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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22評論第1章 無生之地 奇怪的地方
2010年,我畢業了。
在家待了半個月,爺爺看不下去了。爺爺對我說你該出去工作了。
工作我也想啊,我雖然算不上差,但實在是和優秀沾不上關系。正因為如此,好工作看不上我,差一點的我又不甘心,幾次招聘會都與我失之交臂。
爺爺又說,你有個舅舅在樊城開公司呢,都是親戚,待遇還不錯,工資四千左右,你去試試。
四千?!我當時就震驚了,要知道10年像我這樣不優秀的應屆生普遍兩千左右。我和這位舅舅素未謀面,生怕他眼睛治好了反悔。便毫不猶豫,第二天就踏上了樊城的火車。
我沒想到,我這一去,便邁進了一個恐怖詭異到超出我想象范圍的深淵。
樊城是一個小縣城,火車也是個順路車。樊城發展的并不好,缺少支柱產業,也不依山傍水,也沒有什么英雄人物,普通到政府想開發都找不到由頭,長期處于放養狀態。火車站人不算多,破舊不堪,垃圾遍地。我一出站各種全城最低價的票販子、哪里都去的黑車司機、什么病都包治的醫托甚至還有問我要不要小妹還保證都是學生妹的都一涌而上,我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圍,趕緊掏手機給舅舅打電話,然而電視劇里經典的一幕出現了——我的手機錢包無一幸免全都丟了,錢包里還有銀行卡身份證呢。
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我不知道舅舅的地址,我們唯一的聯系方式就是手機,現在倒好,我手機丟了,舅舅聯系不上我。舅舅的手機號被我記在手機里,我也聯系不上他。我們一面都沒見過,別說找不到,就是面對面我也不知道他是我舅舅啊。
沒有身份證,錢又都在錢包里,想回去都是奢望,這簡直是寸步難行啊。
我體驗到了沮喪和絕望,焦急、懊惱、自責、憤怒等負面情緒也都接踵而至。人來人往的車站,大家都行色匆匆,誰都沒有注意到我的落寞和無奈,突然有一種被世界拋棄了的感覺
正在我手足無措之際,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出現了。他身著一身嶄新的黑色西服,錚亮的皮鞋,三角眼,薄嘴唇,小鼻子,瓜子臉,一臉標準的笑。
這種人笑的太熟練,熟練到你分不清真假,第一印象不是奸人就是商人,再者就是奸商。
中年男子看著我:“你是秦澈吧?一眨眼的功夫,你都那么大了,真快啊。”
我疑心未消,一臉戒備的看著他,并未作答。
“你怕什么呀,你想想,樊城除了你舅舅,還有誰知道你叫秦澈?”中年男子伸手搭在我的肩上拍了拍。
“我們都沒見過面,你怎么認出我的?”我雖然這樣說,卻漸漸放下了防備。是啊,我怕什么渾身一毛錢都沒有,一個大男人還怕劫色?
“照片啊,你爺爺給我發過你的照片,你可比照片帥多了。”舅舅說:“走吧,抓緊時間了,我們要趕車了。”
舅舅似乎很著急,他匆匆帶我去了一個空蕩蕩的很像停車場的汽車站,上了一輛破破爛爛你都擔心它能不能點著火的中巴車。
我和舅舅雖是親戚,卻素未謀面,毫無感情,自然也沒什么聊的。各自找了個位置坐下,靜待發車。說起來還有點小尷尬。
我突然想起什么,說:“舅舅,我手機丟了,我想用你手機給爺爺去個電話,報個平安。”
“唉,現在才想起來啊,我已經打過了。”舅舅拿出手機,果然通話記錄的第一行就是爺爺的號碼。
“什么時候打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們自見面以來便沒有分開過,我并沒有見他接過或打過電話。
“剛剛你去廁所的時候。”舅舅說著就別過頭看窗外了。
其實我還是想親口給爺爺說說的,可看樣子舅舅并沒有想借我手機。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到了地方再說。
中巴車震顫的像是地震了,海綿座椅里的灰塵在太陽的光線下上下翻飛,陽光透過窗戶刺在眼睛上,讓人忍不住生出睡意。就在我半睡半醒之間,我看到已經睡著的舅舅的手機從他手里滑落了。眼疾手快如我,一個擒拿手就把半空的手機接住了。
手機并沒有設密碼,我迅速的打開手機,點開通話記錄。其實我一直都有疑慮:舅舅一直強調趕車,我怕舅舅等急,剛剛廁所小便我都很快的,相信大多數人并沒有留意過打一個電話要多少時間,首先拿出手機,播出號碼,接通,等待接聽。接通之后,也不可能直接說說秦澈已經到了,你別擔心,然后就掛。寒暄幾句難免的,至少爺爺還要交代要舅舅多關照我之類的。最后掛掉電話,裝回口袋。這絕不是一個小便的時間就能解決的。那爺爺這個通話記錄又是怎么回事?
果然,最壞的結果出現了,通話記錄里面,爺爺的電話號碼下面有三個很小的字:未接通。
也就是說,舅舅并沒有給爺爺報平安,他打出這個電話只是讓我看通話記錄,好讓我也放棄聯系爺爺,至少是暫時放棄。他這么做有什么目的?我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根本不是我舅舅,一個正常的舅舅,不會阻止我給家人報平安的,他在冒充舅舅。
他是誰?要帶我去哪?
“怎么了,秦澈?”舅舅的聲音不大,卻如炸雷一般在我耳邊想起。
他還是一臉標準到無可挑剔的笑,他看著我手里的手機,仿佛并沒有什么秘密一樣。
“額,沒什么,你剛才睡著了,手機掉了……”我被嚇了一跳,假裝鎮靜,將手機遞過去。
“嗯,謝謝。”舅舅風輕云淡的接過手機,裝進兜里。
我并沒有打算揭穿舅舅(暫且還這么叫吧),此時,車上只剩下兩三個人了,車也開到了農村,到處都是田野,放眼望去,竟然看不到一個人影。我人生地不熟,貿然撕破臉皮,指不定他狗急跳墻,對我做出什么人身攻擊,看樣子我打不過他。只能暫時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到了地方,找個機會報警才是最重要的。
車開著開著,突然眼前閃了一下,先是一黑,瞬間又亮了起來。這一瞬間短的讓人懷疑它的真實性,跟一個眨眼差不多時間。但是它給我的感覺卻不只是眨眼那么簡單,好像是剛睡了一覺,腦袋里混混沌沌,好一會才清醒過來。
我朝車窗外看去,想讓自己清醒些。外面是麥田。但是各種各樣的雜草鋪天蓋地,其實雜草倒也沒有多旺盛,但勝在多,幾乎淹沒麥子,草一多,就顯得荒涼了,顯得這是一片沒人管的地,被人放棄的地。給人一種草地里長了莊稼而不是莊稼地里長了草的感覺。
而這種荒地景象竟然持續了五六個小時,農民家庭出身的我,對于這么大一片地荒著,著實感到可惜。
中巴車咣咣嘰嘰跑著,像個哮喘病發作的病人,傍晚時分,舅舅終于叫停了車,帶我下去了。毫無乘車體驗,不暈車的我也感覺到腦袋里懵懵的。
我一抬頭,眼前的一切讓我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心里的震驚無以復加——那是一大片森林,看樣子至少有……好吧我看不出她的邊際,不好推算它到底多大。總之很大很大,很大!要知道樊城可是河南腹地的平原,怎么可能會出現森林,而且還多植物都是熱帶雨林里才會有的,就算強行移植,氣候也不允許啊。退一萬步說,就算有,至少我也該聽說啊,然而我毫無耳聞。
還有更奇怪的:森林里樹木參天,可森林外的都只有一人多高,一副營養不良的癥狀。就連雜草長勢都不恨健康的樣子。我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周圍土地里的養分都跑到森林那塊地里了!
總的來說,這里的環境不太正常。如果是個地圖的話應該是:一大大大大大片荒地包圍著一個大大大大大森林。而我就在森林邊上被荒地包圍著。
當時我并沒有放在心上,心里只把它歸類到土地貧瘠上了。然而事實卻比我想象的離奇的多,當然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緊挨著森林有一座四四方方的二層小樓,墻皮斑駁不堪,像是廢棄的廠房,看建筑風格,定是八十年代的產物了。它孤零零的立在荒野和森林之間,特別的扎眼,又說不出的怪異。
一進去便是一個只刮了大白的辦公室,墻上干干凈凈,別說裝飾畫,就連營業執照都沒掛,大概是根本沒辦,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不辦也沒人管。辦公桌共有兩排,頭一排有六個,第二排只有三個。不過人倒是只有七個,第一排和第二排各空一個座位。
讓我不舒服的是大家的表情,那種驚慌,惶恐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忌諱的東西,有一種想要后退的感覺。
舅舅拍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說:“這是你們的新同事,叫……”
“秦澈!”舅舅還沒說完,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叫了出來。
我循聲看去,叫我的竟然是我的大學同學——焦陽。不過焦陽在大四因為打架斗毆被開除了,沒有拿到畢業證,嚴格來說,他并不能稱作為應屆生,畢竟這是個看證的時代。
他看著我,一臉的欣喜和激動,要不是舅舅在,他很可能一把把我拉到一邊聊起來了。
在校時我們還是室友,他是一個奇葩,話多且不說,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騷(sao)。你沒看錯,就是這個字。他動不動就給你放騷話,讓人忍不住懷疑他的取向。
舅舅看我們的眼神,猜出幾分,對我說:“你們認識?那好,就讓焦陽帶帶你吧。”
舅舅前腳剛走,焦陽就把我拉到他旁邊的空座坐下,嘴上還不閑著:“我就知道你離不開我,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們是不可能的,大老遠的你跑過來找我,這值得嗎?”
“值你妹,早知道你在這我就不來了。”本來好久不見的心里還有點小激動,可焦陽一句話出口本性暴露,我也只好收起問候,懟回去。
“呦,咋了?不敢勇于面對自己內心的情感?其實你想我就來找我,這種直率的性格我還是挺喜歡的。”
“去死吧,老子是來掙錢的。”
“有了錢想包養我?對不起,我更看重的是感情。”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說他騷過分嗎?我簡直要吐血,他戲太足了,聲情并茂像演偶像劇,搞的別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們。
二樓是宿舍,這個公司一共不到十個人,房間倒還不少,一人一間還有剩余。可是架不住焦陽的生拉硬拽,我還是被拖進了焦陽的房間。我們又是室友了,悲哀。
我們各自躺在床上扯了一會皮,冷場了片刻,焦陽畫風突變,一臉嚴肅的看著我:“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我初來乍到的,能幫你什么?”我說。
“老板是你舅舅對吧,我想請假回趟家,你給他說說。”
“這算個什么事,你自己去還能請不了假?”
“你就說幫不幫吧。”
“說說理由。”
“理由?!你不知道,來到這個地方就出不去了,你看看周圍環境,方圓二百多里地,全是荒地,村子也都是草房子,當今社會哪有這樣的地方?我來了三個月,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請過假,哪怕是家里死了人你舅舅也不讓走……我形容不出來,反正這地方不正常,我們都出不去,都走不了。”焦陽說的很快,很急。最后他放緩了語速,死死的看著我,壓低聲音道:“我聽他們說,這地方不是人間。”
不是人間?我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焦陽這樣平時嘻嘻哈哈的人突然用這么奇怪的語氣跟我說話,聯想到我一路上看到的奇怪的畫面,讓我意識到,他說的話可能并非無緣無故的猜想。之前的疑問也冒出來了:這地方怎么和平時看到的世界有如此大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