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氣!”。
黑衣人啐了口唾沫,惡狠狠的盯著街道上的每個人,試圖找到那個從他們手中逃脫的狡猾小子。
“情況得上報上去。”
另一個同伴說到。
“報上去?報告怎么寫?兩個執事花了500萬找到了線索,然后讓一個八歲的小孩從眼皮子底下溜走?”。
“就這么報上去,你我都得脫層皮。”
同伴沉默,他下意識摸摸自己袖管下的右胳膊,緊了緊關節。
陽光照射在他的左手腕上,銀白色的合金折射出明亮耀眼的光。
他提了提手套,罩住裸漏的機械臂。
“現在怎么辦?”
“怎么辦?我們知道了那個小崽子的名字和照片,還怕找不到他嗎?按照經驗來說,過一會最新的反饋信息就要來了。天網就是天網,疏而不漏,誰都在網中,早晚露馬腳的。”
話音未落,二人的手環同時震動。
地圖上的小紅點再次出現,軌跡清晰,朝著東邊快速移動。
同時行程清單上給出了明細。
東三路六號執勤衛生機器人十六分鐘前上傳。
福步大街中路編號4032電子眼十二分鐘前上傳。
璐璐糖水廣告位十一分鐘前上傳。
遜克牌視力矯正眼鏡九分鐘前上傳。
天馬自動駕駛出租車公司編號709途徑二橋西38米處七分鐘前上傳。
信息還在不斷的上傳,像一張無形的蜘蛛網,網上的一舉一動都被感應著,而夜明就是蛛網上慌亂掙扎的獵物。
二人對視一眼,相視而笑,朝著紅點預設方向趕去,一縱一躍動作輕盈,反應迅疾。
不遠處的平房上,夜明平躺著,嘴里吊著只棒棒糖,裸漏的面部,鼻尖、眉骨、額頭、下巴、都被夜明點上了白泥點,構成霍斯點陣。
夜明在無數種面部識別算法中,挑選了低端算力搭載適配效果最佳的一款,給自己的做了面部定位點混淆。
在下界很多的嵌入式設備算力資源都很低,選擇這樣的混淆能夠在十米外瞞過很大一部分低端設備的識別。
點上白泥點的夜明像生活在保留地上的傳統土著族。
平房內的一對小情侶聊騷聊的火熱。
女的摸摸男的。
男的說摸一次要給錢,包月套餐便宜點,包不包?
女的說:“能不能直接算“流量“。”
待女子說出一個月五百毫升的流量時,男子看了看手里的飲料瓶,哭嚎著要逃跑,被人一把抓回。
夜明看看天,一邊思索著女子口中的流量是什么?一邊帶上帽子掩著面,在并排的小胡同里跟上兩個黑衣人。
二人交談的對話清晰入耳,夜明初聽時著實吃了一驚。
五千萬,僅僅是通過唐豆豆這個名字,定位到自己就已經花了五千萬嗎?
夜明咽了咽口水。
心想到要不出面和他們商量商量,把五千萬給我,我自己主動跳出來?
我打算把我買五千萬,夜明心里盤著這個邏輯,覺得自己賺了,雙方直接交易嘛,避免中間商賺差價。
夜明覺得自己有這個優勢,可以打個九折。最起碼我知道我就是我,如假包換,你看你們花五千萬,現在追的就是個假貨。
前方的兩個人跑的很快,一看就是身手矯健的體術高手,夜明倒也不是跑不動,只是跑的確實沒這兩人快,主要是他們腿比較長,自己還得多吃點圓規長長。
好在自己早已規劃了周密的路線,可以抄近路,一路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無人生鮮物流倉庫,出現在胡同盡頭,這里側邊有一條無人的甬道,一些自動分發車輛在此排隊等候。
最后一處信號消失在倉庫內,倉庫只有一個入口,張著大大的黑洞洞的嘴巴,門簾上水汽被持續不斷的微波震成細微的分子,形成一層揮之不去的霧氣,隔絕著夏日外界的干燥炎熱。保持著倉庫內的環境溫度濕度適宜。蔬菜、水果、分門別類的被精心照料者,等待每日清晨無人車輛的分發。
二黑衣人對視一眼,同時放慢腳步,有些狐疑,倉庫?這小子跑倉庫里去干嘛?這里可是死路?嚇昏了頭。
性格偏火爆的黑衣男子,一馬當先就要沖進去,抓住那個小子,別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一頓出出氣,然后再逼問少爺的下落,最后找到少爺再把家主交代的燙手山芋交給少爺,自己的任務就完成了。
身后機械臂的男子,攔住了他,相較于同伴他生性多疑冷靜。
“刑剛等會,總感覺有些蹊蹺,在確定確定他的位置?”。
說著打開最后一條位置信息。
是一個維修冷氣的機器人拍的照上傳的,附帶上傳的影像中一個衛衣小男孩,在低溫的生鮮倉儲環境下凍得哆哆嗦嗦的,一邊身子往角落縮一邊用手環打著電話。
“警察叔叔?喂?警察叔叔?有人在壞人在追我!”。
手環的那頭卻并無反應。
帶頭沖鋒的黑衣人嗤笑一聲,嘲諷道:“一個被嚇破的八歲小屁孩就把你嚇到了,你的膽子隨著你的失去的胳膊一起消失了嗎?”。
“還是個蠢小孩,不知道無人倉儲為了低功耗都隔絕外部信號了嗎?警察叔叔怎么打的通了?哈哈”。
夜明躲在轉角的角落,咧咧嘴,暗道:“等會你就知道警察叔叔的電話打不打的通了。”
不給機械臂男子解釋的機會,一頭鉆進倉庫里,另一個家伙也不再遲疑,尾隨進入。
倉庫里,傳來夜明的尖叫聲在空曠的箱體內回響,充分的表達了一個八歲小孩的驚恐和害怕。
然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追不舍。
“小王八蛋!你叫呀!你叫呀!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
然后傳來夜明的叫聲。
“破喉嚨!破喉嚨!快來救救我呀!”。
黑衣人一愣。好小子都死到臨頭還敢消遣你大爺,等會抓到就是一陣鞭子抽。
快速尾隨著夜明的腳步聲跑進倉庫深出,機械臂男子聽見夜明的聲音心里的警惕才算徹底放下,快速參與到倉庫內的圍堵中,漸漸深入。
另一邊,夜明早已黑入了生鮮倉庫的控制權,這種民生設施說句實話安全措施著實不咋地,價值低自然安全性就一般般。在加上夜明最近暴富,有錢在手手段自然能使上勁。
但是由于這個系統的獨立設備太多,要完全控制起來,耗時,再加上時間有些緊迫,也耗錢,夜明攻破所有外接設備的防護網足足花費了一百二十萬的算力點,直接用去了夜明不少的身家。
夜明算過了,只要設備本身不報警,上級維修員遠程自檢的周期是30天,上次自檢在十天前,所以離下次自檢還有二十天的時間,自己只需要七天,所以只要困住他們七天就夠了。
生鮮倉儲雖然軟件方面的安全性一般,但是材質上,由于長期風吹日曬且無人維護,材料選取的標準就是皮實耐操,隔音隔熱。
夜明不但心這兩個家伙能破箱而出。
生鮮倉庫最深處的一個小房間里,夜明的哭喊聲從房間里傳出,咚咚咚的碰壁聲,那是無路可走的情況下,像無頭蒼蠅一樣的亂撞。慌亂做一團。
門外黑衣人戲謔的笑聲一步步逼近。
“跑呀!你繼續跑呀!小家伙,不是上蹦下跳滑溜的很嗎?哈哈”。
“我是破喉嚨,我就是破喉嚨呀!你不叫我來救你嗎?我這不是來了嘛!”。
最后一個房間的大門被推開,夜明披著黑色的外套,背對著黑衣人戰戰兢兢的卷縮成一團,像一只無助的小貓咪。
機械臂男子也跟了進來,出于謹慎的性格,他把房間的門關上了,防止煮熟的鴨子再次飛走。剛才的一路跟蹤就又花了五百萬的經費,萬萬不可在失手。
“嚇破膽了?小泥猴子你剛才可不這樣,你給我過來吧!”。
說著一把抓住角落里夜明的衣領子,就要把他提起來。
只是一使勁竟然把自己拽了個踉蹌,這手感,仿佛抓到了一團鋼鐵之軀,有重又冷。
角落里的夜明仍然帶著帽子蹲在原地,只是腦袋突然向后轉了180度,仿佛被人扭斷了一樣,背離身子,直愣愣看向二人。
嘴里一邊叫著。
“破喉嚨來救救我呀!破喉嚨來救救我呀!”
咔嚓!咔嚓!閃光燈將整個封閉的保鮮室爆光的如同烈日下的白晝,快速留下兩張驚恐萬分的照片。
外界,夜明手環一震,兩張肖像照傳來,分別是那兩個黑衣人的,照片上看起來似乎被嚇的不輕。
離的最近的暴躁男子確實被嚇到了,轉過來的那張臉披著貞子式的長頭發,毫無血色如死豬肉一般的膚色,雙眼空洞無光,嘴角淌血,臉頰上蜈蚣從嘴角爬入從眼窩爬出。滲著黑血。發出又驚恐又歡愉的聲音。
暴躁男子刑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雙腳本能的亂蹬,屎尿都快要從褲襠里淌出來了,一時聲淚具下,哭爹喊娘。緊緊抱住機械臂男子的大腿。
白眼一翻,眼看就要昏死過去。
機械臂男子,第一時間瞳孔緊縮,汗毛根根倒豎,冷汗一下子浸濕了后脖梗子。機械臂電機轉速直上峰值,嗡嗡聲大作第一時間充能結束。
相對而言他離得較遠,給他留下了足夠的安全距離,所以除了驚嚇他迅速做出了正確的應對和戰斗姿態。
戒備之下,心神稍定,定睛一看,那張可怖的臉竟然只是高質感的多媒體動圖,臉下的機械身體暴露出來,秘銀色的光澤和紅黃交織的關節封裝線表明了它的身份。
這分明就是個生鮮倉儲里的貨運機器人,至于那張鬼臉,不正是恐怖電影夜喜里的經典角色嗎?
機械臂男子伸手扯掉披在機器人身上的外衣,門外走廊液壓閘的機括聲突然響起。
機械臂男子急道不好,中計了,一個箭步就要沖出房間,不巧另一只腿被同伴死死抱著,只這一瞬間的耽誤,在趕出去,就只看到走廊上的十二道液壓閘門早已關的只剩最后一道,最后一道也只剩一條縫隙。
情急之下機械臂男子伸出機械手試圖阻止,但在液壓磊的巨大壓力下,這注定是徒勞,留下一根來不及撤離的斷指,男子撤回手臂。
淡藍色的電解液從斷指出一滴滴的滴出,整個倉庫里落針可聞。
陰沉著臉回到房間里,同伴已經不再失態,得知真相的他,正在對著任打任罵的鐵憨憨下手,又是打又是踢,人生最殘酷的事莫過于人已經社死了,但還要真實的參與社交。
機械臂男子開門進入,暴躁光頭男刑剛停下了動作,低下頭,扭扭咧咧的玩手手,解釋道:“我...那個?...我從小比較怕看恐怖片的...”。
機械臂男子沒有接茬,臉色始終陰沉著。那個八歲的小孩真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學生嗎?這一切都是他干的,還是說另有其人,在利用夜明在做局?
快速的復盤著一切,他總感覺事情沒那么簡單。
“倉儲的所有通道,都被關上了,我們被困在這里出不去了?”。
暴躁男子瞪大眼睛。
“怎么才能出去?我去拆門。”
說著就要擼起袖子去拆門,被同伴拉住。
“鋼板都有八厘米厚,無人生鮮倉儲的設計年限是八十年起底,動力用的是內埋式液壓磊,怎么拆?”。
“那怎么辦?家主交代的事情我們還沒有完成,難道我們要活生生困死在這里!”。
機械臂男子敲了敲背后的墻壁,沉悶的回響,展示著墻壁的厚度。
“我們該找誰求助了?”。暴躁光頭男子沮喪道。
“不如打電話找警察叔叔試試呀!”。夜明的聲音出現,半開玩笑式的調侃道。角落里一直沒有動靜的運輸機器人站了起來。
暴躁男子被嚇了一跳,隨即大怒,這句話不正是當初自己調侃這小子的嗎?他怎么知道的?竟然用來反過來嘲笑自己。
機械臂男子按住沖動的同伴。
站到運輸機器人對面道。
“你是誰?”。
“我還沒問你們是誰了?你到問起我是誰了?你們為什么要抓我?“。
“我們沒有要抓你,我們只是向你打聽唐豆豆唐少爺的下落,只是我的同伴魯莽了些,讓你產生了誤會。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程序師先生!沒有必要用一個八歲小男孩當魚餌,這可不厚道。”
少爺?這個唐豆豆身份很高嘛!看來是家丁嘍!
夜明蹲在無人倉儲不遠的面攤里吃面,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家丁,見多識廣,程序師自己的身份這么快就被識破了,多猜測了個幕后人,對也不對,幕后人肯定是有的,父親?算一層吧!但是不重要,我只在乎我和父親的賭約。
“你想和我談什么了?我對你們沒有敵意!你們卻對我有敵意!老老實實在倉儲里待七天!看看你們的四周,有大量的水果,生鮮,我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餓不死!七天后閘門會自動打開,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再找那個叫夜明的小孩,我不想害你們性命,你們最好認真考慮一個程序師的警告,不然下次就不是被關在一個有吃有喝的地方待七天了,公路上高速行駛的車輛會主動找到你,送你們上西天,低空飛行的貨運無人機會把你的大光頭當做降落地點,不想被壓扁就記住我的話,我的警告只有一次。”
夜明說完切斷了控制,倉庫內的機器人也靜默起來,一時陷入了安靜,房間里只剩下,暴躁光頭男的手環在輕微的響。
“西元市警務通提醒您,你所在的地方無信號,請您轉移到有信號的地方再次撥打!”。
機械臂男子投來視線,刑剛趕緊捂住手環掛斷,順手摸了個油桃在袖子上蹭了蹭,啃了一口,訕訕笑道:“還挺甜。”
夜明大口吸入牛肉面,薄如蟬翼的肉片是轉速三萬的刀切出來的,真真的吹彈可破,旁邊的廣告投影燈上宣傳說這個牛肉片的薄厚,是仿五百萬年前的上古牛肉面工藝切出來,至今沒有達到那是一家叫蘭州牛肉面面館里百分之一的薄度,引以為憾。
人們感嘆上古人類的刀工和技術如此精湛,考古學家推測著百萬年的歷史中間可能存在著斷代史,這種牛肉面的刀工出自史前高度發達的文明,如此精湛的廚藝和科技真是讓人向往呀!
天空突然暗下來黑暗驟然降臨,然后太陽像接觸不良的燈泡,閃了兩下,接著恢復正常。
破狼星的這個時節,處于地元坐標系的三象限,每到下午三點到四點的時候,太陽光照射被離破狼星最近的熒惑星擋住。
人造太陽就會接過接力棒點燃自己,完成這一個小時的照明空檔期。
這樣的人造太陽一共有九個,每運行一個周期它們就作為扶桑星的衛星停泊在扶桑星的近地軌道進行修整。
夜明吃完最后一片牛肉,把自己的牙縫塞滿。
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走來坐下,梳著大背頭油頭,一絲不茍,條紋的西服,直角肩膀,贛鱷的頭層腹皮皮鞋,紋理細密,溜光锃亮。
他翹著二郎腿,端著自己的那碗面,從懷里拿出一雙自備好的祖母綠筷子,夾起一張纖薄的牛肉,入口咀嚼。
問道:“小朋友你說,為啥古時候人們能把牛肉切那么薄了?”。
夜明喝著剩下的面湯。
“技術好唄?”。
“能比每秒三萬轉的刀工還好?”。
夜明不說話,技術好這話當然是鬼話,明顯就是廣告商在為自己的缺斤少兩找致敬先賢的借口。
那人自言自語道:“一個字貪罷了?貪就想一斤肉賣一百碗,賣到一百碗了,就想著一百五十碗。隨著電機轉速的提升,到四萬轉的時候,利潤就提升了四分之一,你說了?”。
夜明吐槽道:“不吃拉倒。50塊錢還值得一通說教。”
男子愣了愣,笑著從懷里拿出一個純黑色的碳玉木九宮格食盒,碳玉木材質堅硬且輕,更加重要的是能夠很好的隔絕不同方格里食物的氣味,榴蓮和牛肉哪怕相隔一個小木格,也是絕不會串味的。
切好的鹵牛肉精致的擺放在食盒中,放入熱騰騰的面湯里,香味撲鼻,勾人饞蟲。
男人把食盒推到夜明面前道:“嘗嘗?”。
夜明鼻子騸動,抬起筷子嘗了一塊,口舌生津,甘甜鮮美,海牛肉無疑,需要星際走私才能吃上的東西。
男人問好吃嗎?
“還不錯!就是筋少了些。”。
男人贊道:“會吃。”
男人接著道:”小朋友吃了我的牛肉,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好不好?“。
夜明抬起手又夾起一塊,道:“你說。”
男子停箸,笑問道:“你能告訴我唐豆豆在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