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譽，十一點半了。再不下樓，又得排隊了。”墨四寶一手操著飯盒另外一只手拉著提了一半的鞋跟。

“別鬧了，食堂那飯菜還不如不吃呢。我昨天熬夜，你讓我多睡會。”楚清譽邊說邊把被子蒙在頭上，把腳伸出床邊，腳上掛著脫了一半的襪子，剛好落在墨四寶的嘴邊。“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陣沉寂之后傳來飯盒與頭骨碰撞的聲音以及楚清譽的哀嚎。

學校食堂就在公寓樓下，規模和小型足球場差不多大，可以同時容納上千學生集體用餐。

楚清譽初到學校，食堂給他的印象非常糟糕。

為了節約本來就少得可憐的電費，不到晚上七點半，中央臺的天氣預報播完，食堂是不會開燈的。白天被公寓擋住采光的餐廳里，可視距離不超過5米。被廚師們糟蹋得黑乎乎的菜肴，讓人很難有食欲，價格卻不打半點折扣。一滿勺的菜，在到達飯盒之前，被打飯的阿姨姐姐們用靈巧的手腕抖一抖，還能剩下三分之一算是走運了。

幾天熬夜吭完無聊的幾何課本之后，楚清譽決定曠掉自今天起所有的幾何課，徹底告別旺根同志。旺根何許人？數學系講師，負責執教楚清譽所在班。其講課最大特點是，把簡單的問題講成復雜，把復雜的問題講成玄幻，因為他對玄幻小說沒有研究，所以不能再將玄幻的幾何課提高到新的層次。

第一堂課上，他將自己并不高大，特點鮮明的形象深深印在了楚清譽的腦海里。旺根最大的習慣便是在每句話的后面帶上“對不對”，然后再補充道：這個地方要注意啦，期末考我就考我強調過的地方。從剛上課起墨四寶就發現楚清譽的臉色不好，就問了：“怎么了，沒事吧？”楚清譽并沒有回答他。墨四寶頓感問題的嚴重性。

“不對!”在旺根發出第N個不同發音的對不對之后，楚清譽喊到。充滿校園BBS灌水區氣氛的課堂在這一刻擁有了它本來應有的安靜。所有人都在做著頸部運動試圖找出那個打斷他們聊天思緒的聲音，最后全部定在楚清譽周身半米范圍內。楚清譽站起身，操起書包再拿上一張涂寫了半頁的紙巾，在如聚光燈般炫目的目光注視中走上講臺把紙巾遞給了旺根。旺根，看了楚清譽冷漠的臉正欲發作時轉頭看了一下紙巾上規矩的蝌蚪文，表情僵住了。然后楚清譽緩步離開教室。在這之后，除了考試，楚清譽再也沒有出現在幾何課的課堂上，而且在期末總評上拿了A。

“楚清譽，咱能走快點嗎？”墨四寶催促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昨天晚上兩個小時的電話沒白聊嘛，聊完你今天就這么積極下去吃飯，沒有什么貓膩？”楚清譽不懷好意地問他。

“哎…這個，是好事，趕緊下去吧。”墨四寶被揭了老底之后一副蔫樣。

因為下來的早，上四節課的同志們都還沒有下課，食堂空蕩蕩的。

“墨四寶，老實招了，到底咋回事。你還記得問我借錢的事嗎？我最討厭別人說一半藏一半，把我蒙在鼓里。”楚清譽有些不耐煩了。

墨四寶聽他提到借錢的事，心里著急。在前不久學校辯論賽上，他認識了政法系的優秀辯手，大三的學姐晨曦。不僅聰慧過人，而且面容姣好，身材修長，氣質極佳。當墨四寶打定主意追求她之后，就找了楚清譽幫忙。

“是這么回事，晨曦說今天來咱們公寓這邊吃飯…”

“這關我什么事呢？”

“她不是一個人來的，她還帶了她室友，政法系系花。這種好事，我肯定想著你了。”墨四寶臉顯得有些得意。

楚清譽微微一笑，說：“說得這么好聽，我可跟你說，政法系的女人可不好惹，那嘴就跟解剖刀似的。人家還是系花，肯定不是個善茬。你說得好聽，介紹美女給我認識，其實是你自己覺得不方便吧。讓我替你把人支開。”

到這，不得不說一說墨四寶這個人。他的名字是他爺爺起的，他們家祖業賣文房四寶，起了這么一名，看來是寄托了不少期望。人如名，儒雅，大方，待人坦誠。在他身上找不出一絲未來要繼承家業的壓力。要是說有什么缺點，就是太散淡了點。楚清譽與他相交，就是因為那份坦誠，那種掏心窩對你的勁兒，讓你沒法不跟他以誠相待。

“阿姨，為什么我的飯這么少？”楚清譽對著年紀不到20歲的食堂服務員說道。

“哎呀，拿錯飯了，對不起啊，這是女生的分量。”服務員趕緊換了飯，可是已經晚了。后面幾個女生已經笑得連手上的飯盒都拿不住了，墨四寶在拿自己的頭撞了桌子之后用手狂垂旁邊的椅子，耳朵憋得通紅。

楚清譽頭上掛著三條杠和一滴汗然后沉默不語拿著飯轉身離開，就著這個時候兩個女生走了過來。她們聊天的專注度已經到了目空一切的地步，所以很平常的撞上了拿著飯和蒸蛋羹的楚清譽。就當時來說，楚清譽是完全可以躲開的，但是郁悶的心情讓他覺得有必要找人分擔一下。

“啊！”隨著裝著蛋羹的瓷碗落地碎散和飛濺的湯汁。兩個女生發出了一聲驚叫然后看了看對方同時來了句：“你沒事吧?”。楚清譽就這樣被晾在了一遍同時忍受著燙傷的疼痛和滿腔怒火。

“你怎么走路都不看前面的啊！”其中一個女生先發制人沖楚清譽吼到。

“同學，麻煩你借下我手機好嗎？”楚清譽柔緩地對她說，頭絲毫沒有抬起來的意思。一個暴怒，一個淡然的反差，讓這個女生像是被了魔咒，木然地掏出自己的手機拿給了他。然后他撥通了自己的號碼。

“還給你，謝謝。”

在拿回手機的時候，女生才反應過來，不由尖叫：“啊，你干什么？”

“這件衣服你拿著，要么給我洗干凈，要么替我扔掉。我把自己的號碼存在你手機里了，你應該知道怎么聯系我。”楚清譽脫掉衣服，遞到了女生手里，抬起頭來對她說。而她盯著他胸口雪白細嫩肌膚上突兀的一片紅印，呆掉了。同時呆掉的還有其他打飯的女生。

“啊，怎么是你。”旁邊的女生叫道。原來這就是墨四寶的未來女友，晨曦。墨四寶一看是晨曦也趕緊趕過來，擔心楚清譽隨時會爆炸。女人和兄弟，他誰也得罪不起，也就只能傻傻站著，默不作聲。

“怎么樣，我早就跟你說過，政法系的女人不好惹。既然晨曦來了，我就先上去了。”楚清譽一邊搖頭一邊說道，就好像什么都沒發生。從來不對女生笑的楚清譽對自己在這所學校唯一的鐵哥們給足了面子。

“那你？”墨四寶小心的問。

“別墨跡了，我沒事，就是沒穿衣服凍得慌。再不上去穿衣服，不然保安要來了。”聽了這話墨四寶滿心愧疚。楚清譽一溜煙的跑了，留下三個人和一地狼藉。

“暮暮，這是我…我男朋友，叫墨四寶。四兒，這是我跟你說的室友，我們系系花蘇暮。”在這尷尬的氣氛中晨曦努力找些什么來打破沉默。

“你好…”墨四寶臉上是笑到一半僵住的表情。出于禮貌他應該微笑，但是這種場景下，微笑沒有親和力只有破壞力。

“暮暮，衣服你拿給我，你先回去吧。”晨曦對蘇暮親輕聲道。而蘇暮什么都沒有說，扭頭步出食堂。留下墨四寶和晨曦在原地給越來越多的同志們圍觀。

“咱這吃還是不吃啊？”墨四寶對晨曦說道。

“吃你個頭，都什么時候了還吃。我走了，哼！”說完晨曦扭頭就走。

“不吃了不吃了，你等等啊，我送你回去。”墨四寶前腳跟后腳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