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翠竹溪澗，論禪習武。

南山北麓，蘆花飛鳧。

檀郎休德，謝女遠矚。

星漢遙邈，佳期貽誤。

烽火狼煙，鐵蹄擂鼓。

灑血同盟，哀歌營幕。

商參不見，殤魂亙古。

雨覆云奔，英豪平怒。

青天凝露，覓尋鄉土。

待興百廢，安邦眾戶。

一夜芭蕉雨，天色微吐白。琨郳國都偌鄯，北城樓南里巷，都被沖刷干凈。

新陽府坐落在偌鄯城東南的乾霖湖畔，正值金風颯颯，桂香飄溢，那濃濃之味好比糖酥糕膩到心里。

府邸正宅偏東北角的一湖碧水，因夏季開滿蓮花，故名菡萏池。池面架起一座青石橋，連接前后宅院。紫藤懸飾的木架長廊，直通后宅的二層樓閣翰藻居。如今卻分外安靜，不是花期但見枝葉一日日枯萎凋謝。

上層廂房內熏煙余裊，仆人在主人入寢前點了安神香，而所居之人反倒暗自念及心事，在斷斷雨滴落檐打葉聲的破曉間，微微睜開了眼。她支起身，信手撩起輕羅紗帳，下榻折合面前的山水屏風。忽感有風來襲，身子骨涼而抖。聽聞腳步聲臨近，門戶被小心開啟，來者是她的侍女清揚。

“呀，郡主，醒了！奴婢剛想進來喚你起身呢。”

“清揚，外面還在下雨么？稍許冷。”慎修遠邊說邊穿襯衣。

“早不下了，一會朝陽出來，鐵定是個好天氣。”

清揚四顧房中，瞧見書案左側垂掛的布簾時時浮動起邊角，再往下看，原本放置在書案上的紙張，現已散落一地。

“難怪郡主不知陰風從何來，書案那頭的窗子進風呢。昨晚驟雨來得洶急，把你寫的字都吹到地上去了。”清揚深知郡主平日在乎詩集文稿多過女兒家的胭脂水粉，趕緊將手里端的盥盆往近旁一擱，小跑過去收拾。

“是么？難怪。”慎修遠整飭身子，跟過去。

果真滿目狼藉，慎修遠這會兒也不覺心疼，倒是伸手拉開布簾，讓一束束微弱的白光，從直欞窗的縫隙間射進來。

“清揚，先不忙。等些再整理。先為我梳洗。”

“是。”

慎修遠端坐鸞鳳鏡前，清揚展開七子鑲金妝奩，取出白粉盒、紅粉盒、胭脂盒放于郡主面前。“清揚，梳丫髻。”

“丫髻？”清揚正執梳篦從頭頂順梳郡主的發絲，頓時停住手。

“恩，再拿件白底襦衣，秀著纏枝碎花紋的那件，配條縹色褶裙吧。”慎修遠敷紅粉，不施胭脂。

“郡主是怎么了，不像你……”清揚瞅著郡主以黛畫娥眉，卻不蘸檀口抹薄唇。

“哪里不是我了？這才是！平日里會客、入宮、參宴，必遵循禮制，顯擺身份，穿戴富麗華貴。你可知道，那有多不方便。想想還是做個普通女子好，無須興師動眾，嚇壞人家。”

“嘻嘻，郡主就算不化妝，不穿錦衣，不戴珠釵，不佩寶玉，別人也不把你當一般女子，這招行不通的啦。本就生的天仙貌，不是尋常人。”

慎修遠一聽，反被她取笑，轉身揚手作捶打姿勢。清揚早有準備，機靈地躲到一邊。“郡主，奴婢跟你開玩笑的！”

“那我毀毀容，寧可換才德，不要傾國色。”慎修遠撅起小嘴，清揚忙勸慰。

“哎喲，我的好郡主，奴婢求你別亂動，這頭發快擰倒了。”

“挺好的！左右各扎一股，垂至耳。你用銀絲帶系于發間，再打兩個花結，快。”

清揚麻利地為其梳起雙鬟，修整衣裳，最后系上纏玉宮絳在灰青色腰帶的右側。十六芳齡，破瓜年華，粉白精致的小臉，纖纖柔軟的細腰，如泥燕回巢般靈動飄逸，叫人心花怒放。

東方旭日正升，好似一只破繭而出的紅蝴蝶，用它那團團溫熱，終結了冷雨、罡風，四方云霧如滾滾紅塵中的癡男怨女，圍聚又分散。可烏黑云蛟不肯把占據的勢力拱手讓出，白銀卷龍只得向天宮借來金鞭，揚揮神器，叫其灰飛煙滅，天地漸現光明。

“郡主，真不要奴婢陪同？”清揚面露憂色，拽著郡主的手不放。

“傻清揚，我又不是十天半個月不回，只是去幾個時辰，不必擔心，你就幫我收拾那些‘落地花’吧。走了！”

慎修遠忙不迭地踏出門檻，清揚剛松開手，突然想起還有話沒說，張大嘴欲喊，游廊上早已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