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過海潮之聲嗎？

嘩啦。

嘩啦。

潮水卷著咸濕的氣息，泛白的沫撲在沙灘上，爾后全然消失。

她亦消失了。

好似溺在海里，烏黑的發隨波蕩漾，她睜著眼，海水澄澈透明，近處是刺眼的光，遠處是寂然的黑。

她在哪？

想要呼救，卻發現自己早已形同一具木偶，動彈不得。

耳畔那一遍又一遍的海潮之聲——

嘩啦。

嘩啦。

*

2018年10月28日。

“吃飯時不要總是看手機。”

陳家。

四方的木桌，兩個面貌相似的男人對面而坐，一個西裝革履，面容成熟，另一個一頭棕褐色卷發，牛奶肌膚，透著孩子氣。

收起手機，陳柚小聲嘟囔：“我在等電話。”

“等誰的電話？”年長的男人再道，語氣不善。

“陳祚，小柚難得回來吃飯，你就不要對他那么兇啦。”系著圍裙的女人從廚房里走出來，手里頭端著一大碗湯。她是陳祚的妻子，謝茹。“而且，還沒正式吃飯吶，玩會手機又沒什么。”

見嫂子，陳柚便是見到靠山，連忙上前幫忙。不成想，他剛接手，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等的電話終于來了。

三兩步沖回桌前，由于太莽撞，滾燙的湯沖出湯碗，灑在他的手背上。

“嘶——”陳柚倒吸一口冷氣。

“難得回來，還像丟了魂似的……”

顧不上背后哥哥的數落，陳柚握著手機就往沒人的角落鉆。“張叔，找到殷澈了嗎？”

電話那端似乎喘了口長氣。

“小姐……不好了。”

耳邊“嗡”地炸開，陳柚睜大雙眸，聲音止不住地顫抖：“什么……你說……什么？”

“小姐在搶救。”

“在哪？”

“人民醫院。”

“嘟——”

“你去哪兒？”桌前，陳祚見弟弟魂不守舍地跑出去，忙問。

問出的話自然是得不到任何回應。門廳只傳來漸遠的腳步聲。

他嘆了口氣，同妻子抱怨：“真不知道他一天天都在干什么。”

謝茹只笑笑：“戀愛了吧？他也該戀愛了。”

“哼，希望吧。”

正值深秋，氣溫驟降，本該是蕭索一片，可那長街霓虹高掛，七彩的光蔓延到路的盡頭。

道邊多見小情侶，親密地相互挽著，笑顏映著笑顏，如花初綻。

好熱鬧的夜。

“今年我們去個暖和的國家跨年吧，江城這天寒地凍的我真是受夠了……”

記憶中，殷澈說過這樣的話。

腦子里亂糟糟的，陳柚反復回憶起殷澈的音容笑貌，耳邊卻不斷回蕩張叔的那句“小姐……不好了”。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到的醫院，如一具行尸走肉，知曉目的地，便一個勁地往前沖。木然。無知覺。耳鳴。

清醒過來時，他已經站在搶救室的門前。

門頭，鮮紅的燈亮著，似血一般刺目。

門內，殷澈生死未卜。

為什么會這樣？

陳柚立在那，不言不語。醫生護士在他身前身后來回走過，他卻紋絲不動，雙眸倔強地睜著，唇線堅毅。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成了一塊石頭。

“陳柚。”張叔走過來，面上滿載疲倦，語氣亦是，“陳柚。”見陳柚無反應，張叔再喚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