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早上七點十五分，阿夏看了看表。

“該出發了。”他想。

他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完畢，又耐心逐一的再三檢查。

“最好沒有落下東西，不然就糟糕了?！彼欣钕渥叱?棟公寓，這個時節北方秋天的晨風已經透著涼意。他抬頭望了望這里，“以后就很少來了”。阿夏踏上開往火車站的951路公車。

時間八點五十分，阿夏匆匆趕到火車站。距離他所搭乘的列車出發還有五十八分鐘。

津門是北方一座經濟重鎮，此時車站已經人頭攢動、熱鬧忙碌。阿夏提著行李箱漫不經心的走著。站前廣場坐北朝南，廣場盡頭連接著穿城而過的海河。國慶節假期臨近，他看著站前廣場涌動的各色身影。一些長途汽車司機正在招攬遠途旅客，一個中年男子正蹲在一家雜貨店前手洗衣服，他的女鄰居正在無聊的的看著他洗衣服。廣場東西兩端各有執勤警亭一座。阿夏穿過車站救助站，去往網絡售票取票窗口。

“小伙子”。一個精瘦黢黑的老頭靠近阿夏說。

“嗯？”

“我忘了我的密碼了?！崩项^左手拿著一張銀行卡向他示意，“我卡里有一萬塊錢?！?

“什么事？”阿夏問。

“我是山東人，今天來買回老家的火車票。但是我忘記密碼了?！?

“我的老伴兒和閨女還在等我。今天我從旅館結賬后手里就剩幾十塊現金了?！?

“然而買車票的錢不夠，我又忘記銀行卡密碼了?！?

“還差多少錢？”阿夏問。

“幾十塊就行。剛才一個年輕人已經給了我一百塊了。但還是買車票的錢還差幾十塊。你能不能借給我？”

“車站救助站就在那邊?！卑⑾闹附o老頭，“他們可以幫助你?！?

“我的兒子在部隊當兵，你把錢借給我，等我回到山東老家打電話讓兒子匯款給你?！?

“你記著你兒子電話號碼嗎？”

“小伙子你普通話說的好，你能不能借給我幾十塊錢買票？我的老婆孩子還在等我，回家的錢不夠。你把你的姓名電話地址告訴我，我回家還你錢?！崩项^答非所問的說。

這個老頭的語言有點混亂，不知是故意閃爍其詞還是他的精神有問題。車站廣場的巡邏警車經過阿夏身邊，阿夏向他們招手，示意警車停下來。

“你你你，你這是干什么?。俊崩项^面露畏色的猛退幾步?！敖枘銕资畨K錢還要叫警察？他們會把我抓起來！”

“沒事的，不用擔心，警察會幫助你?！卑⑾恼f。

老頭快速的離開了。阿夏有些疑惑。他想起了車站廣場的那些“乞丐”。

時間九點，距離火車開動還有四十八分鐘。津門站是一個大站，站內大樓有三十六個候車室，阿夏還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個候車室排隊上車。他走進網絡售票廳準備取出火車票。

“你說我要不要借給那個老頭錢？”一個年輕女孩跟身邊一個女孩說。

“我看他一副可憐的樣子，不像壞人。”另一個女孩說。

“可他為什么不求助廣場那些警察呢？”

“也許那些警察靠不住……”

“小伙子，我的兒子在部隊，我回家就讓他把錢轉給你。”巡邏車走遠了，那個老頭又走近阿夏說。

阿夏有些狐疑，他默不作聲的上下打量這個背著背包的山東老人。

“你不借錢給我，你不怕周圍的女孩笑話你嗎？你的良心不會痛嗎？”老頭突然改變了口吻。

阿夏搖了搖頭，這個老頭的言行開始讓他討厭，他感覺他越來越像個騙子。

老頭見阿夏沉默不語，他轉身向那兩個女孩哽咽著說：“借我點錢吧？我沒錢回家了。”

時間九點十分，距離火車開動還有三十八分鐘。阿夏走出取票大廳，他伸了伸脖子，他感到有些頭痛。

一個高個子青年男孩走向那兩個女孩說，“怎么啦？”

“我要不要借錢給那個老頭？我擔心他是個騙子，但如果萬一他不是騙子，那我會很自責?！?

高個子青年男孩看向那個老頭，“我剛才已經給過他一百塊錢了，那時你們還沒到?！?

“可是他老是纏著我。算了，還是給他點錢吧?！迸⒄f。

時間九點二十分，距離火車開動還剩二十八分鐘。車站廣播開始播報即將開動的列車車次，“即將開往叢臺的旅客請注意，請在第十檢票口檢票上車，火車開動前三分鐘停止檢票……”

阿夏來到車站救助站說明那個山東老人的情況，一個年輕警員擺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接待民警通過對講電話通知廣場的巡邏警察。

時間九點四十八分，火車準時開動。阿夏透過車窗望向遠處的車站廣場，那個精瘦黢黑的山東老人背著一個背包正在同一個旅客說話……

——河郭梁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