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郎探病
書名: 一樽還酹江月作者名: jeongeun本章字數: 3366字更新時間: 2011-10-08 19:42:54
戎馬一身,征戰大半輩子,為了心中永不改變的信念,從不曾在乎過自己遭受的傷痛,留下的疤痕。
保閣阡忍著刺痛,試圖把受傷的那只腳伸到靠凳上,他要自己給自己換藥??墒菄L試了好多次,傷口都快被他弄撕裂了,還是抬不上去,反倒冒出一頭虛汗。
白氏親自去廚房拿了煎好的藥,她回房剛踏進門,便看到丈夫做著逞強的動作。
白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擱下藥,疾步到他身邊,掰開他抓著褲腿的手,嗔道:“老爺,我不是叫你躺著,等我回來嘛,你怎么就是一副牛脾氣,非要自己來?!?
“傷的不就是腳么,手又沒事,我自己能行?!北iw阡故作本事地回夫人話。
白氏替丈夫抬起傷腿,謹慎地放好位置,怨他:“那你放上去了嗎?還當自己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啊,都一把老骨頭了?!闭f著,白氏臉色突變,情緒激動,“你看,紗布上滲出血了?!?
白氏滿目惱怒地瞪著丈夫,保閣阡雖是堅硬老漢,也怕女人生氣,不敢再說什么,任夫人處理傷口。白氏看著深深見骨的患處,又是酸楚又是難過,丈夫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哪一次回來不是新傷加舊疾,想著想著止不住一行淚下。
保閣阡驚覺把夫人惹哭了,雖不善甜言蜜語,也體會做他女人那么多年的白氏的不容易,拍拍夫人的肩膀,深情地看著她,老夫老妻了,相互一笑,什么誤會矛盾都化解了。
“老爺,我明日想親自為尚兒張羅納征的彩禮。你也知道定的婚期就快到了,女方雖然豪爽不拘舊禮,可總是好人家的姑娘,不能虧待了人家,該有的聘禮還是得送到段家去的?!卑资仙贤晁帲眉啿及鷤跁r,對丈夫平和地說道。
“哎,辛苦你了,阿綺。如果不是于娘去得早,你也不用那么累,日后霖兒娶妻也要你來操心?!北iw阡對白氏深感內疚。
他的發妻于氏,十年前病故,白氏是他的妾室。
“瞧你說的,姐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這五個孩子我都疼愛,尤其大郎、二郎,孝順懂事,根本不用我多費精力,倒是老爺你,姐姐最不放心的人是你,眼下你就安心養病,其他的事不用你去勞心?!卑资衔⒂懈锌啬钇鹩谑仙芭c她感情頗好,她答應替于氏守住這個家,于是勸丈夫安心。
處理了傷處,喂下了藥,白氏服侍丈夫躺下歇息??伤齾s一時睡不著,計劃著明日的各種安排。其實方才白氏對丈夫撒了謊,彩禮的事她已交代貼身的老嬤嬤去辦,而她自己決定去趟王府,但卻不能對丈夫坦白說是因為老四、老五闖了禍,她去賠罪。
翌日的早晨,白氏起身的頭一件事就是照顧老將軍用膳、服藥,而后她吩咐了身邊最穩妥、最放心的幾個下人,服侍老將軍。考慮到老大要籌備婚事,老二要巡視都城,老四、老五被禁止外出,更不在考慮之內,最適合陪她一起去王府的人,便是老三乘德,于是喊了三郎過來。
“德兒,你來了?!卑资舷楹偷氐戎先?。
“娘,早?!北3说屡e止得體地給母親請安。
“老三啊,你陪為娘去趟新陽王府吧。具體的原因上了馬車,娘再告訴你?!?
保乘德心思縝密,昨日母親大發雷霆,禁足四妹、五弟,多少猜到所為何事。頭微微向下一動,表示同意,白氏拉起兒子的手,直奔府外。
秋風起瑟,落花無語,荷塘枯腐,大雁南歸。
乘著陽光還充裕,精神尚不錯,慎修遠走出陰冷的臥室,在花園里散步,舒展筋骨。整整躺了一天一夜,何大夫的三碗藥下肚,身子骨已見大好。只是睡得時辰多了,頭腦發脹犯暈,再那么躺下去,不僅把自己睡糊涂了,還會累壞不分晝夜照顧自己的清揚。
日子一天比一天轉涼,微風乍起,便會帶動樹上的葉子,無情地墜落。一片葉子飄在慎修遠的衣肩,她拈起葉子,發現葉片上有一個個被蟲子啃食過的小洞。她像個孩子般把葉子擺在眼前,對著太陽的方向觀看。略帶刺眼的金色光縷,一束束打在她的臉上。慎修遠忽然覺得自己很享受這份秋日靜美的愜意,不想被任何人打攪,伸著懶腰。
清揚眉頭微皺,擔心著郡主單薄的身子才有起色,如果再染個風邪就糟了。既然她勸不動郡主回屋,只好替郡主去拿披風。
慎修遠低著頭,悠閑地邁著步子,在草坪上一圈復一圈地走,心里默想要是在這片葉子上提句詩,然后把它做成書簽,甚好。突然……
哎!為什么前方會有一雙黑白靴子,視線再往上看,盡是一身白底飛鶴長裾。
保乘德!
慎修遠一時驚愣,葉子滑落手指尖,無聲地掉在地上。她只是癡癡地看著他,眼睛張得大大的,略顯呆滯,盡然忘了說話。
保乘德并無半點不適,素靜謙恭地向慎修遠微微躬身一禮。
慎修遠見他風度翩翩地朝自己走來,心跳得越來越厲害,緊張得摳起自己的右手指頭。
“在下保乘德,見過修遠郡主。”
“免……免禮?!鄙餍捱h結巴地一抬手。
保乘德一眼瞥見郡主的手心布滿青紫色,就在郡主放下手之際,握住了她的手腕。
慎修遠驚異地望著他,不明白他此舉是何用意??墒亲约涸绞强粗@雙清澈的燕眸,心臟就噗通噗通亂跳,呼吸越是急促無序。他為什么要抓著自己,難道他對自己有……不可能的!
我的手!慎修遠也注意到自己的手心淤青不散、腫脹難看,她猛地抽回手,不讓保乘德看它,覺得丟了臉面,慚愧不已??墒潜3说伦サ糜行├?,抽手的時候拉痛了傷處。刺痛感從手傳到心房,神色一瞬間痛苦不堪。
“對不起,郡主,在下無意冒犯你,只是想看看你的手傷。”
慎修遠雖覺得難為情,但手卻不自覺地慢慢伸了出來,拿給他看。
他的眉毛英氣而修長,鼻梁高挺且飽滿,唇角微微上揚,姿態親和又風雅……想什么呢!慎修遠一慌,發覺自己盡然不害臊地盯著一個男子看得如此認真著迷,打斷了妄念,抽了抽手。
“弄疼你了嗎?”保乘德以為自己又不小心碰到了郡主的痛處,連忙道歉。
“沒有,不是的……”慎修遠立刻否認,不想被看出她的臉紅不自在,便問保乘德,“保公子,為何會在王府里?是隨右將軍一同而來嗎?”
保乘德不急于回答她的提問,而是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盒子,擰開蓋子,一股濃濃的藥味竄出,盒子里裝的是油脂狀的米色固體。
“郡主不妨試試我的化瘀膏,擦在手心,一般來說一日便能減輕疼痛,三日淡去瘀腫。”保乘德將藥盒遞到慎修遠面前。
其實何大夫已開了消腫祛瘀的外傷藥,她昨日也用過了,微見效果,疼痛得不是那么厲害。只是令她想不到的是,保乘德居然親自拿著藥來探望她,難道會是好姐妹乘羨背后使得勁?不管原因是什么,她都很開心,說不出的快樂,一種甜滋滋、暖意意的感覺涌上心田。
“謝謝你,保公子?!鄙餍捱h羞答答地拿過藥盒,取了點藥膏抹在手心,涼涼的,冰冰的,抬起頭笑看著他。
“敢說謝謝的是我。如果不是乘羨、乘迪的冒失沖動,又何須讓郡主吃這種苦頭?!北3说蠋е敢獾难凵窕赝ぶ?。
“乘羨,乘迪……啊!”慎修遠倒吸了口氣,著急地問道,“難道老將軍知道他們打了邢琪俊。我的父王對我實行家法只是做做樣子給太師看的,本意就是希望借此太師不會追求兒子被打之事。老將軍還是知道了,完了完了,就是太師不找麻煩,老將軍也會動真格,狠狠地教訓乘羨、乘迪。他們是不是被老將軍揍得很慘呢?”
“郡主,寬心。他們眼下只是被我母親關了禁閉,動手打太師之子一事并未驚動家父。乘德必須親自替弟弟妹妹謝謝郡主,如果不是郡主的聰明睿智,替他們解圍,我想他們此刻正在受苦受難當中。家母、家兄與我都自知沒有什么能為郡主做的,希望這盒化瘀膏有效,郡主的傷早日痊愈。謝謝郡主為乘羨、乘迪還有保家所做的一切?!?
保乘德的一字一句,真摯真切,深深敲擊著郡主堅強的心靈。昨晚被挨打,雖然很痛,痛到骨頭里,她也在無人冰冷的深夜,偷偷流淚,卻仍然覺得值得。今日得到保家人的感謝,尤其是由他,保乘德親口說出的謝謝,那份認同,那份關心,催化了共鳴。
“我可以稱呼你一聲,三哥嗎?也請叫我,修遠?!笨ぶ髀曇羟逋?,誠懇地問他。
保乘德拾起剛才掉落于地的葉子,交還給郡主,朝她點點頭,展眉微笑。
從遠處看他們二人,談笑風生,相處融洽。清揚站在灌木盆景邊上有一陣子了,遲遲不敢過去打擾郡主和保家三公子。直至王爺和一位著裝得體、相貌高貴的婦人由庭院洞門而入,清揚才提起腳步,走到郡主身邊。
“啊,三郎也在。修遠啊,快來見過老將軍的夫人。”
新陽王與白氏在前廳會面,就叛女乘羨、逆子乘迪闖禍,連累郡主被打一事,深談,交換意見。白氏想去看望替子受傷的郡主,王爺便帶她去女兒的閨房,沒想到半路,就見著女兒和三郎已聊到一塊。
“夫人,您好。修遠謝謝夫人和三哥,還有其他哥哥們對修遠的關心。修遠已無大礙,請夫人您放心。”慎修遠的笑容燦爛如花,白氏看著,打心里喜歡這個孩子。
清揚將披風搭在郡主肩上,替她系好繩帶。盡管慎修遠很想和保乘德再聊些天,可另一邊,白氏安慰她保重身子,父王叮囑她回房繼續休息,她只得匆匆別過保乘德,被清揚扶回翰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