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總是來得很早，早得讓人來不及享受午后的恬靜和傍晚的閑適。冬天的夜又是那么的靜，城市仿佛一只感召的北極熊，進入冬眠，一切都放緩了步調。尤其，今夜還有些細雨，夾雜著寒冷和潮氣，讓人渾身不自在。若是在夏天，青年人會很樂意的放開雙臂享受這些被風吹細拉長的雨絲相伴一路，那是一份清新和涼爽，打濕的頭發和衣服，在體溫與氣溫的烘烤下，干得很快。可是，現在是冬天，雨水可能只會讓頭發和大衣蒙上一層晶瑩剔透的小珠子，燈光中一閃一閃，華麗靈動，然后，水珠滲入衣物，化開可能要幾天才會徹底晾干，讓人氣惱。

同樣的景致，在不同的氣候里也能讓人換上不同的心情。這個季節，一陣微風拂過，哪怕沒有沾染一寸肌膚，我們也不不自覺的瑟瑟發抖。人的身體慵懶了，行動遲緩了，感受卻更敏感了。

下午五點，微雨。楚清譽在辦公室里將各種單據，表格錄入電腦。辦公室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很享受這個獨處的狀態：沒有其他人在，少了些喧雜，和腦袋波的相互干擾，你能更放松，不僅是身體，還有神經；不是在自己的窩，所以也不會產生慵懶的倦意。

“傻寶，我給你拿了些雜志讓老五拿回去了，你反正也是閑著，抓緊讀一讀吧。”楚清譽伸了個懶腰，撥了墨四寶的電話。

“那個有用嘛。”

“效果得做了才知道，你先讀著吧，每次看著你我就愁，我說你那么點人生追求，怎么還能活得如此陽光。”學校中兩個讓楚清譽無語的人：程瑤馨，再就是墨四寶了。

“嘿嘿，知道了。對了，你這會還不回來，天氣預報說這雨得下到后天了，晚了這雨可要大了。要不咱去給你送傘？”

“免了，別讓人以為你被人甩了，然后承受不住打擊改變了取向。你要找基友找別人吧。”楚清譽用楚式幽默委婉的拒絕了。

楚清譽放下電話，走到陽臺，仰起臉，雨如發絲，緩緩飄落在他的臉上：“嗯~好冷啊。”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抖，上翹的尾音，叫得那是相當銷魂。

蘇暮正站在門口，他恰好背對她，沒有發覺。“咚咚”兩下清脆的敲門聲，楚清譽沒有回頭，他有些不爽，誰這么高調，來了就來了唄，該干嘛干嘛去，何必還要特地引起他的注意。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想不到你還有這種“特殊”愛好。”蘇暮雙手交叉在胸前，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在那扭來扭去。

哎，這都翻了天了，怎么身邊一個個都是越來越會埋汰人了。“誒，我說我這自我陶醉得正好，你干嘛過來打斷我，還是不是要加入？”楚清譽也不惱，臉上四個大字：誠招加盟。

蘇暮掩嘴一笑：“不跟你鬧了，你怎么還在這，不回去？”

楚清譽看她那掩嘴的一笑，原來不生氣的時候，她還是很好看的，沒有宋容慧那種古風古韻，但掩不住那書香氣質。“喏，你看看桌上那些本子夾子里的東西。”他做天真狀雙手一攤：無奈。

“帶回宿舍做嘛，不然明天作業可以啊，又不急著交。”蘇暮看他懶洋洋的樣子，想不到他也能裝可愛，哎，真不知道他是什么結構。

楚清譽一臉“你不懂”的表情，搖著食指：“Nono，你要知道蘇大小姐，本大爺的電腦是泡妞、聊天、看電影、玩游戲等等功能一應俱全，唯獨不包括工作。而且，我不習慣留著未完成的工作去干擾我的休息。”

“我還真該帶個相機來，拍幾張貼到網站上去。”蘇暮瞧得樂了。

楚清譽立即搬來了椅子；“來來，別站門口，累。過來坐過來坐，你剛才就當沒看到，拍照神馬的，就別再想了，我還想維護我的高大形象呢。”

蘇暮不再拿他開玩笑了：“還不去吃飯?”

楚清譽將口袋底往外一翻：沒錢。那動作和表情標準到位快趕上卓別林了。

“您沒錢？您不是窮得就剩下錢了嗎，我還想和你一樣請客吃飯用飯菜把客人撐死呢。”雖說這句話是無意之間說的，可是矛頭指向的是程瑤馨。

幸虧這楚清譽只對別人男女關系敏感，從不在自己身上亂想：“還說呢，還不是給你們吃窮的。您晚上也得在這加班吧？要不您行行好，替我帶點上來？”楚清譽是個特愛演的人，知道什么話配什么語氣、什么表情。

看著那委屈的模樣，蘇暮舉旗投降。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一路上蘇暮都覺自己的自己渾身輕飄飄的，剛才發生的一切像放電影一樣，畫面在她腦海里一張張映過。以前，她只知道，他有能力，有原則，待人得體但始終對別人保持距離。這樣的他也很惹人喜愛，因為認真的男人很有魅力，他嚴厲，但都是對事不對人，更不會對誰心生芥蒂，磊落瀟灑。

而今天的他，卻更惹人喜愛，溫暖俏皮，他鋼筋混凝土外表下也有一顆童貞的心。在人前，總是舉止得體的他，現在卻在她面前毫無忌憚，表現得那么放松和自然。自己應該算是特別的吧，至少，她讓他信任，開啟了心門，哪怕只是一條縫。她不否認自己對這個男人有好感，和大一男生完全不同的他有超年輕的穩重可靠。

之前，她心里一直有一種忿忿不平。因為他對程瑤馨的不同，她甚至有一些吃醋。雖然在一起聚餐的時候，她總能保持微笑，看著他們相互打趣，挖苦，但是她很少說話，甚至也記不起晚上都吃了些什么。她能記住的只有程瑤馨的嬉笑打鬧和楚清譽的風趣大方。

但是現在，她平衡了。

剛想到這，一腳踩空，她現在可是在樓梯上，就差兩級臺階到達辦公室所在的三樓。樂極生悲，當她回過神的時候，一切都太遲了。

“一、二、三……”一個聲音在背后數著，是誰，是搗蛋的小惡魔在看她出丑，計算著她何時跌落地面嗎？就在這個時候，她從背后被人雙手環抱在腰間，氣味，在哪里聞過呢？對了，那個毀了她自行車，還造成她扭傷的人，將她抱到醫務室，一路上，她嗅著他的味道，淡淡的奶香。

她的頭靠在他臉上，他輕聲說：“我在數著你要多長時間，才會摔下來，想不到居然讓我等了這么久，哎，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

“沒，沒什么。誒？什么，你一直跟著我？那為什么不叫我，你是故意的吧。”蘇暮有些惱了，但是裝給楚清譽看的，在這個時候，她依然不忘記在他面前保持那份尊嚴。

“額，我不過是去上個廁所，你不說聲謝謝就算了，還倒打一耙，我看你是公主病患者吧。”楚清譽好脾氣的回答。

蘇暮想說些什么，來為自己的心不在焉辯解，掩飾自己的慌亂。因為手臂的壓力，她有些呼吸困難，當她注意到自己胸部下傳來他的體溫時，她嬌羞不已，上一次，是他打算占便宜，只是對她毫無興趣，現在自己居然給了他這樣的機會。她掙扎著轉身，在重心完全倚靠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時候，轉身的結果五分是從背對到面對，所以她轉到一半的時候將楚清譽推開了，這一推險些讓楚清譽從樓梯上飛出去，幸虧他抓牢了扶手，而她自己：“哎呀。”又扭傷了腳踝。

所以說，死要面子活受罪，享受著溫暖的懷抱，還要講究男女授受不親，著說到底就是一種自我折騰。

因為她剛才強烈的反應，楚清譽沒有冒失的上去抱她，而是背對她蹲了下來，讓她自己伏上去。

她坐在椅子上，他蹲下握住了她的腳脖子，這次他抓得很穩，生怕她的矯情勁上來一抬腿給自己臉上來一腳。還好，她今天穿的是踩腳打底九分褲，他替她檢查看看骨頭是否有事，她則是雙手按住裙擺。

“喲，您老都這樣了，還當心走光啊？”

“要你管，頭低下去。”

“行，你夠狠，享受著我的照顧還不忘記在我面前逞你女王的威風。”楚清譽站起身，只是挫傷。

蘇暮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自己也嚇一跳，他和她都是很專心認真的人，不會去關心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她怎么也會說出小女人才會說的那些話呢，是在提醒他，自己也是個臉皮薄的女人嗎？

“你的晚飯……”蘇暮有些難為情。

“你還管這干嘛?”楚清譽有些生氣，一看她眼圈開始微微泛紅趕緊補上一句：“就當我吃過了，你看你這還買一送一，送一大美女讓我抱，讓我背，還讓我揉腳。”

蘇暮隨手一揮粉拳，打在楚清譽的肩頭，楚清譽下意識的朝她看了一眼，四目相對，這是她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太合適，趕緊別過了臉。

“你說，你在我背后等著就是為了看我的笑話對吧。”蘇暮適時的轉移話題。

“對，也不對。我這叫守株待兔，你要自己不往上撞我能拿你怎么辦。不過沒想到你還有附贈節目，哈哈哈哈。”

總算讓蘇暮逮著機會了：“打死你，叫你亂說話。”粉拳如雨點般落下。

寒冷的夜，在這間沒有暖氣的辦公室里，他們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如果，他是那個樹樁旁的農夫，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有幸撞上去。

因為這一撞，不能早一秒，也不能晚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