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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前篇 時光的裂隙
好冷,怎么會這么冷?
睡夢中的公冶靈覺得奇怪,記憶中家鄉的七月總是溽熱難耐,哪里會如此冷!可她的感受卻是真的,整個身體好似臥在了堅硬刺骨的冰面上,皮肉和骨骼在寒氣的持續侵襲下,不由自主地緊緊收縮著。
公冶靈冷的無法安睡,她微微睜開眼睛,一片無際的黑暗在眼前彌漫。她疑惑無措,不知道是自己盲了,還是置身于一個密閉的空間中。這漆黑的沒有半點光亮的地方,同時還靜寂無比,睡前喧鬧非凡的蟬鳴蛙聲,此刻竟全都銷聲匿跡。
這是在做夢,還是鬼壓床了?
公冶靈覺得自己無法動彈,但她又能清楚地感知外面的世界。忽然,她緊貼著大地的右耳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由遠及近像是小動物爬行時的細微聲響。與此同時,一股腐舊難聞夾雜著泥土氣息的機油味兒,經由鼻腔傳輸到大腦,不停地沖撞她那模糊的意識,直到最后一道屏障被沖破后,她才徹底清醒過來。
公冶靈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景象,內心一陣震顫。原來剛才那不是夢,也不是幻覺。她躺在堅硬冰冷、粗糙粘膩的水泥地面上,之前看見的混沌一般的黑,聞到的令人作嘔的氣味兒,聽到的細碎的響聲,竟然全是真的。
我不是在公冶菲的房間嗎?怎么會在這里?
公冶靈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她撐著水泥地坐起來,伸手去撥前額處阻擋視線的頭發,竟在那里摸到一個碩大的包,那突出的地方光滑軟糯積滿了膿液,輕輕一觸,火辣辣的疼。然而此刻,她根本無暇顧及那個膿包,只想盡快搞清楚這是什么地方。
公冶靈先是在身上和地上摸索一通,試圖尋找手機或者別的有用的東西,遺憾的是她什么都沒找到。于是,她迅速起身查看四周,在穿過一扇大鐵門,進入另外一個空間后,她終于在頭頂上方高聳的弧形頂棚處看到一個破損的缺口,那缺口雖然小,但從那里流溢進來的月光,足以讓她看清廠房的模樣。
借著光,她隱約辨認出這是一間像是丟棄了許久的廠房。廠房內空曠寂寥,陰森恐怖,生產線上的機器早已不知所蹤,只留下固定機器的底座還頑強地嵌在地面上。
突然,一聲脆響從廠房的黑暗深處傳來。伴隨著陰冷的穿廊風,公冶靈不可扼制地打了一個激靈。她被嚇出一身冷汗,來不及思考什么,拔腿朝著有光的地方跑去。
奇怪的是,那束看似不遠的光,在她穿過一條狹窄的走廊后,竟突然消失了。公冶靈放慢腳步正要轉身回去,不遠處傳來的一個聲音讓她駐足:呼啦——呼啦——呼啦,那饒有節奏的,像是什么東西切割著空氣的嘯叫似曾相識。
“一二三——嘩,一二三——嘩。”鬼使神差一般,公冶靈跟著那個節奏不受控制地在心里默數。
霎那間,記憶深處的恐懼涌上心頭。她想起來了,這里是七年前的電風扇廠,而那呼啦呼啦的是電風扇廠外面的風力發電機葉片轉動時發出的聲音。可是,她清楚地記得這座被遺棄多年的廠房早在五年前就改成了電池廠。
公冶靈詫異著、驚恐著。沒人看見她大睜著眼睛里的恐懼,在未知的無盡的黑暗里閃爍著陰森可怖的光。與七年前不同的是,這次她的雙眼沒有被蒙上,雙手沒被綁著,嘴巴也沒貼膠布。
是誰?誰會搞這樣的惡作劇,把她扔回記憶的深淵。
公冶靈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墓穴一般,陰冷潮濕的空氣滲透毛孔抵達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她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一種難以言語的恐懼驅使著她。她本能地后退了兩步,猛然轉身朝著先前能看見亮光的地方狂奔。
慌亂之中,她失去了辨別方向的能力,昏頭昏腦地闖進一片黑暗的迷宮中。等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時,已在縱橫交錯的暗道中迷失方向。
這里徹底地沒有了光亮,并不像先前的廠房寬闊空曠,四周都是墻壁,有一種低矮的壓迫感。她碰了幾次壁,才不再橫沖直撞,伸展手臂觸著身體兩側粗糙濕冷的墻壁,跌跌撞撞,摸索著尋找出路。
很快,她就弄明白這是一個集中的辦公區,就像一個九宮格,里面有許多房間。她一間挨著一間去轉動房門的把手,可惜的是所有的門都上了鎖。幾近絕望時,一間房門豁然打開,屋里面竟然還有一扇窗,月光幽幽地穿透玻璃投射到地面上。
公冶靈欣喜萬分,正要進入,突然看到窗下蜷縮著一個女人。仔細看,女人的雙眼被蒙著,嘴巴貼著黑膠布,手臂反捆著綁在靠墻的一組暖氣片上。
當她看到女人身上那條淡藍色真絲裙時,瞬間僵住。因為在月光下,她也看清了自己身上的衣裙,同女人身上的那條一模一樣。
公冶靈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跳仿佛漏了節拍,窒息的感覺如洪水般襲來。難道被綁著的人是小菲,她的妹妹,公冶菲嗎?
這時,角落里的人也感覺到了她的存在,拼命地扭動身體掙扎著,密不透風的嘴里發出嗚咽沉悶的響聲。公冶靈恐慌不已,剛要開口叫自己的妹妹,卻被突如其來的心臟絞痛堵住咽喉,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什么人?”突然,從里間傳出男人的聲音。緊接著奔出來兩個人,直沖門口而來。
公冶靈眼疾手快,迅速退出身體,拉緊房門,轉身向外跑去。她很幸運,在關門的最后一瞬,借著門縫的光看到了一條通向外面的長廊。
沿著那條長廊,公冶靈拼命地往外跑。兩個男人在她后面跟著,卻始終沒能追上來。她很詫異,因為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小巧輕盈,跑起來就像一陣風。記憶中她從不曾這樣靈活和快速的奔跑過。
公冶靈霎時愛上這種輕松的感覺,以至于狂奔著跑出長廊時,跟來人撞了個滿懷。
“啊——啊——”兩人同時一陣慘叫。
“誰?”公冶靈跳到一邊,警惕地問,卻看到來人手持一根棒球棍,正虎視眈眈地對著自己。他的另一只手拿著手機,手電筒開著,微弱的光線下,他們看清了彼此。
“齊羽——”
“小菲——”
兩個人不約而同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你被發現了,后面有人嗎?”齊羽問著神情緊張的女人,然后把她迅速拉到墻邊躲起來。
公冶靈卻被先后出現在這里的兩個人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奔潰不已,感覺自己就要瘋了。眼前的人是七年前的齊羽,沒錯的,他穿著他們訂婚那天的禮服,而自己身上這一件是宴會結束后,公冶菲讓她換上的。
這一切太詭異了,公冶靈下意識去摸自己右小腹的刀疤,那里完好無損,沒有疼痛和不適感,也沒有半個月前闌尾手術開刀后的痕跡。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七年前,太荒謬了。”公冶靈低語,她否定著自己的猜想。
然而,沒等她想明白這一切,就聽到“砰”的一聲悶響,有什么東西倒了下去。原來是齊羽用棒球棍擊中了追出來的人。這么黑的地方,他竟然能夠精準地將來人擊倒在地,真是厲害。
第一個人倒下后,齊羽重新握好棒球棍躲在長廊出口,等待下一個人出來。可不知道為什么,另外一個人遲遲未出現。空氣凝結了好一會兒后,他們覺得那人不會來了。
“小菲,不要害怕,我報警了。”齊羽先是安撫身邊的人。然后從口袋摸出手機照著躺在地上的人,那人臉龐黢黑,高高瘦瘦,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是這個人嗎?”他蹲在那人身邊問她。
“應該是,他死了嗎?”公冶靈的后背僵硬地貼在墻壁上說。
“沒死,暈過去了,可能一會就醒。不是有兩個人嗎?另外一個呢?”齊羽問。
“不知道,剛才還追我來著。”公冶靈說。
齊羽又在四周轉了一圈后,覺得安全了,才回到女人身邊。
“你姐呢?找到沒有?”齊羽問。他把亮著手電桶的手機舉在他們頭頂之間,以便看清彼此的臉。
“姐姐?你是說公冶靈嗎?我不是在這兒嗎?”公冶靈疑惑地看著齊羽,她不知道為什么,從剛才見面起,齊羽就一直叫自己小菲。
“你嚇糊涂了?靈兒不是被他們綁到這里了嗎?”齊羽滿臉狐疑地看著她。
“不不,不是的,被綁的是小菲。”公冶靈一臉嚴肅的否認。她邊說邊胡亂摸索著自己的臉,忽然摸到脖子處的玉珠鏈子,下面掛著的方形玉佛牌,正是公冶菲的。
公冶靈被驚得一陣眩暈,難道真的是七年前嗎?
可是七年前被綁架的明明是自己啊,此時此景,還有這從天而降的災禍,除了她自己一切都昭示著這是七年前的那個夜晚。
一定是搞錯了,沒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她凝視著眼前舉著手機滿臉震驚地看著自己的齊羽,再一次否認著自己的推測。
“小菲被綁,那你?”齊羽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怎么會在這里?”她突然打斷他。
“我怎么……”齊羽滿臉震驚,他突然意識到她的不對勁,仔細瞧著她。“小菲,你沒事吧,這是被他們打的嗎?”他這才看到她劉海遮蓋著的額頭上的大包,呈青黑色高高隆起。除此之外,她的臉上沾著泥土,衣裙臟污,精神恍惚,說話也是語無倫次的,像是換了個人。“你認得我嗎,我是誰?”他擔心她被打壞腦袋。
“齊羽。”她認得他。
“我是你姐夫,是不是?”齊羽問。
公冶靈搖頭。
“不是?”齊羽的腦袋一陣轟響,他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小菲,聽我說,你可能被打糊涂了,之前是你打電話給我,說靈兒被兩個人綁架了,你跟到這里,還有這個定位也是你發的。”齊羽突然意識到事情比他想的還要糟糕,他找出兩個小時前,公冶菲發給自己的定位地圖給她看。
“我是誰?”她突然反問齊羽。
“什么?”齊羽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齊羽,你先聽我說,你看到的我是誰?現在的我是誰?”公冶靈不確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這個時候,她只能向齊羽求證了。
“你是公冶菲啊!”齊羽說。
聽了齊羽的話,公冶靈的心頓時跌落深淵,她感覺自己渾身冰冷僵硬,全部的血液都凝固了。齊羽絕不會認錯人,很小的時候,他就能準確地分辨她和公冶菲。
那么,她現在是在公冶菲的身體里,七年前的公冶菲,怎么可能呢?這簡直太荒謬了。然而,這里的一切又那么真實,根本就不像是在做夢。
公冶靈抓狂地雙手抱頭,錯亂與無助折磨著她。現在她也終于想起,從一開始她覺得怪異的地方原來是她說話的聲音跟公冶菲如出一轍。作為同卵雙胞胎姐妹,她和公冶菲的聲線很像,外人或許難以辨認,但她自己是不會搞錯的。
就在這時,公冶靈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把齊羽的手機奪過來,打開相機自拍。暗黑的環境里并不能看的很清楚,但是公冶菲那瘦削精致的臉部輪廓還是出現在屏幕上。
“現在是2018年嗎?”公冶靈仍舊不死心地向齊羽求證。
“是啊。”齊羽回答。
“這是七年前,那么被綁著的是七年前的自己,還是公冶菲?”公冶靈思忖著自言自語。
“小菲,你到底有沒有事?你問的這些問題都很奇怪。”齊羽忽然覺得面前的人不像他認識的公冶菲。
“我沒事。”公冶靈說,語氣非常肯定。
她不知道這樣一件詭異的、荒誕的、不符合科學常理的事情是怎么發生的,但如果事實如此,她也只能默默接受,勇敢面對。
那個可悲的結局還會來嗎?公冶靈在心里問自己。記憶中的這一天,她和齊羽在訂婚典禮上得到了親友們的祝福,一心憧憬美好的未來,根本想不到今晚的禍事有多殘酷。
“我沒事,真的。”為了打消齊羽的擔憂和疑惑,公冶靈肯定地重復了一遍。“跟我來吧,我們去救她。”說罷,她從地上撿起一截鐵棍,牽著齊羽進入先前的走廊。
“你不能走前面,到我身后來。靈兒在里面嗎?”沒走幾步,齊羽就拉住她,走到她前面。
“嗯,一直往前走到底,左手邊走廊對面第一個門。”她祈禱被綁著的人仍然在里面。
公冶靈緊緊跟在齊羽身后,他們屏住呼吸,壓低身體,扶著墻壁朝里走。這期間,公冶靈瘋狂地在記憶中搜索七年前這一晚的細節。可是,當時被蒙著雙眼的她,并沒有親眼目睹整個事件。她只聽見一陣慌亂激烈的打斗,夾雜著三四個人的喊叫,然后世界很快便安靜下來。等她被松綁后,那個讓人難以接受的結果已成定局。
“等一會進去,你先去救靈兒,我去對付那個男的。”來到那扇門前,齊羽低聲對身后的人說。
“門是開著的。”她指著門把手對齊羽說。
齊羽輕輕轉動把手緩緩打開門,從門縫往里瞧,看見了被綁著的未婚妻。隨后,兩個人推開門躡手躡腳走進去。
齊羽為著大家的安全著想,關上門后,先拿著棒球棍去里間查看。
公冶靈則徑直奔到女人面前,她要第一時間確認她是誰。等到女人臉上的眼罩和嘴上的黑膠布都被取下來后,浮現在眼前的一張臉,讓公冶靈驚得目瞪口呆。
她簡直不敢相信生命里會有現在的自己凝視著過去的自己的可能。
“噓,別怕,是我。”公冶靈示意過去的自己不要聲張。
此時此刻,她沒有時間去審視面前這個狼狽不堪,害怕到渾身瑟縮的自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期許,等待著過去的公冶靈開口。
“小菲,你怎么在這里?”這聲音從過去的公冶靈口里說出,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從遙遠的過去跨越時空穿梭而來,讓她一陣震顫。
與此同時,公冶靈也明白,現在所經歷的正是七年前的那個夜晚。這里所有的人和事,除了自己都是七年前的樣子。
“剛剛站在門口的人是你嗎?”過去的公冶靈看她不開口,又問道。
“啊,是我。”妹妹不敢再去看姐姐,而是轉到她身后為她松綁。
“這里太危險了,你怎么自己來了!”姐姐環顧室內慌張地說。
“齊羽也來了。”妹妹告訴姐姐實情。她解開了綁在暖氣片上的繩子,卻發現姐姐的雙手仍結實地綁在一起。“這兩個可恨的綁匪,竟然綁了雙份的繩子。”妹妹氣急罵道。
這時,齊羽從里間出來,在確認了所有房間都安全后,他才回到未婚妻身邊。
“他們有沒有傷害你?”齊羽把棒球棍放在地上,蹲下身去解她雙腳上的繩子。
“沒有,”姐姐搖頭,“可是我好害怕!”她接著說。
“不怕,我們現在就帶你離開這兒。”齊羽安慰她,迅速解開了繩子。
然而此時,先前消失的男人破門而入,他高大胖碩的身軀像一面墻堵在門口,身旁站著的是先前被齊羽打暈的瘦男人,他似乎還未完全從眩暈中清醒過來,拎著一把刀,踉踉蹌蹌奪門而入。
齊羽即刻緊張起來,飛速撿起棒球棍緊緊攥在手中,向前兩步把公冶姐妹護在身后。
“找機會跑出去!”話沒說完,他就沖到瘦子跟前一陣猛擊,他要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好讓兩姐妹盡快逃脫。
瘦子根本沒想到齊羽會直接開打,本能地還擊,門口的男人見狀也參與進來。有著十幾年散打功底的齊羽并不懼怕與兩個綁匪一起對陣,他想速戰速決,卻越心急越事與愿違,對方畢竟是兩個強壯的男人,很快他就吃不消了,棒球棍也被胖男人奪走了,只能揮動拳腳。
奇怪的是,兩個綁匪似乎并不愿意下死手,只是想把他制服了。齊羽身體靈活,泥鰍一樣幾次從他們手中掙脫。然而,時間久了,他心里開始發慌,因為公冶姐妹被擠得到處躲閃,妹妹拖著姐姐的胳膊,好幾次都要從門口處脫身,卻被三個人堵住去路。
突然,齊羽吃了胖子一拳,痛的往后退了好幾步。看著齊羽被兩個綁匪打得不能還手,一旁的妹妹站不住了,舉起手中的鐵棍朝胖子后腦勺給了他一下,胖子吃痛,本能地使出全部力氣往后揮動棒球棍。
“不——”齊羽眼睜睜的看著那狠命的一記不偏不倚擊打在公冶菲的心臟上。
如靈魂出竅般一陣天旋地轉,妹妹感覺自己像是被子彈集中了心臟,熱血從被急速轟開的一個口子處驟然噴出。
她倒了下去,姐姐要去扶她,卻被她也帶著摔倒在地。
“啊——啊——不要,小菲,怎么了?”姐姐大聲哭喊著坐起來,她被反綁著雙手,想抱她卻抱不起來,只能在那無助的看著她。
齊羽這時已被瘦子死死抱住,完全不能掙脫;胖子傻了眼,丟掉棒球棍,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一旁的姐妹,齊羽紅了眼,使出渾身的力氣,掙脫瘦子的束縛,奪過刀子,反手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抵到墻角處。他眼睛血紅,青筋緊繃,憤怒和恨意使他完全失去了理智,整個人幾近癲狂。
“快住手,”瘦子情急之下大喊,“搞錯了、都搞錯了,我們是來放人的,求你了——”
可一切都來不及了,齊羽的刀已經扎向了他的腹部,只見他捂著肚子順勢倒在地上。
胖子看情勢不對,急忙把還綁著雙手的姐姐拉起來擋在身前,用手臂扣著她的脖子。
“把刀放下,求你了,相信我們,不會傷害她。”他害怕極了,這失控的局面讓他奔潰。如瘦子所說,他們確實是來放人的,在意識到綁錯人之后,他們決定懸崖勒馬。
可此時的齊羽怎么能相信他的話,小菲躺在地上生死未卜,自己的未婚妻還在他的手里,這樣的仇恨他不可能輕易放走他。他不抱任何僥幸和幻想,持刀與綁匪對峙著,自從十五歲那年的夏天,他本性中男人的氣魄和擔當被激發出來后,就再也不允許別人在自己面前傷害公冶靈。
“別管我,快去看小菲。”姐姐哭喊。
“相信我,我放開她,我們各走各的。”眼看今天的局面難以收場,胖子不想再糾纏下去了,他慢慢松開公冶靈。
但是急于救人的齊羽沒等他把公冶靈完全放開,就一個高抬腿踢開他的手臂,公冶靈見勢抱頭蹲下來,齊羽跳上去把胖子狠狠撞開,只見他往后退了好幾步,結實地摔在墻上,這一下著實摔得不輕,疼得他齜牙咧嘴。齊羽并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緊接著一拳把他打趴在地上,好一會他才抬起頭來。
“別打了,別打了!”他哀求著齊羽,希望他能放過自己。
可是齊羽并不想放過他,他把胖子死死踩在腳下,魔怔了似的,舉起刀用力刺向胖子。
“不不,齊羽——”公冶靈看著失了理智了齊羽,忙跑過去阻止他,“停下來,他還不了手了。”她看到他的面孔扭曲,青筋凸起,眼里滿是血絲,憤怒像個魔鬼占據著他,這絕不是她所認識的齊羽。“不不,齊羽,停下,停下——”她幾近哀嚎地請求。
齊羽聽了公冶靈的話遲疑了一下,但最終還是用力把刀扎進了仇人的皮肉里。然后,他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疲軟下來。他丟掉刀子,晃晃悠悠直起身來。
那邊的胖子挨了一刀后,鮮血瞬間從大腿處汩汩流出,打濕了褲子,他害怕得全身發抖,但還是拼盡全力,連滾帶爬地逃出去了。
“天哪,齊羽,你怎么了?”公冶靈被齊羽嚇壞了,她雙手顫抖地撫摸著他的臉,僅僅幾分鐘內就發生這么多事情,讓她害怕得無所適從。
“沒事了,沒事了……”齊羽松開愛人手上的繩子后,兩人趕快去看躺在地上已經昏迷過去的人。
“小菲,小菲。”姐姐把妹妹的頭扶起來,拍著她的臉想讓她恢復意識。
齊羽打電話叫救護車,他緊盯著妹妹,把她的情況向醫院說明:“她心跳很微弱,呼吸也很困難,狀態特別不好。我發定位過去,你們盡快來。”說完,他掛掉電話,蹲下來摟著未婚妻的肩膀安慰她:“別擔心,救護車很快來了,小菲會沒事的。”
這時,妹妹忽然醒了,她好像恢復了意識,看了姐姐和齊羽一眼后,把目光轉到地上的血腥處。
“這一切還是發生了嗎?再來一次還是這樣的結局嗎?”公冶靈心里滿是悔恨。這一次,她不僅沒能讓公冶菲免受傷害,還讓過去的自己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
“我真蠢,為什么要讓自己看到這一幕。”公冶靈看著自己抱著妹妹的身體撕心裂肺地哭喊。她后悔到了極點,心臟又是一陣絞痛,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咬緊嘴唇,艱難的說出“對不起”三個字,然后身體一松勁頭耷拉到姐姐的臂彎里。眼睛還直勾勾望著地面上的光亮。
那是公冶菲的玉佛牌,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她的脖子上掉落了,已被摔碎七零八落的躺在地面上,如殘破的遙遠的星辰在手機燈光的照射下,每一塊都發出耀眼的光。
她感覺越來越冷,體內的溫熱正在緩緩流走。好冷啊,可憐的小菲,我的妹妹,你當時肯定非常害怕。
公冶靈流出最后一行淚,她的眼前逐漸模糊,身體仿佛懸在半空中,耳邊的哭喊聲也慢慢遠去,她覺得自己越飄越遠,仿佛看到了生命最初的那道光,身體隨即不由自主地投入進去。
“啊——”無聲的窒息,無底的深淵,在刺目的沒有盡頭的白光里,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去哪里,那感覺不像是墜落,而是漫無目的的飄蕩。許久之后,她才感覺那光慢慢弱下來,然后身體也被某種力量輕輕托住,緩緩得落到實處。
公冶靈睜開眼,發現自己的身體還躺在公冶菲的床上,放眼屋內滿眼的灰黃斑駁,竟不是昨夜回來時的樣子。但公冶菲那塊破碎的脂玉佛牌扔躺在枕邊,還是她睡前拼出來的模樣。
公冶靈動了動身體,突覺渾身酸痛難忍,仿佛真的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這樣真切的感覺,竟不像是夢境。但這又能是什么呢?從八千里之外的克拉克直到回到云登的這段時間,她不是一直在做奇怪的夢嗎?
她艱難起身,緩緩走到鏡前,看到三十六歲的公冶靈呈現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