨里，”諾曼說。

他拉著滄瀾的胳膊進了屋，咖啡館里有六、七個顧客，全是法國人，諾曼把滄瀾帶到里面屋角的一張桌子旁。

“要喝點什么嗎？”他問。

“不，謝謝。”

他摘下被雨淋濕了的帽子，滄瀾認真看著他的臉，她立即明白他把她叫到這里不是為了錢，他也在看著她。

“你還是那么漂亮，滄瀾。”他平靜地說。“你的所有電影和戲劇我都看過，你是一個了不起的演員。”

“那你怎么不到后臺來？”

諾曼猶豫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想讓你感到尷尬。”

滄瀾看了他好一會兒，方明白他的來意。對她說：“我們遭遇了不幸，幾乎走投無路，這是我的祖國，可是現在我都沒辦法在這生存，這種滋味你可以想象嗎？我想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我交友是有選擇的，”滄瀾回答。“沒有人控制我要見誰、不要見誰。”

諾曼苦笑著。“不要浪費你的勇氣了，”他勸說著，“留到該用的時候再用。”

“給我講講你自己，”她說。

他聳聳肩，“我的生活平淡無奇，我當上了外科醫生，是跟著名的安吉博士學的，你聽說過他嗎？”

“沒有。”

“他是一個偉大的心臟外科醫生，他收我做門生，后來出了一些意外，我的行醫執照也被吊銷了。”他伸出修長美麗的雙手，仔細欣賞著，好像在看別人的手。“這樣我就變成了木匠。”她看了他好長一段時間。“就這些？”她問。

諾曼驚訝地看著她，“當然，”他說。“怎么啦？”

滄瀾排除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沒什么，你為什么要見我？”

他靠近她，低聲說：“我需要你幫忙，一個朋友.......。”

此時，門開了，四個穿綠色軍裝的士兵在一個下士的帶領下走進了小咖啡館。下士大聲說：“聽著，我們要檢查你們的身份證。”

諾曼愣住了，好像戴上了面具。滄瀾看見他的右手滑到了外衣口袋里，他的眼睛向通向后門的過道掃去，可是一個士兵已經走了過去，把住了通道。諾曼急切地低聲講：“快離開我，現在就從前門走出去。”

“為什么？”滄瀾問。

士兵正在檢查門口桌旁顧客的身份證。

“別問，”他命令著。“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