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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逃兵

  • 溯明
  • 疲勞大仙
  • 3303字
  • 2019-05-07 10:18:05

二人在鋪子里解了手,又歇了一陣,分吃了些干糧,韓溯看天色將近未時時分,就不打算再歇了,想著下午繼續趕路。過了忙神山再有二十多里山路就是方山地界,若能在黃昏前趕到,晚上就能在方山寺下的村落歇腳,這樣明日從方山腳下出發,向西南繼續走,過了溫家莊就可回到壽陽了。

韓溯叫來店主付了茶錢,主仆二人正待要走,店主插了句口:“這位相公,我勸您二位還是再等等,等著大隊人馬一同上路的好。小的在這山腳下開店也有些年頭了,聽聞最近方山一帶有亂兵出沒,我這兒來往的人也多,這消息傳了有一陣時日了。”

韓溯一下警惕起來,認真問道:“此言當真?”

店主忙不迭地回道:“小人不敢欺瞞公子,是千真萬確的。”

“好,那你具體說說,這些亂兵之聞,是從什么時候傳出來的?你這茶水鋪子也是個不挪窩的買賣,我方才看了,不論進谷的出谷的,路過總要來你店里歇歇。若有商旅被劫,你可知是哪一家?可有人逃出谷呼救?若有行人被害,可有苦主來尋過?”

“呃……這個小人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這山里有亂兵的消息,傳了有一段時間了,少說也有十來天了,大伙兒都這么說。再說了,這出門在外結伴而行,互相都有個照應不是。”

韓溯看著店主神情不似作偽,便讓他退下了。又對林奴兒說:“我去問問那邊的車把式,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

林奴兒方才一直聽著二人對話,心里害怕極了,一直祈禱公子一定要聽店家的話,莫要獨自進山,聽韓溯這么說,不禁松了口氣。

韓溯問了幾個車把式,卻都是從壽陽往盂縣去的,沒有從盂縣回壽陽的。又問了幾人路上情形,卻也都語焉不詳,個個都說有亂兵,還有一個車把式說聽到過銃響,又胡吹一通,把這伙亂兵相貌如何如何兇惡描述了一番,吹的神龍活現。

韓溯又與他們攀談幾句,心里有了底,就不再耽誤,叫林奴兒過來,馬上出發。

這方山地處盂、壽交界,最高海拔一千五百多米,因山形酷似蝙蝠展翅,人稱神蝠方山。方山主峰峰頂平坦,俯瞰是一塊四十多畝大小的方形,放眼北方群山,實屬罕見,人稱“神坪金頂”,方山寺即建于此金頂之上。

方山一帶山峻林幽,泉清石奇,主仆二人走在林中靜謐的小路上,雖是午后時分,卻絲毫不覺得悶熱。只聽得耳旁鳥鳴陣陣,遠處溪泉潺潺,一時間都忘記了身心的疲乏,心情也好了很多,一掃午前的愁緒。

林奴兒一下跑到韓溯身前,指著遠處山脊上的石柱,問:“公子你看,那是什么?還有那里,那邊也有。”韓溯順林奴兒所指一一望去,道:“此處碑林寺廟眾多,那山上的小石塔,都是僧人們的墓塔。”說完韓溯摸了摸林奴兒的頭,奴兒吐舌縮了縮脖子,又退去后邊了。韓溯也不回頭,繼續和林奴兒聊天:“這一帶多松樹,松樹多的地方,常常會有一種松蘑生長,與松樹根伴生在一起,拿來熬湯可以增鮮。看,這兒就有一叢。”

韓溯和林奴兒兩人邊聊邊走,途中遇到一條山上流下的溪泉,就在溪邊歇了好一陣。韓溯飲了口溪水,山里的溪泉水清涼無比,有微微的回甘。又洗了臉,濯了足,感覺滌蕩的不僅僅是肌膚,仿佛心靈也被這泉水洗凈了,讓韓溯不禁感嘆古代山西自然風光之美。

突然,韓溯似是察覺到了什么,他做個手勢,讓林奴兒噤聲。自己也摒住了呼吸,側耳聽著什么,聽了一會兒沒有收獲,又捂住了耳朵,閉上眼睛,把呼吸放到最慢,想嗅出點什么。

半晌,韓溯睜開了雙眼,自言自語道:“申時就做飯了嗎,呵呵。”

韓溯讓林奴兒呆在原地,找個樹蔭下乘涼等他,自己用布擦干了腳,套上靴襪,把布丟給林奴兒,提了劍沿著小溪獨自向上游行去。

循著木柴燃燒的煙火氣息,在一片松林掩映之后,韓溯找到了味道的源頭,一間破廟。這山間破廟也不知是哪朝哪代所修,廟門都塌了,只從廟墻的斷壁殘垣上,還能看出這是廟宇而不是民居。這廟也不大,只有一進,韓溯在廟外等待了一會,也沒聽見里間什么動靜,但能從周圍灌木雜草上留下的痕跡看出,此廟現在是有人居住的。

什么人會寄宿在這種鬼地方?韓溯略一思索,心下已有了計較。也不再隱藏身形,站在廟前朝里朗聲道:“我乃壽陽縣生員韓溯,今日外出路過此地,不知廟里是哪路好漢,可否出來與我一見。”

韓溯一張口,就聽里間一陣響動,待韓溯一席話喊完,里面倒沒了動靜。

許久,里面走出一人,滿面虬髯,頭戴一個軟扎,身穿對襟短身罩甲,裹著肩巾,斜挎腰刀,右手持著一根三眼銃沖外,左手拿著火折子,警惕的看著外面。

那人出了廟門,見對面是個書生,俊逸非凡,心下也有些訝異,又左右看看,確實只有韓溯一人,便把手里的火折子吹了,對著韓溯虛抱一拳,瞇著眼道:“這位公子,只有你一人嗎?”

韓溯看對面這兵,大約一米六五的個頭,衣衫雖破但不骯臟,顯然是在溪邊洗過,說明他住在這廟里也有些時日了;又看他雖然衣衫整潔,目光也算犀利有神,但掩飾不住身形消瘦,尤其兩頰和眼窩,都瘦得凹陷了下去,顯然有嚴重的營養不良。

看他神情對自己并沒有敵意,但頗有些戒備試探之意,韓溯心念電轉,斂容正色道:“我乃壽陽生員韓溯,你是何人,為何在此處,回本公子的話。”

那兵并不知韓溯來頭底細,韓溯話一出口,顯然把他震懾住了,氣勢頓時矮了幾分,回道:“原來是秀才公當面,方才失敬了。小人翁敦治,祖上也是山西人,我是在這里借宿的。”

“此處偏僻,前方不遠即是方山寺,何來借宿之說?本公子能觀星象,通占卜,看你面相也非兇惡之徒,只是天時不濟,困頓至此,為何不如實說來?”

翁敦治看對面這秀才,于荒山野嶺之中,面對火銃卻面不改色,依舊侃侃而談,還被韓溯三言兩語就說中了心事,對韓溯說自己有通玄之能就信了七八分,不由自主就放下了戒備之意,道:“公子神機妙算,小人自知是欺瞞不了的,罷了,就告訴公子無妨。小人祖上確實是山西人氏,后來莊里遭了匪,家里人都沒了,就和兄弟一同參了軍,在關外大凌河堡游擊劉將軍麾下當個營兵。后來忍受不了克扣軍餉,加之上官暴虐,經常打罵我們兄弟,就借外出斥候時逃了,一路輾轉回了山西。”

“你逃了,你兄弟呢?”韓溯問道。

“我和我兄弟,還有一個同鄉,三個人一起逃的。我們一路逃亡,遇城也不敢進,也沒有莊子肯收留我們,大概半月之前到的這間破廟,這里杳無人煙,不用擔心追捕,附近也有水源,只是,只是……”

“只是你兄弟有傷在身,行動不便,兼之你又不擅捕獵,導致你們飲食無著,饑寒交迫是嗎?”

此一言甫出,翁敦治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道:“神了神了,公子你真的會算命!”

韓溯白了他一眼,不耐煩道:“頭前帶路,領我進去看看,本公子若心情好,或許可以幫幫你們。”

翁敦治領著韓溯進了廟堂,迎面就是一股炭火氣息,這山間林木濕氣重,木柴燃燒煙霧甚濃,遠播不散,兩人進了廟,韓溯左右掃視一眼,發現這里竟不是佛寺,而是一個關帝廟。韓溯不禁皺了皺眉,這一世的記憶告訴他,今日正好是五月十三,是關帝誕辰,又是關公磨刀日,這一天若不下雨,是一年之中殺氣最重的日子。民間有諺:五月十三雨,關公磨刀水。想到此處,此處無香可上,他便鄭而重之地對著關老爺像稽了一禮。翁敦治見他動作,也不覺有異樣,他是個遇神便拜的主,見韓溯喜歡拜神,油然生出一股好感來。

繞過神像,看見廟的一角躺著一個男子,穿著和翁敦治一樣款式的青藍色罩甲,似是昏迷了過去,頭底枕了個標槍袋,身下墊著幾個破布袋子,一頂紅笠軍帽放在一邊;神像后另一角落墻邊也靠著一位,穿著長身罩甲,腰刀、三眼銃和雙插都靠在墻上,這人左手似是受了傷,用布條纏了掛在胸前,此君倒是醒著,只是臉色不太好,蒼白里泛著病態的潮紅,想來躺著的那位應是翁敦治的兄弟,坐靠著的這位應該是他的同鄉了。

“公子,這位是謝幫略謝兄弟,躺著的那位是我弟弟翁敦偉。”翁敦治此時對韓溯是無比佩服的,更希望韓溯可以幫他弄些藥來,要是能請個郎中來就最好不過了,因此殷勤地替韓溯引薦道。這謝幫略耳力極好,方才也一直聽著屋外兩人對話,卻不似翁敦治那般熱情,只對韓溯點了點頭,權當打過了招呼。

韓溯通報了自家姓名,也不繞圈,直問那謝幫略:“汝本戍邊,因何而逃?”

謝幫略想也沒想,答道:“無他,心中不平!”

韓溯追問:“因何不平?”

謝幫略猛一抬頭,直視著韓溯的雙眼,咬牙切齒地說道:“殺奴時有我,封賞時無我;掘壕時有我,發餉時無我;沖鋒時有我,轉逃時棄我。如此營兵,不做也罷!”

韓溯聞言不語,翁敦治也沉默著不說話,屋中只余下柴火堆燃燒的噼剝聲,和謝幫略粗重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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