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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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快樂。”

2月14日上午11時11分，他收到了她的問候消息。他是一個行為簡約的人，他是文藝青年里內心含蓄、敏感善想的人。每年情人節他都準時記得，然而他從來沒有給她發過一次“情人節快樂”的問候。盡管他每年的這天都會想起她。

“從2001年算起，我們已經認識17年了；從2004年算起，我們也認識14年了。”他一刻鐘后給她回復道。這之間他在反復揣摩該用怎樣的語言來回復她。

“記性真好……今天怎么過？”她問他。

“今天一個人過。”

男人突然感覺這句話有點直男癌了。“我剛才在洗衣服。”他補充道。

“還是一個人嗎？”女人說。

“單身老光棍了。”

“最近過得好嗎？”女人說。

“拜拜。”

“不……”女人回復道。

“嗯？”

“除了拜拜能不能跟我說點別的？”

他想象著她頷首嬌羞、聲音溫柔的樣子。

上一次見面還是很多年以前，準確地說，那時候他們還是少男少女，正處在風華正茂的年紀：一個十月的黃昏，他偶然在學校操場里重新邂逅了她，在此之前他們已經相識三年了——盡管中間沒有過一次聯系——如果那次期末考試的臨時同桌能算作相識的話。再次在學校見到她之后他給她寫了一封他人生中的第一封信。在心中他坦誠而詳細地介紹了他自己。他在她同學口中打聽到了她的姓名，他貼上了一張八角錢的郵票，他把信寄給了身在同一所學校里的她。

他懷著澎湃的期待熱切的等待著，她收到了信，她很快給她回信了，一封折疊成心形的信。他們開始了交往，他們了解到他們居然是同一天生日，他認為這真是上天安排的莫大的緣分……

“除了拜拜能不能跟我說點別的？”他把縈繞的思緒拽回來后呆呆地盯著這句話。

說些什么呢？他想。尤其在情人節這個特殊的日子里。他有太多的事情想要親口告訴她，他有太多的特殊經歷想要認認真真的說給她一個人聽，那些只愿講給她一個人的秘密。他在屏幕上寫下了長長的文字，把他平生所學的所有寫作手法都恨不得全部使用上去。他努力避免她閱讀那些文字時可能產生的哪怕一絲一毫的理解分歧。

忽然，他后悔的刪除了那些個話。

“嗯，我想你……”一會兒他回復道。

“接著說。”

……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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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她給他發來了一條內容是二維碼的訊息。

“這是什么？”

“不要害怕，這不是轉賬二維碼。”

“嗯，我相信。我對你有充足的信任。”他頗顯鄭重地說。

“這是我的微信二維碼。你加上吧。這次不會再刪除你了。”

他想起了幾個月之前她似乎出于玩笑的刪除了他的微信好友。她刪除好友前給他回復到“我要刪除你”，當他看到后當即去給她聊天時已經顯示他們是非好友狀態了。她的刪除行為使他生氣，他故意把她的手機通訊錄姓名改成了“任性”兩字。

“這樣不是挺好嗎？”他回復她，“我微信上現在有好多客戶，我一天到晚的忙著回復工作上的信息，忙的都沒有時間去關注你的朋友圈動態了。”

“我是不是特別任性？”

“哈哈哈，自從上次答應你后，我已經給你修改回來了。”他給她發過去一張通訊截圖，姓名備注已經改成了她學生時代的昵稱“DY”。

“隨便你怎么改吧。高興了改成這個，不高興了改成那個。隨你心情。”

“這次不會了。”他回復她，“誰讓你上次刪除了我。”

“至于不？那只不過是一個玩笑呀。”

“當然。我很看重那個。特別是對于你。”

“你結婚后是不是就不跟我聊天了呀？”

“不會的。”

“你騙人。”女人說，“我記得幾年前我跟你聊天，你說‘我有對象了你以后不要找我聊天了’，當時我好傷心！”

“哈哈哈，我怎么沒記得這回事呢？”

“有！就是有！我清清楚楚的記得！”

“呵呵呵，好吧，那就有吧。那我允許你以后可以拒絕我兩次。”

“不行，太少。我要一直拒絕你。”

“哈哈。”

“如果我現在過得窮困潦倒你還愿意理我嗎？”她問道。

“哪來的這些傻問題？”

“回答我。”

“那時候我們還是學生，那時候我們什么都沒有。”

“嗯。”

……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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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他倆的生日了，他想。他每年都在等待這一天：在共同生日的這一天，他可以名正言順的跟她聊天，祝愿她生日快樂，問候她過的好不好。而不用忌憚任何其他懷疑的眼光。

第二天凌晨五點，他開始不明原因的眩暈、嘔吐，他推測也許是自己在飲食上大意了，得了時令病。從五點到八點，他嘔吐的厲害，整個人像是被剝了一層皮。中醫診斷說這是肝氣郁結，西醫說這是暈動癥。

“生日快樂！”女人的信息來了。

男人堅持著睜開眼，他努力控制住頭暈帶來的天旋地轉的感覺，他的額頭冒出一股豆大的虛汗，他的心里小鹿砰砰亂跳。

“也祝你生日快樂！”男人說。

“祝我們都生日快樂。我也盼著每年的這一天呢。”

“今天想要點什么？”男人說。

“想要我們彼此都健康快樂。”

男人欣慰地笑了。他心里猶豫要不要告訴她自己今天生病了，萬一她又哭了呢。

“今天還上班嗎？”女人說。

“哪有什么班上啊，我把公司賣了。”

“加油。等你東山再起我就做你的三兒。”女人說。

“呵呵。”男人給女人發了一個紅包，算作是生日的一個心意。

“不要。”女人說。她點擊了拒絕，紅包被原路退回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