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市第二中學五年級三班，一個稚氣未脫的男孩，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撐著腦袋，嘴巴叼著半截鉛筆，愁眉苦臉的看著身旁同桌的空位置。

前排的胖子，轉過身問道：“石頭，夜明又逃課了？”。

皮石愁眉苦臉點點頭。

胖子幸災樂禍的笑道：“夜哥就是厲害，專挑狠角色的課逃，佩服佩服。”

石頭無可奈何的攤攤手。

胖子看了四周沒人貼近石頭附近小聲問道：“夜明真的認識水珠姐姐呀？那可是紅燈區的網絡紅人了，火的不得了，他不會逃課逛紅燈區了吧？”。

石頭眼珠子轉了轉，敷衍道：“紅燈區沒滿十八歲能進嗎？水珠兒那么火夜哥兒能認識，水珠兒姐姐可是從來不在網絡之外見人的，你聽誰說過在現實生活中見過她？瞎想什么了？”。

胖子點點頭道：“也是”。

還待再說些什么。

虎老師隨著上課鈴聲走進課堂，清了清嗓子，目光一瞟就發現了夜明的位置空著，眉頭一皺，默不作聲的拿出一個隨身攜帶的小本本記上一筆。

石頭內心哀嚎，上黑名單了，不過一想也就釋然了，夜哥兒估計在虎老師的小本本上都記上無數個正字了，債多不壓身，虱多不怕咬人。只是這個季度的學分又要扣掉一分。

......

西元市有名的紅燈區香坊巷子，仿古風建筑的銅鹿閣大樓前，一個小男孩背著書包正一臉天真的和一個彪形大漢對峙了。

“小屁孩，這里不是毛都沒長齊的孩子能來的地方，別處玩去，大門口看見了嗎？未滿第十八歲不準入內，你才幾歲呀？趕緊回家吃奶去。”

“我不是來玩的，叔叔，我找水珠兒姐姐，我是她弟弟，她說我不開心了就可以來找她的。”。

彪形大漢蹲下來，寬大的黑西服褲子撐得滿滿的，像一頭黑熊。

他看著夜明哈哈大笑：“你是她弟弟，你姓夜，她姓水，你能是她弟弟？那你信不信她還有一個姓王的哥哥呀？”。

說罷指了指自己的胸牌，上面寫著王彪。

夜明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這時王彪的身后快步走來一位穿著秘書服飾的少女，她看著夜明露出和善的笑容。

隨后少女當著王彪的面牽起夜明的小手，走之前，冷冷說道：“彪子，水珠兒是小姐藝名，小姐不姓水，但是我確實不知道他有沒有一個姓王的哥哥，要不我問問？”。

王彪傻眼了，腆著臉干笑，一邊道歉，一邊裝模作樣的給了自己兩巴掌，笑罵道：“是我嘴賤，是我嘴賤，怠慢了貴客，您請，您請，把我當個屁放了就好”。

夜明回頭皺起鼻子做鬼臉，道:“屁放外面去！放里面影響空氣。”

好嘞！王彪麻溜小跑，回到大門外站崗去了！

夜明被少女帶入復古風格的閣樓，七拐八繞進入水珠兒的閨房，一個身材婀娜的女子突然跳到夜明面前，一把把夜明抱進懷中，狠狠的揉了揉，夜明支起手掌推都推不開。水珠兒嘻嘻哈哈的笑道。

“小夜明，我的大貴人你終于來找姐姐玩了，想死我了。來讓姐姐看看。長高了沒。”

夜明得以掙脫水珠兒的懷抱，一臉無奈的被水珠兒打量起來，動手動腳評頭論足的。

一會比劃比劃夜明的個子，看看長高了沒，一會揉揉夜明的臉蛋。

小家伙稚氣未脫，但眉眼已經長開了，筆直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眼睛已經有了桃花眼的雛形，個子正是抽條長個的時候顯得修長，再過兩年定是個陽光開朗的大帥哥無疑。

想到這，水珠兒小手捏捏了夜明的腰，夜明扭過身，看著水珠兒，無奈道：“姐姐，癢”。

水珠兒笑嘻嘻收了手，蹲在地上捧著臉看著他，總也看不夠的樣子。

水珠兒是網絡主播，個子高挑，身段婀娜，白皙皮膚，一副美人架子，再看五官，卻只能算是秀氣，眉眼鼻嘴額，中規中距，眼珠子帶著機靈，無形中減了年歲，是個溫婉耐看的女子。

不過和網絡平臺上火的不要不要的那個水珠兒判若兩人，網絡上那個被萬千宅男癡情的水珠兒貌若天仙，身材火爆，關鍵是才情頗高，琴棋書畫，古今樂器樣樣精通的清奇女子。

水珠兒想到自己如今截然不同的境遇，看著夜明真誠的到了聲謝，夜明知道她要謝什么。

說道：“姐姐不用感謝我什么，姐姐身材本來就很好，琴棋書畫也樣樣精通，我只不過幫姐姐搞定了鏡花水月公司出臺的反美顏系統，讓姐姐更漂亮了一些而已，不用謝我的。”

水珠兒，點了點夜明的鼻頭，抱怨道：“明明對姐姐來說是影響人生軌跡的大事，怎么在你嘴里這么隨意呀。”

夜明不說話，只是看著窗外發呆，水珠兒能火爆網絡除了相貌短板被夜明破解了反美顏系統補齊之外，其他方面自然不是假的，琴棋書畫都是實打實的本事，看出夜明心情異樣。

水珠兒不在說話，拉上隔音的門簾，打開窗戶，神仙閣的地段極好，推窗見江，百丈寬的白江波光粼粼，接天荷葉鋪滿江面，其間野鴛鴦，俏鷓鴣，嬉戲其間。

景能寬心，如此美景入眼，夜明的心敞亮了些，水珠兒把夜明拉到窗前坐著，江水從夜明的眼前緩緩流過。

寬闊的白江，兩排楊堤岸，一只鴨媽媽帶著一群小黃鴨，游嬉在江面上，夜明眼力天生極好，能看到每只小鴨子的神態，小鴨們及其依戀鴨媽媽，寸步不離的依偎在鴨媽媽身旁。

水珠兒看著眼前這個安靜注視著江面的神奇小少年，不知怎么的感到他陽光安靜的外表下，有些孤獨，有些倔強，還有些委屈。

他干凈的眼睛下，似乎隱藏著很多很多的委屈，有著很多很多的渴望，無處釋放。

她張了張嘴，想說：“有什么委屈嗎？能告訴姐姐嗎？”，想想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她起身把夜明抱起來坐在自己腿上。

夜明沒有反抗，只是覺得姿勢有些不舒服，往下溜了溜，腦袋靠在了水珠兒的胸脯上，找到舒服的位置，繼續看江面不在說話。

水珠兒對夜明的動作沒覺得有什么不適，她也覺得那里肉多且軟確實舒服些。

半響，夜明突然問道：“姐姐，你說有人會是從石頭里蹦出來嗎？”。

水珠兒愣了愣，看夜明認真的神態，知道小家伙是認真問的，于是認真回答道：“沒有人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每個人都是媽媽生出來的。”

夜明想了半天確認道：“每個人都是嗎？”。

水珠兒回道：“每個人都是。”

夜明回道：“不會有意外？”。

水珠兒回道：“不會有意外，就算是代孕，是試管嬰兒，也有媽媽？每個人都有媽媽”。

夜明確認道：“每個人都有媽媽？”。

水珠兒察覺到這個極其簡單的問題好像對這個及其聰明的孩子很重要，認真回答道：“每個人都有媽媽。”

夜明眼睛突然有了神采，又突然惴惴不安。

他從水珠兒懷里跳下來，背起放在桌子上的小背包，和水珠兒道別，蹦跶著從房間離開了，水珠兒看著夜明離開的背影，感覺孩子好像從自己這里得到了部分答案，有些開心，于是唱起了晚漁。

夜明離開水珠兒的閨房，背上書包，撒開腳丫子，跑著離開了，他來到江邊，鴨媽媽將所有的小鴨護在自己的羽翼下，張開嗓子正在和柳樹上的賊鷗對峙，嘎嘎嘎的叫聲鼓足了勇氣，驅趕著窺伺自己孩子的天敵。

夜明跳起來幫著鴨媽媽，朝著柳樹上的賊鷗張牙舞爪，最終撿起了石頭嚇走了賊鷗，小鴨子從鴨媽媽羽翼重新游了出來，夜明看著小鴨子，笑道：“你們有媽媽，真好。”

說完一蹦一跳的背著書包走開了，路上遇到一條小灰狗，在草地上歡快的撲蝴蝶，夜明走到小狗面前，拿出一塊面包，喂食小狗。

夜明問道：“你有媽媽嗎？”。

小狗沒理夜明，香噴噴的吃著面包，夜明自問自答道：“你肯定也有媽媽，你長這么大，肯定是狗娘養大的。”

小狗突然不再吃面包了，齜著牙朝著夜明咬去，嚇得夜明趕緊逃跑，一邊跑一邊抱怨道：“我又沒說錯，你還咬我，你肯定是聽不懂我說話，等我以后學了動物語，我再和你解釋。”

一人一狗飛快的跑過草地，夜明肚子有些餓了，他循著香味走到一家燒烤鋪子前買了兩串羊肉串，一手一個站在攤位前吃。

攤位前來了一個手里夾著皮包，脖子掛著大金鏈子的中老年男人，碩大的金表箍在他的手腕上，男人牽著一個穿著艷麗年輕女孩，走到燒烤鋪前，抖起腿，緊身牛仔褲配著豆豆鞋一顛一顛的，要了二十串羊肉串。

夜明一邊吃羊肉串一邊看著年輕的女孩，女孩注意到夜明看自己。覺得小家伙長得秀氣可愛調侃道：“小弟弟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姐姐呀。”

說罷自戀的撩了撩頭發，夜明吃下最后一口，擦了擦嘴，認真羨慕的說道：“沒有，就是覺得你爸爸對你挺好的，買了十幾串嘞。”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他還有事了，女孩目瞪口呆，俏臉蛋氣的煞白，最終氣急敗壞的拉著中老年男人的手，不依不饒的撒嬌道，親愛的，你看看現在的孩子，缺家教，哼！。

夜明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哪里熱鬧在哪里逛，一會走馬觀花，一會細細打量，看到小學門口的商店前，一位母親接送幼兒園的孩子放學回家，母親笑著給孩子買了支冰激凌，彎下腰抬手就要摸摸孩子圓圓的小腦袋。

夜明愣愣的看著，四處打量了下沒人注意自己，于是閉上眼睛，微微低下腦袋，身子傾斜著踮起腳尖，仿佛在感受著什么。

良久，夜明睜開眼睛，眼前母子的身影早已消失，他眼中還殘留著濃濃的羨慕和淡淡的委屈。

夜明來到商場的鏡子前，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整理整理了微微汗濕的頭發，捏了捏自己的臉蛋，對自己的長相很滿意的點點頭，自言自語說道：“你說我是石頭里蹦出來的，石頭里蹦出來的都是帶毛的猴子，哪有我這么好看的，我早該猜到你是騙我的，我有媽媽，我不是從石頭里面蹦出來的”。

隨后又頗顯自信不足的自言自語道：“就算我是從石頭里面蹦出來的，我也要找到那塊石頭。”

……

講臺上老師看了看表，快要下課了，清了清嗓子，說道：“同學們這周的命題作文題目為《我的母親》，大家好好構思，皮石你負責給逃課的夜明作業帶到。”

夜明從商場離開，挑了雙褐色線織的長筒襪，上面繡著一對毛茸茸的兔子，左腳兔子咬著襪子的大腳趾，右腳兔子在啃胡蘿卜。

結賬的時候，售貨員姐姐笑著問是不是給姐姐買的，夜明認真回答道是給爸爸買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夜明總覺得售貨員姐姐的表情像是在憋笑。

夜明想著父親的腳有那么大得買長筒襪子才能套的住，大山里林區的濕氣可重啦，襪子得厚，兔子多可愛呀，也好看，上面還有兩個耳朵哩。

又去到菜市場，買了夠做一大桌子菜的豐盛材料，蘑菇，筍，晴魚，豆子...一大堆，提在手中，往鎮撫街東頭的小院走去，小小的背影，懷里抱著一根長長的黃瓜，像是懷抱著一桿槍，走向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