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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九三七,艱難的一日

(記錄侵華日軍南和縣河郭鎮慘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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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祖父告訴我的。

我的祖父已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在他五歲時,他的父親為了生活,推了獨輪車,和同村的幾個相與,到SX省討生活了。后來就遭遇了日本侵華戰爭,祖父的父親遇了害,再也沒能回來。

祖父說:

“那一年我七歲,我的弟弟五歲,小妹剛會爬,她整日纏在母親懷里,像所有幸福的孩子一樣。

母親原本生在小康之家,外祖父是個秀才兼鄉村醫生。后來母親嫁給了家道中衰的父親,從那時起她便開始受苦。二十八歲時父親拋下了我們,三十一歲時遇上了日本侵華戰爭,可以說她的一生是不幸的。而她一個人在那個艱難年代獨自養育我們,她又是何其的堅強和偉大。

那時候不像現在這樣通訊發達,我們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聽說日本兵攻占了順德府,他們又要侵略我們這里。當他們進犯到河郭鎮時,在八大牌橋西村的石橋處遇到了143師119師的頑強抵抗,戰斗異常激烈,三天三宿沒有分出結果。

恍如隔世啊,一下子就亂了起來!

那石橋離我們這邊只有三四里路,平靜的村子立刻甚囂塵上了。鄉親們都驚慌失措,我聽見西邊一直打槍,噼噼啵啵的,人們慌亂的聚集起來,一會兒又四散逃命了。

母親帶領我們三個孩子跟著一股人群跑。

當時父親已經離開我們,到山西擺煙攤生活了。

母親領了我們三個往東邊的縣城跑,聽說那里安全。四顧無親,大家都逃難去了。

我那年才七歲,我的肚臍附近生了一個膿瘡,不能系褲帶,我就拿手提著跑。弟弟腳跟長了毒繭,缺醫少藥,他走路直喊疼,把鞋底剪掉一塊。

母親抱著小妹,我手提褲帶跑在前面,一會兒回頭看看弟弟,他讓繭硌得哇哇的哭,落了后,他淘氣的坐下來說什么也不肯跑了。情勢危急,哪里顧得上安慰呢?我跑回去直接一只手拉了他繼續跑。

路上,有的婦女懷抱著嬰兒和行李,因為槍聲響得緊,婦女又跑不快,有人就勸喊她道‘還要行李干什么?干脆扔到路邊的井里將來回來再取呀!逃命重要!’

而那婦人早就被槍炮嚇破了膽,她心中焦急忐忑,聽了這話認為對就往井邊跑,驚慌中竟然錯將襁褓中的嬰兒扔進去了!等她后來發覺時已來不及,她就一路跑著一路哭喊,撕肝裂膽,慘不忍聞。

遇上戰亂,人的命運就是這樣的可憐。

那是夜里,已是農歷十月。北風一夜不住的呼嘯,寒風凜冽,空中伴著槍聲炮聲,火光不時明滅,轟隆隆一片炸響。

我們就這樣躲避到了馬莊村。在臨時挖掘的地窖里躲藏。地窖上掩鋪著一層玉米秸,只留了一個供一人進出的小洞。洞口的木門關上時,里面漆黑一片,又沉悶又緊張。

一整夜,母親和我們、大伙就躲在里面。臨時挖掘的地窖,陰冷潮濕。那么多人同時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面啜泣聲、嘆息聲,汗腥味、傷口流出的血腥味,人方便的屎尿全在,難忍不堪。

求救無門,叫地不應,簡直絕望極了!”

“第二天半夜有一撥撤退下來的兵,有人打聽了,說日本軍要往這邊進攻了。聽到這消息,人群中又嘈雜慌亂起來。

七嘴八舌的,人們商量著得趕快逃命。接著更加騷亂了,人哭孩子叫,比熱鍋上的螞蟻還糟。

母親和我們兄妹三人,我們四個人,孤苦無依,親戚都逃避戰亂走了。剩下我們孤兒寡母,少有問津,無處投奔。

那時候的人只顧著自己活命了。地窖里很快沒了人,空蕩蕩的留下我們,真是又冷又餓。

萬般無奈下,母親不知從哪里來的主意,她決定往回跑,跑到家里躲著。

我想她大概以為,人死了也不能拋尸荒外,尸體不能喂了野獸,死也要保個全尸。

事已至此,人又驚嚇又饑餓,又沒有人能夠依靠。只能聽憑命運了。

母親手牽著我,帶領我們冒著火線往家里跑。

回來的路上,昨夜的情形看的更清楚了。病死凍死的人零落的躺著,面色慘白。有的被扔了的小孩將死未死,被餓瘋的野狗活活的啃著。

進入村子,這里已經成了交戰的戰場。雙方你爭我奪,槍聲不斷。

村里當時多是土坯房,街巷蜿蜒狹窄。寧靜的鄉村本來平穩而安詳,雞狗家畜遵循著自然棲息,所有的鄉親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有序的生活。轉眼之間,當我再見到它時,這里已是頹壞狼藉的了。

為了躲避子彈,母親見了門洞就鉆。有時子彈擦身而過,射到墻里迸起一片飛塵,驚險萬分。

我們等附近的槍聲稀疏了就又趕路。一陣走一陣躲,小小的一個村子,逃到家時都晌午了。

那時的家就是現在老宅的位置,那時候家里只有北屋和東屋。一扇矮木門,一溜兒短土墻。這就是全部能依靠的藏身之所了。

我們進了家,母親重重的閂上門。她又找來一根粗木棍把門頂緊。家里沒有地窖,只能躲進東屋了。東屋是外磚內坯結構,家里屬它結實。它內外共兩大間,中間用一道墻隔開。墻上開有小門,外面儲物,里面算是臥室。屋子的東邊是一條窄巷,房屋東面的墻為了防盜就沒有開設窗戶。

我們全部躲藏在里面。茫然無措,光線晦暗。

當時母親三十一歲,父親離開已經三四年了,她生在小康之家,從小跟外祖父讀過幾年私塾。

那年父親離開我們到山西謀生,從此再沒有回來。據回來的相與說,父親被日本兵當成地下黨抓了砍了頭。

明晃晃的大刀猛地砍下去,人頭登時就落了地,拋了幾尺遠,頸上鮮血直流,人立刻就斷了氣。

我們蜷縮在東屋里間的一角。聽外面的槍聲松了,但心中仍然恐怖,不敢出來看外面的情況。

一會兒又聽見砸門聲,哐哐哐的。成年后才知道那是日本人在抓中國兵了。他們甚至見了青壯年也殺,見了懷疑的更要殺了。

只聽得那扇木門被砸得搖搖欲墜,估摸著是石頭一類的東西在猛擊。

我后來被逼出來時發現,木門幾乎被砸爛了,那道土短墻被他們用刺刀挑落了三分之一。”

我問祖父:“日軍為什么不直接沖進來?”

祖父說:“他們很狡猾,擔心里面有埋伏,怕打黑槍”。

他接著說:“一個翻譯站出來喊話,他說里面的人聽著,我們只抓逃兵,再不出來我們就要放手榴彈了。他又惡狠狠的說,不出來待會進去了統統殺掉,一個不留!

母親擦了擦眼淚,她想不能就這么窩屈的死了,她又不忍心見我們橫尸刀下。她簡直無奈極了。

她抱了抱我們三個,她說你們是唯一的骨肉了,我們要死也死在一起,死也要堂堂正正的,不能被白白炸死!

母親站起身,她簡單整理了下衣裳,又往臉上抹了些灰。她從容的打開門,我們躲在她身后出來,她站在了墻邊,用身體護著我們,目視著那些日本兵。

那些日本兵像潮水一樣的涌進來了。他們個子不高,明晃晃的刺刀上有的沾滿了血跡。我躲在身后偷看,他們的鞋上也浸染了血和泥,臉上又黑又臟,兩只眼睛狡邪猙獰,充滿了血絲。”

“不要哭”,母親說。

那個二鬼子翻譯趾高氣昂的質詢:“家里的男人呢?”

“死了。”

“就你們幾個?說!其他人藏在哪里?”

“不知道,就我們娘兒四個。”

“那后來呢?”我問。

“他們一看孤兒寡母,放了心。”祖父斜靠在椅子上繼續回憶:“

他們用槍托把我們逼退到墻角。幾個日本兵跑到北屋前偵查,當時門窗緊閉,他們很警覺的不敢硬闖。他們一個一個的,用槍托把紙糊的木格子窗都搗爛了。他們一搗破就趕緊躲開,生怕里面打槍。

就這樣,三個窗子全毀壞了。他們又弓著脊背,小心地往屋內進。我靠在墻角觀察,聽見里面一陣摔砸聲,瓦缸瓦盆、水甕,全被搗碎了。

母親和我們在墻角看著他們的刺刀。一個日本軍官樣的男人走近我們,他嘀嘀咕咕了一陣。突然,東邊巷子里有人打槍,他們就全憤怒的跑到巷子里追擊了。”

祖父跟我講這段往事時年事已高,可他仍思想清晰,每逢此時他都按捺不住激動。我嘗試著安慰了他多次。那八年里,像這樣經歷在生死邊緣的事情還有很多,這對于一個自七歲就遭遇侵略戰爭的老人來說,恐怕他的一生都難以忘懷了。那些記憶,將永遠的鐫刻在歷史深邃的天空。

歲月艱難如斯。

而此時的天地早已轉換,一晃七十年了。盧溝橋的月亮當是更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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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郭梁世川

版權:創世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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