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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一臉懵逼地穿越了
懵逼,韓溯的意識恢復后,只覺得懵逼。
懵逼過后,緊跟著是尖銳的頭痛,從耳后一直疼到額前,疼得韓溯一激靈,一下就清醒了,卻只覺得頭痛。
“額……啊……啊!!”頭疼越來越劇烈,顱腔里像有個百八十斤的壯漢掄著大錘,錘錘都砸在腦膜上,耳中竟發出嗡嗡的回響。我們的主人公再也忍受不住,合上眼低低地呻吟出來,哼哧哼哧,有一口沒一口地喘著氣,只覺得腦漿子都在沸騰。
好半響,韓溯平復了呼吸,再次睜開雙目,已是血灌瞳仁,雙眼滿是血絲,配著鐵青的臉色,甚是駭人。
韓溯這邊折騰了幾分鐘,響動聲早驚醒了隔壁間的人,傳來一陣陣罵罵咧咧的嘟囔聲,不很真切。這些聲音漸漸地在韓溯耳邊響起,又悄悄地平復下去,十幾個呼吸之后,四周又只剩下黑暗與平靜,還有彌漫不散的發霉塵土氣味。
雙手松開炕上的稻草,韓溯從跪伏趴著,側轉翻坐過來,身子倚靠著墻壁,竟開始自我摸索起來,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織物摩擦聲音。
韓溯先是確認了自己三條腿的完整程度,連腳趾頭也挨個摸了,仿佛不摸到就實在放心不下似的,又從下往上把自己擼了一遍,直至確認自己五官和毛發也都健在之后,才停下了動作。托著下巴,摩挲感受著新冒出來青須須的胡茬子,韓溯茫然了。
“這啥情況,我這是穿越了?”
韓溯,男,(生前)三十歲,大學畢業后,一直在家鄉那個四線小城市的一家民營企業過著996的平淡社畜生活,身材平平,其貌也不揚,怎么看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齡單身無害青年。
“我最后的記憶是4月21號這天,”韓溯努力回憶起來,“那天上午,被主管叫去了辦公室,讓我給工業園的供應商送材料,中午在外面吃了黃燜雞蓋飯,想著下午返程就偷個懶,干脆不回公司了,之后……之后呢?”
之后發生了什么,韓溯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其實他從匝道開下快速路的時候,后面正常行駛的半掛車為了避讓從中心綠化帶突然竄出來的老太太,打了個方向,就把他送到這兒來了。
誰知這小子死后一靈未滅,竟穿越了時空,附身在了眼前這位仁兄的身上。
“想不起來,索性就不去想,得先弄明白眼前的狀況。這里這么暗,左右也沒有窗戶,難道是在地下?不過應該是個牢房沒錯了。”韓溯屏息凝神,耳貼著墻壁仔細聆聽,數了數四周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發現隔壁應該有一個通鋪,竟有六七個人關在那里,心里不禁吐槽這牢房的隔音之差。
韓溯發現自己是單獨一間分開關押的,他住的這號房十來個平方大小,寬不過三米,一半是火炕,一半是走道,炕對面角落還放著便溺木桶,與左右相鄰的號間都有墻隔著,只對著過道有一個木欄桿的窄門。于是韓溯下了炕,走到窄門邊,這兒不似角落那么漆黑一片,借著微光觀察了半晌,笑到:“原來如此,是窯洞,這號房是一排窯洞,我早該想到的。”韓溯生前是個典型的南方人,并沒有見過北方的窯洞,雖然眼下的情形匪夷所思,但還是對此感到新鮮,真不知他是膽子大,還是腦袋缺根筋。
“嗯,看來我確實是穿越了,而且是魂穿,眼下這具身體顯然不是我自己的,這一點剛剛仔細確認過了,不會有錯。”韓溯掌心托起左手手肘,左手拇指按住太陽穴,食中二指輕輕點在額頭上,“冷靜冷靜,先要冷靜下來,想我韓溯也是看過無數網絡小說的人了,遇到這種局面一定要先冷靜下來。”韓溯邊想邊自我安慰,心中暗道:“記憶方面,我自己原本的記憶都還在,從幼兒園記事起,到4月21號那天,并沒有中斷,回憶起來也沒有違和感。至于……這具身體原本主人的記憶……額,這家伙是個秀才么,他是怎么坐的牢,怎么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話說,這古代的秀才,地位不是應該很高嗎?印象中見了縣官也不用跪拜,關系好的縣太爺還給賜個坐上個茶什么的,怎么被抓到這牢里來了?”韓溯一邊檢索著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一邊分析著眼下的情況,像是在謀算著什么。
其實明代的秀才,與后世人們印象中的“窮酸秀才”印象確實大為不同。明清時期受生產力發展水平的限制,識民間識字率普遍不高,江浙一帶部分繁榮地區識字人口也僅僅十之一二,若是西北邊荒地區,連百分之五都不到。而識字到求取功名,更是一場萬里長征。讀書人熟讀四書五經,通過了縣學考試、府學考試兩場考核才能被稱作童生,成為童生方有資格參加院試,院試成績佼佼者才能成為秀才,很多讀書人讀了一輩子,也考了一輩子,白發蒼蒼了還是童生,實在令人唏噓。
可以說童生經過院試考中秀才,是進入封建士大夫階層的一道門檻。成為秀才即代表有了“功名”在身,真正開始屬于“士農工商”的“士”這一層次,享有各種特權。例如秀才可免除自家二個男丁的徭役,見知縣時不用下跪,被剝奪功名之前不可隨意對其用刑,遇事可直接稟報知縣,可以合法蓄養奴婢等等,可謂地方鄉紳階層的典型代表。一個普通大小的縣城,能找出三四十個秀才,就可以稱得上文教昌盛了。
半個時辰后,對于為什么會坐牢依然毫無頭緒的韓溯,選擇了放棄治療,額,是放棄思考他為什么會被關押在這里這個問題,并打算明天見了獄卒再作打探,現在他要換個姿勢休息一下。
想到做到,韓溯這就攏了攏炕上的稻草,墊在一起,把頭枕了上去,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仰面躺好,一條腿彎,一條腿架著蕩來蕩去,眼神微閉,想起了心事。
說來也巧,此時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也叫韓溯,今年虛歲二十,剛及弱冠之年。韓溯的父母都是山西太原府壽陽縣(今屬晉中市)人士。韓家算是當地大姓之一,有明一代,族中常有出仕一方的官員,如今家族中也頗有在外為官,或是出去經商富甲一方的豪紳商賈。韓溯的父親韓有光算是韓姓旁支,雖不算大富大貴,守著祖上留下的小院和幾十畝薄田,一輩子勤勤懇懇,過著富貴不足,溫飽有余的生活。
韓家除了母親楊氏,韓溯的書僮韓小武,還有一個丫鬟小云以外,就沒有別人了,韓溯是家中獨子。這韓溯也是爭氣,自幼聰穎過人,更孝順非常,少時一邊幫著家中料理農務,一邊讀書,十六七歲年紀輕輕就通過了縣考、府考,之后十八歲那年道試,還被提學官賞識,考中了秀才,現在已是壽陽縣學的廩生了,這讓韓父頗為欣慰,臉上更十分有光,每每感嘆,老韓家也算是后繼有人,耕讀傳家了吧。
韓溯把兩腿調了個邊,繼續蕩著,雙手整了整頭上的網巾,便交叉著墊在腦后,細細地梳理著韓溯的記憶:“因我有功名在身,外出便利,家父便讓我拿他的書信去盂縣……額……討債,最后的記憶停留在天啟七年五月初九,那天吃完早飯,我便辭別母親,從北門離開壽陽縣城……”
韓溯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雙腿的動作也為止一滯,“天啟七年,天啟七年,我怎么才注意到!天啟帝不就是那個木匠皇帝嘛!叫朱什么來著?天啟七年就是他在位最后一年了對吧,對吧!”隨著腦海里后世的電影片段一幕幕滾動過去,韓溯越想越激動,卻越想越不安,“電影里都演了,今年這皇帝小兒就要落水,不是淹死就是病死,然后他老弟崇禎就要繼位了,崇禎一繼位,明朝就到頭了,就要完犢子了!那么外面馬上就要兵荒馬亂,尸橫遍野了吧!我怎么穿越到這么個鬼年代來了?這,這不是坑爹嘛!”
在胡思亂想之中,也不知過了多久,韓溯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第二天卯正三刻(后世清晨六七點鐘),韓溯還在夢中酣睡,呼嚕個不停,昨夜里折騰了半宿,也實在是困了。只聽得嘩啦、哐當兩聲響,這號房的鎖被人打開了,緊跟著吱的一聲,窄門也被推開,露出外面忐忑不安的幾個人影。今天可能天陰一些,這會兒外邊天還沒大亮,連公雞也比往常叫的遲疑一些。
這窄門石條材質,十分沉重,又是榆木邊框,開合之間不免發出嘎吱吱酸澀聲音,韓溯本人卻渾然不覺,依舊呼呼大睡。
外間影影綽綽有六七個人,除開門的衙役一人外,余者五六人以一頭戴烏紗的青袍中年人為首,眾人見門開了,不約而同向里間望去,見韓溯未醒,又竊竊低語起來。青袍男子身后,一位兩撇鼠須,頭戴四方平定巾的棕袍男子以手捻須,微微欠身,道:“老爺,以誠相待,可化干戈,冤家宜解不宜結也。”
青袍男子聞言,回頭恨恨瞪了一眼最末跟著的兩個兵丁,那二人頓時如墜冰窟,心內紛紛暗罵對方行事魯莽,拖自己下水。
青袍男子收回眼神,整了整衣襟,原地朗聲一笑,一撩袍裾,連跨兩步進了窯洞,大聲道:“韓朋友可還好?老夫來賠罪也。”
這一嗓子若洪鐘大呂,聲振屋瓦,韓溯當然就醒了。韓溯初一醒來,恍若猶在前世,又似是在夢中,眼雖睜開,卻不起身,只是躺著,兩手在身側擺動,像是在尋找摸索什么。
青袍男見此狀,心下一嘆,又道:“老夫御下無方,驚嚇到賢侄了,今日老夫一定要知會張守備,讓他嚴懲那兩個以下犯上的腌臜貨。”
韓溯此時才算是真正醒了,一下猛坐起來,拿眼一打,見炕邊站著一位頭頂烏紗,身穿青色鸂鶒(xichi)補服,留半尺山羊胡須的五旬老人,正目光灼灼,面帶微笑的望著他。
韓溯這一世的記憶涌上心來,眼前這位,正是盂縣父母官李學易李大人,李大人是萬歷年間舉人,為官老成持重,治理盂縣數年來,與民無爭。韓溯前兩年考取功名后,也常在太原府一帶走動,常隨聚三五好友,游山玩水間對談詩賦,與李大人的次子李銘李秀才也是彼此熟絡的,因此與李大人也有照過一次面,是以李大人認識他。
韓溯忙側身下地站直,兩手一合,深施一禮,道:“原來是縣老父母當前,學生韓溯有禮。不知……”
李大人待韓溯一躬禮畢,上前半步托起韓溯,親熱道:“免禮免禮,賢侄受苦了,老夫愧受此禮啊。這事都是誤會,此處逼仄晦暗,不便說話,隨我來,咱們后堂說話。”
不待韓溯再有話說,李大人抓住韓溯左手,帶著韓溯出了號房窯洞。門外一干差役兵丁,見李大人與這秀才聯袂而出,都是滿臉堆笑,紛紛道:“小人眼拙,驚擾了公子,小人該死,該死。”
韓溯不置可否,隨眾人拱衛,從西往東來在了二堂,眾衙役均在二堂止步,只有方才說話的棕袍師爺仍隨在后,三人又從二堂回廊進了后堂門廳,進來后,李大人與韓溯分賓主坐了,師爺站在李大人身側,也上下打量著韓溯。
李大人叫了一聲來人,屏風后轉出一個侍女,為賓主都上了茶,李大人揮手示意她退下,又轉過身子,捧起茶盞抿了一口。李大人放下茶,正待與韓溯再寒暄幾句,不待縣尊開口,韓溯搶先道:“這兒有吃的沒,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