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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詔獄之下的貴公子
“劉公子,這馬元義乃是死囚中最窮極惡之徒,要不然……嘿嘿,他也不會被關到這種地獄般的牢籠中”。
典獄官提著燈籠,在前面卑躬屈膝地走著。
一位披著貂毛披風,身著錦繡華服的端莊貴公子,緊隨其后。
昏暗的燈籠照耀下,典獄官滿臉褶子,蠟黃的皮膚看起來就跟某些蠟過的死人一般,使人看著有些不寒而栗。
“何獄長……你可知給我那牌子究竟是何人?這御史臺的詔獄,為何對我如此大開方便呢?”
“這小人哪里知道?既然是劉公子的牌子,那您自己是最清楚不過了,何必來為難我一個小人物呢?”
“我知也不知,不知也稍微知一些。何典獄長,你猜我到底是知還是不知呢?”
那貴公子故弄玄虛地笑著,從袖子里取出一把山雞羽靈做成的扇子,想要故作風雅地扇那么兩下……
結果,撲面而來的惡臭之風,反而顯得更加濃烈了。
這使得那名叫劉子瑜的貴公子,笑容戛然而止,捂著鼻子將這把造價不菲的羽扇扔向何典獄長。
典獄長一手提穩著燈籠引路,可他腦袋后面像是長著眼睛一般,猛然向后一撈便把羽扇牢牢地握在手上,使之不至于落在地上。
“劉公子,您的扇子……”,何典獄長躬身將扇子遞過來。
那劉子瑜皺著眉頭,擺擺手,不屑地言道:“這種鬼地方,確實不適合故弄風雅……這玩意兒不值錢,就賞給你了,也不枉你為我帶路這一趟”。
“啊,這……”。
何典獄長望著手里的羽扇,再看看那位劉大公子,嘴角不由得上揚起來,躬身笑言道:“既如此,小老兒就多謝公子賞賜了”。
他可不是那種不識貨的悶蛋。
這把扇子上的每根山雞靈羽都了不得,若是典當出去,最少能換到十顆金豆。十顆金豆豆,足以頂上普通人好幾年的收入了。
“何獄長,還沒到頭嗎?咱們這從大門走來,兜兜轉轉,怕是都走了大半個時辰了吧?”
劉公子眉頭微皺,倒不是覺得腳程累了,只是這詔獄就跟無底迷宮一樣,從上面來回轉著走下來,這彎彎繞繞已經快要把他都給轉蒙了。尤其是越往下面,空氣和地面就越潮濕,那令人腦瓜子疼的惡臭,也就越發的明顯。
說實話,要不是為了那馬元義……他劉子瑜打死也不會來到這種鬼地方。
那典獄長憨憨地笑著,連忙安撫著劉子瑜說道:“這里畢竟是詔獄嘛……這些腳程,實則也是為了防止犯人走脫……除此外,底下這幾層都有特殊的線纜,若是底下的犯人有掙脫的時候,只需要小的們輕輕抓著線纜,再輕輕那么一拉,整個詔獄上下那都聽得一清二楚了。到時候,內內外外三百多號獄卒,再加上不足一里就是緝捕營……可以說,只要是犯人進來詔獄,那就是插翅難逃嘍”。
那典獄長的目光閃爍,剛才看似普通的介紹,實則也是點了點劉子瑜。
告訴這位劉姓公子,莫要起什么歪門邪道的心思……
那馬元義已經進了這種地方,那就是已經大半截身體都埋入土里,剩下的半截也就能多喘幾口氣罷了。至于,劉子瑜到底找這馬元義是做什么……他一個小小典獄長自然不會過多追問,免得給自己招惹是非了。
這位劉子瑜也是個通透人。
他曉得何典獄長似乎多有顧忌,便也不由得費力多說了兩句:“何獄長,這馬元義雖然是雒陽城大多數貴人的老相識,可與我劉子瑜卻并沒有見過幾次……我劉子瑜向來是不信鬼神,自然也不是什么太平道的信徒……這次專門來找他,一是想從這家伙嘴里看看能不能撬出點有價值的東西,二來也是想給我的新書找一些靈感……我正研習黃老的學問,聽說他們這什勞子太平道,正好是出自黃老學說,特地多問問”。
“哦哦哦,原來是這樣……”
何典獄長笑著,舉著燈籠照亮了前方……在道路的前方不遠處,又是一個向下通往的道路。
濕漉漉的門框,以及一股陰冷的風正從黑暗中吹來。
那典獄長獻媚地抬起袖子給這位劉公子,仔仔細細地擦了擦門框。
“這路可不好走,劉公子你抓著門框可要小心一些”。
“曉得”。
劉子瑜脆聲應道。
暗淡的燈光之下,他右手扯著稍長的披風,左手扶著冰冷濕滑的青石墻面,緩步向下走著。
待走過一段長達十八層的臺階后,劉子瑜跟著那典獄長總算是踩在地面上……濕漉漉的地面,像是某個處于地底的枯井,青石臺階的道上還能看到幾只渾身灰皮疙瘩的癩蛤蟆,正亂蹦亂跳著,著實讓人有些寒顫。
整個房間里安靜且壓抑的讓人難以喘息。
何典獄長越過劉子瑜的身邊,提著燈籠照亮前方……前方,依稀有什么東西浮現。
就在劉子瑜越過何典獄長的肩膀,試圖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的時候。
何典獄長的腦袋突然轉了過來……半個臉在燈籠的余暉下搖曳著,另外半張臉則埋在黑暗里,如同某些鬼神故事里的妖魔一般,著實讓劉子瑜心頭一跳。
當時,他生怕那何典獄長會把手上的燈籠一扔,再張牙舞爪地朝自己撲過來……
好在,那喪尸吃人的場景,只是存在于他的幻想中。
何典獄長如常般笑道:“劉公子……我們這不就到了嗎?您這臉色怎么了……看起來似乎有些難看啊?”
劉子瑜抬袖捂著鼻子,指著前方問道:“沒什么……前面那被掛的東西,難道就是那馬元義嗎?”
“正是”。
那何典獄長笑著微微點頭,舉著燈籠繼續往前走著,順帶說道:“只是……劉公子可能要有些失望了。這馬元義著實是個硬骨頭,手底下幾個狠厲的人物,把能使出的手段都使完了,這家伙依然是守口如瓶。眼下,那馬元義就算不是個死人……也馬上要成了一個死人嘍”。
“死人?那我費勁來這種鬼地方干什么?”
劉子瑜黑了臉下來,轉身要走。
那老吏又趕緊補了一句,言道:“劉公子!大可放心……只要去了近處,小人自有辦法讓那馬元義開口說話……只是,他自己愿不愿意說話,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昏暗的燈光下,何典獄長和劉子瑜走到牢房的近處,終于看到、看清楚了……那位氣若懸絲的罪人,馬元義。
【馬元義,張角所統率太平道大方渠帥,雒陽京城的主要負責人。】
這一刻。
劉子瑜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原本被典獄長嚇得臉白的臉,反而更白了。
何典獄長微微笑著,神情自若地將燈籠掛在墻上的位置,并從懷里取出一個紅口塞子的白瓷瓶。在劉子瑜的注目下,何典獄長用一把生銹的鉤子,生生撬開馬元義的嘴,將開塞的白瓶子向其嘴里倒了倒……隨后,又舀了一些涼水,將馬元義嘴里的藥粉沖了下去。
劉子瑜有些不解,問道:“何典獄長,你這是作甚?”
何典獄長笑道:“不做甚,此乃生魂散……瀕死之人服之,雖無回天之術,卻也能讓他稍微清醒些,可以留個遺言罷了……只是,這散的效用時間有限,且有劇毒。我想,這馬元義大抵是待不到明天處刑了,咱這也算是提早讓他解脫出來,少受些痛苦罷了”。
搞完那一切,何典獄長從角落里搬出一把還算干凈的椅子,鄭重地放在劉子瑜的身后。
劉子瑜用披風墊著,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何典獄長獻媚地說道:“劉公子您暫且等著,約莫也就是盞茶的功夫,他肯定就醒了……小人上面還有些事情,一炷香后再來。當然,若是公子需要召我,只需要扯了墻上的鈴鐺即可”。
說完,何典獄長在劉子瑜的注視下,摸著冰冷的墻壁,緩緩地離開了。
片刻后,黑暗深處傳來木門緊閉的聲音。
劉子瑜在燈光的照耀下,仔細地打量著面前的“罪人”……馬元義。
而在十天前,這位馬先生還能出入達官貴人的府邸,是深受很多雒陽貴族們追捧的貴商……
尤其是,馬家獨有的那種特質香膏,深受雒陽貴婦們的喜歡,自然也讓馬元義受到那些貴人的歡喜。
有些貴人甚至不惜花大價錢,從馬元義這購買定制的香膏,目的是想讓自家夫人成為這雒陽京城里的“第一貴婦”……然而,僅短短十天后,這位在雒陽混得聲名鵲起的貴商人,轉眼竟變成屎尿都把持不住的“詔獄死囚”。
那些貴人也一個個惶恐不及地與他撇清關系……
這十天,究竟發生了什么?
十天前,有快馬從雒陽京城外疾馳而至……
是夜,整個雒陽城徹夜未眠。上至皇宮,下至京畿所及的郊外,幾乎所有的京城衛戎部隊,洛陽尹、司隸校尉府、宮城內更是徹夜燈火通明……
當天,抓起來的人,足以從整個城門口都排到皇宮里去。
數以萬計的人被分批拘禁著……膽敢有任何抵抗者,更是會被衛兵當街直接處斬……無論是不是皇親國戚,亦或者是皇宮內外有著貴人護佑,都不敢在這種時刻冒頭。
那一夜,就連劉子瑜都差點在獄中過夜。
而這馬元義,便是當晚被抓的第一個人……可以說,此人便是前些日子動蕩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