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攤門口,劉子瑜和老乞丐并肩站著,目送公孫度和仆人漸行漸遠。
“他就是公孫度啊……這么年輕和普通,誰能想到日后……”,劉子瑜話沒說全,畢竟公孫度后面的發展,那可謂是天機不可泄露。
老乞丐無言,拍了拍劉子瑜的肩膀。
劉子瑜望著老乞丐,曉得他的意思,回道:“你覺得咱們該跟著他一起走,對不對?”
老乞丐點點頭。
劉子瑜笑了笑,言道:“俗語道:找顆大樹好乘涼,可大樹愿不愿意讓你乘涼,那就另說了。萬一人家只是心潮澎湃的隨口一說,自己就跟個餓死鬼一樣,攀桿子往上爬……大樹一搖,落得個摔死摔殘的下場,不值當”。
說到這里,劉子瑜很天真的笑了:“再說了,咱們未必一定會混得比他差呢!”
“……”,老乞丐搖搖頭,似乎對劉子瑜這份天真,感到些許好笑。
劉子瑜不再閑言碎語,注意到街角有幾個刀疤李的小弟,還在鬼鬼祟祟地注意著他們爺倆,不由得眉頭緊皺。
“看來公孫度說的不錯,這個李大頭果真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真要是不想點法子,估計晚上這家伙就能派人把咱們爺倆給做了”,劉子瑜思索著。
老乞丐拉了拉劉子瑜的手,指了指城門口的位置。
“走?”,劉子瑜眉頭更皺,搖搖頭說道:“走得了一時,走不了一世……再說了,去了城外未必就安全了。起碼在城里,他們這些個家伙,還不敢當著別人的面殺人,去了城外就未必了”。
說到這里,劉子瑜便回想起那被屠戮一空的車隊。
以及,他順手踹下的那封信……
“有了!”,劉子瑜拍了拍胸脯,感受著那封信依然穩穩地落在胸口,對老乞丐笑道:“走!咱們去城南書店,會一會那位屈老板去!”
“?”,老乞丐不解。
劉子瑜笑了笑,牽著老乞丐的手向著襄平書店,大步行去。
街角處。
刀疤李從角落里走出來,陰惻惻地望著遠去的爺孫兩人,冷聲道:“老子此仇不報,妄為人!”
話音剛落,有小弟便問道:“老大,你不是說不找他們的麻煩了嗎?”
“掌嘴!”,刀疤李怒道。
那小弟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刀疤李的兩個親信給踹倒了,左右開弓給其打得滿嘴是血。
其他人都畏懼地望著刀疤李。
刀疤李冷冷地說道:“老子確實是不找他們的麻煩,可又沒有說你們不能找他們的麻煩?老子今天把話放這,誰要是能弄殘這一老一少,老子就把新納的小妾,送給他當老婆!”
其他人都是一愣。
刀疤李扭頭接著說道:“老子再給他一千錢做聘禮!”
此言一出,刀疤李的小弟們,紛紛開始躍躍欲試起來……有幾個小弟已經忍不住,第一時間跟在了遠去的老乞丐和劉子瑜的身后。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刀疤李這次算是下了本錢了。
……
另一邊,仆人跟著公孫度繼續往老宅走了。
路上,那仆人忍不住問到:“公子,何必要因為那兩個人,徒惹是非了?主家讓你回來祭祖,萬一要是您有個三長兩短的……老仆回去該怎么交代啊”。
“放心好了,那兩個人沒看起來那么簡單的……你有注意到,那老者脖子上的傷口了嗎?那是只有烏桓人的狼毫長刀才能造成的傷口……這個老人家不簡單,受到這種傷還能活下來,絕非一般人。這也怪不得李大頭一個回合便被人家給按下了,要是換作了旁人,估計沒有這么容易讓李大頭栽跟頭”。
公孫度相當隨性地擺擺手,說道:“再說,我連我義父的名號都報出來了,李大頭就算是再怎么小人,也不可能會繼續找我們的麻煩”。
“可……”,仆人還想勸誡幾句。
公孫度擺擺手,繼續說道:“放心,動手之前我都考慮好了……就算是沒有今天這件事,我跟李大頭的事情也要算一算舊賬,免得到時候這憨貨,真把我們的老宅都給拆了”。
“原來,公子是故意爆出太守大人的名號,好讓這李大頭有所忌憚”,仆人瞬間了然。
公孫度笑了笑,看似天真無邪的說:“那李大頭是個不知死活的狗東西,可他背后的李家不是……有本地的【三老會】在,自有人替我管教這個李大頭……他們不可能會輕易得罪我義父的?!?
“三老會?”,仆人不太懂。
公孫度的表情卻有些僵硬,冷聲言道:“這次雒陽之行,我一定會混出名聲來!等我再從雒陽回來以后,就有資格跟這些老東西較量較量了……我要讓他們知道,得罪我們公孫家究竟是個什么后果!”
“那結拜又是為何?”,仆人曉得公孫度另有打算。
公孫度笑了笑,說道:“沒什么想法,只是讓他們留在襄平,給我做一個眼線罷了……不過,那個叫劉子瑜的小子,確實是個極其有趣的少年。如此年歲便有如此狠辣的作風,心計也算是上乘……這家伙,日后絕對不可限量呢”。
……
有人說:
越是看著輕佻和天真的面孔之下,保不齊就隱藏著一副類似惡魔的真容。
只是。
公孫度沒想到……
等他再回來到遼東郡為太守時,已經不再是少年模樣了。
他終究是低估了現實的引力……但現在,這位年輕人正在露出雄心勃勃的野心,以及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
襄平書店的屈老板,是一個外地人。
在大多數襄平人眼里,這個老板是一個溫和且和藹的讀書人,就是腦筋好像有些不太靈光,非要在襄平這種偏遠的地區開一間書店。
要知道,整個襄平,哪怕是包括遼東郡,喜好讀書的讀書人估計都不足百人。
整個漢王朝,唯獨在關中的洛陽腹地,以及潁川盛行讀書為尊的文道風范……而在其他類似遼東郡的地區,讀書更多是當地士族和大族們,是用來與中原進行深度聯絡。
而這些大族們,往往有著自己祖傳世襲的藏書樓。
因此,在襄平賣書絕不是一個聰明的主意……可絕大多數人,僅僅只能看到表露出的外向,卻不知道某些看似普通的門面下,實則另有深意和聯絡隱藏其中。
……
當劉子瑜找到襄平書店,見到那位當地人稱【傻書生】的屈老板時,陡然便覺得有些緊張起來。
不為其他……單單這屈老板的眼神里,似乎能把一個人的人心都給看透了。
“信在哪?”,屈老板直接了當地言道。
劉子瑜不敢怠慢,連忙從懷里掏出那封信,鄭重地遞到屈老板的手中?!斑@便是那位孟大人叫我送來的信……另外,這位大人還說了,若是我們爺孫兩人無他去處,屈老板自會替我們安頓的”。
“是嗎?”,屈渭接過信,淡淡地笑道。
劉子瑜恬不知恥地繼續扯謊道:“小子雖然年幼,可也是自小讀過圣賢書的……那孟大人當真是這樣告訴我的”。
“圣賢書?”,屈渭忍不住笑了,說道:“能說這種文縐縐的話,估計你也確實是有些學問的……你們暫且坐著喝茶,我先看過這封信再聊其他的事情”。
“好……”,劉子瑜故作鎮定地言道。
信……不假。
可那位孟大人與劉子瑜確實也是素未謀面……若不是那一夜的巧合,劉子瑜也不會報出所謂的【孟大人】,以此來增加自己來找屈渭送信的可信度。
屈渭扯開油封,將信封內的書信展開,細細地研讀起來。
一旁,劉子瑜有些忐忑地喝茶。
老乞丐則像個仆人般,站在劉子瑜的身旁……這是他們之前商議好的事情,劉子瑜裝作一個知書達理的落魄公子,而老乞丐則當作仆人來守護著劉子瑜。
這種姿態,好讓屈渭老板能夠高看一下他們。
老乞丐曉得劉子瑜有些緊張,寬大的手輕輕地按住了劉子瑜的肩膀。
劉子瑜側頭望去,與其寬和溫柔的眼神對視,不覺得有些心安起來……劉子瑜心道:“怕什么?要是搞糟了,自己肯定能找到其他辦法解決生計問題的。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片刻后,屈渭將信給合住,微皺著眉頭言道:“這封信確實是送到我這里的……你們是剛來到襄平嗎?若是無處落腳的話,可以在我們書店的客房暫且住下”。
“咳咳……我們不好意思白住的”。
劉子瑜微微握拳,緊張地說道:“屈老板,能不能給我們爺倆找個差事做做?等我們以后落定襄平后,一定會早點離開的”。
屈老板沒有立即答應,而是打量著劉子瑜和老乞丐許久后,笑了笑說道:“行,那我先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你們能做的差事……如果有的話,到時候再告你們一聲”。
“多謝!”,劉子瑜松了一口氣。
既然這屈老板沒有將自己趕出去,證明這信確實是送對了……當時的無心之舉,確實是幫了自己爺倆大忙。
“小五,帶他們先去客房休息一下”
屈老板從房外喚來伙計,讓這個小五的伙計,親自送劉子瑜和老乞丐去書店后面的客房去了。
待劉子瑜和老乞丐離開后。
從門外又進來一個伙計,那人拱手向屈老板言道:“屈先生,外面有人一直跟著他們……這兩個人應該不是簡單來送信的”。
“我知道”。
屈老板帶著那封信走到桌旁,舉著信靠近著燭火,讓這封信緩緩地燃燒起來。
“這壓根不是孟煜的信,里面的東西已經被掉包了。我想,孟煜死后,有人故意留下這個東西,將我拖入孟煜之死的事件當中……如果沒有猜錯,雒陽的情報出現了錯漏,證明有人已經冒名身份鉆進了我們的關系網中……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聞言,那伙計緊皺眉頭,開口道:“讓我去雒陽調查一番?”
“與其讓你去,不如我親自跑一趟,更加穩妥”,屈渭平靜地將燃燒成灰的信封丟下,一腳將之踩滅。他轉頭望著客房的位置,對身旁的伙計言道:“繼續盯著這兩人……在我從雒陽回來之前,盡量先穩住他們不要離開書店。隨便給他們找點事情做做……如果他們是懷著某種目的而來,就設法除掉他們……如果不是,那就暫且留著日后再說”。
“這兩人是魚餌嗎?”,伙計笑著問道。
屈渭點點頭,說道:“對外放出聲去,就說有人看到了我收孟煜的信……看看這次,我們能不能在襄平,釣一條大魚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