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夜明都沒怎么睡，怎么也睡不著，老是被笑醒，開心的在床上打滾，一直撒嬌纏著小精靈再告知些不重要的信息。

比如母親愛穿什么樣顏色的衣服，愛吃什么食物，愛看什么風景，愛去哪玩，愛笑嗎？是不是很漂很漂亮，留什么樣的發型，媽媽喜歡穿裙子嗎？喜歡什么運動了？

小精靈實在挨不過。現在看出來了這小家伙還是個小賴皮，熟了就一點矜持都沒有，看到有好處，就小姨小姨的叫個不停，嘴倒是甜的很。

就撿些普適性的問題，回答了下，比如愛吃肉，這倒是實話，不過具體什么肉就不能說了，有了具體指向，聚焦的可能性就很大，比如喜歡穿裙子，膚色很白，黑色和大紅色的裙子都很驚艷，說衣服顏色卻不說衣服品牌，也是一種規避，有些高定一共也沒多少件，一說可就危險了。

愛看星空，這也是很常見的愛好，不過小精靈沒告訴夜明是身處宇宙看星空。

發型嘛!馬尾，丸子，隨意披散的發型也都很常見，其實姐姐還愛梳高冠，不過被小精靈忽略掉了，喜歡爬山，卻不說那座山，也是一種保護。

總之就這樣，被纏的沒辦法，小精靈就這樣一邊過濾特征一邊給夜明講述著媽媽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夜明異常喜悅的聽著，憧憬著，傻樂呵著。

隔壁的房間里葉清明也沒有睡著，他倚在窗前，聽著兒子房間里的對話，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胡子和凌亂發型遮掩的面容，隨著笑容，氣質如冰川消解，冷冽不在，眼神異常溫柔，他愣愣發著呆，用幾乎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自語道。

“她愛吃肉，愛吃深海藍鯨腹刺身，可又舍不得殺它們，它們太可愛了，每次帶她去吃，總是一邊吃一邊哭，擦完眼淚又擦口水，吃完了還要和我生悶氣，出門不給老板好臉色。”

“她愛看星星，沒事就喜歡坐天空電梯，能坐上一天，就一直看，看星星的時候側臉總是讓人很想吻。”

“愛梳的高冠，是一種古代的發型，早古時期的壁畫上學來的，真的很美，比壁畫上的那個美人一樣美，仿佛就是那個月宮仙子的轉世。”

“愛爬的山叫惠山，喜歡的品牌叫星夜，愛吃的肉是藍鯨，臭臭魚，星渡鳥，果香豬，無珠蚌...還有好多好多。”

一直到夜明帶著笑容沉沉睡去，葉清明才回過神來，小院外睡蓮上，紅嘴復眼蛙停下叫聲，鉆入睡蓮下，也歇著了。

一夜無事，父子好夢。

......

第二天，人們茶余飯后，三五閑談都在議論，昨天那場古怪的雷，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那烏央烏央的黑云，沒落下半點雨，就只是看到是一道煊赫閃電，筆直從天而降。

聽說西郊的農場，在那場雷后，小麥的地里被從天而降得重物砸了個一人多深的大坑，農場主第二天去挖，挖出一堆燒化了的金屬疙瘩，看不出原來是個什么東西，卻買了個好價錢，聽說里面有很稀有得金屬了，天降的一筆橫財。

地方電視臺的人也來看過了，某某某專家，對雷暴現象做出了解釋，不過沒人信，聽說被劈死了個人，那人很怪，畸形的厲害，從殘存的軀體來看根本不像人的身體，血液像豬油一樣，白花花的結板，死相瘆人的厲害。

志怪演義的那套說法又出來了，人類文明不管發展到了什么程度，都無法避免對未知的恐懼，但是一旦未知有了解釋，就不足為懼了，先讓科學上場，科學解釋不了，就讓妖魔鬼怪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么夜明和唐豆豆就多了個雷公的身份了。

......

第二天。

夜明早早的出門，招來一輛無人出租車向學校駛去。看著手環，現在五點三十分，將手里的包子塞進嘴里，一邊嚼一邊整理著思緒。

昨夜一番交談，小姨告訴了自己母親的名字，這絕對算是非常重要的特征信息，就算整個人類社會有很多人和夜妃這個名字同名同姓，但是這個范圍還是太小了，根本經不住查，所以一旦透漏出去，夜明必然被找到。

同時小姨再次女媧神識的耳目來自于那里，盡管夜明已經有了親身經歷和體會，然是仍然認真聽著。

第一個層次是物網，就是人類社會中數不清的各色電子設備，他們深入人們的生活無處不在，難以防范。

攝像頭，收音傳感器、氣味傳感器、早已微型嵌入化，在聯盟的有意為之之下，這些設備廉價又泛濫，好像不要錢一般，只要是個帶電的不管需不需要這兩個功能，都帶有這兩個元器件，這是眼睛、鼻子、和耳朵。

第二個層次是人網，以統信芯片為代表，將人連接到鏡像世界，雖然由于人的特殊性和人權的限制，想要訪問人網，比訪問物網代價高的多，但是人網更加的難以防范。

也許只是因為你帥，擦肩而過的路人多看了你一眼，就已經觸發了人網中的監視激活特征點，統信芯片里的生物引腳會將對應的神經信號轉化為圖像上傳。

而人的感覺有時候準的可怕，哪怕你的偽裝能夠輕易騙過人臉識別，骨架識別，但是可能人一眼就認出來了。感覺這種東西不可量化很不靠譜，有時候又準的可怕，這是最難預料的變數。

在人網，除了自由級別的統信芯片，其他的芯片都能夠在某一刻花費對應的代價，讓你成為人網的一個終端，一個無秘密可言的超級傳感器。也許出賣你的就是你最好的朋友，甚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出賣了你，也許他只是在想念你。

信息障就是幫助自己躲過的是來自物網和人網無時無刻的注視，讓自己藏在海量的數據海洋中，不顯露特征，不成為焦點，不被關注！

所以自己長這么帥，以后還會長高，又高又帥，還聰明，要怎樣保持不被關注了？苦惱....emo

放棄去醫院把自己整普通點的念頭，夜明揉揉臉，女媧神識的監視來自于人網和物網，人網雖然詭異不好理解但是相對而言還是好防范的，人那么大只，不可能面前站個人你不知道，而且人對人本來就存在戒心，自己只要保持警惕即可。

物網才是最難防范的，他們千變萬化奇形怪狀，無處不在，夜明懷疑當初唐豆豆的消息就是自己自言自語時被物網捕獲到的。

劃定了自己的防備對象，夜明腦海里有了初步概念，下一步就是學習了，他信心滿滿。

六點到校，早自習是七點開始，現在的校園里還靜悄悄的，教師宿舍樓才慢慢開始復蘇。

夜明從沒來的這樣早過，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校園，不由多打量了兩眼，有了這些天的經歷，在看眼前的校園多了一絲輕松的感覺。

現在夜明走在外面的街道上，哪怕四周空曠無人，也有一種警惕防備的心理，讓他的心弦繃著，而學校還算是難得的一片凈土。

身處羅網，謹言慎行。

沿著醒言大道，夜明朝圖書館走著，準備去圖書館查閱一些資料，看能不能先理出一個大致的學習方向。

走著走著，夜明驚訝的發現，尖子班的教室里燈已經開了，似乎有很多學生都在自主學習，里面還有金緯，和一些找過他麻煩的家伙。

夜明愣了愣，有點認知反差，沒想到這些鼻孔人這么刻苦，他現在幾乎和半個尖子班的學生關系都不太好，雙方有著學分賭注，賭注的成立過程，幾乎算的上是霸凌吧！雖然夜明也不懷好意。

但是夜明確實沒意料到，撇開人品不談，這些家伙的學習刻苦程度，確實遠超普通班的學生。

自己就是例子，自己從來都沒有提前來過學校，不遲到就算不錯了，今天算是破天荒的改性子了。

只是最近夜明背負了越來越多的壓力，導致他現在動力十足。

刷上自己的學生證，夜明步入圖書館，圖書館是這座校園里除了教學樓之外最大的一棟建筑。

迎面而來的是一堵堵書墻，幾乎塞滿了整個空間，只留下一條條被日光燈點亮昏暗的甬道，學生們穿越其間，像是一條條書蟲，掙扎在學海里。

站在幾十條甬道的入口，夜明不知如何邁步。

前臺有一個頭發稀疏的老者，躺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

夜明走上前低聲詢問，道：“先生，信息工程類的通識類書籍在哪個書架上。”

搖晃的太師椅略作停頓，老頭眉眼未睜，沙啞著嗓子噼里啪啦報出兩組方程式。

夜明道謝，略作思量，盯直走向九點鐘方向的Z-8編號甬道。

圖書館很安靜，夜明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老頭把蓋在面部上的書掀開，瞇著眼睛看向盯直走向Z-8甬道的夜明，輕咦了一聲，算這么快？

翻看完索引卷，夜明從書架中抽出三本磚頭厚的書籍，藍底硬殼，宋體燙金幾個大字，《特征算法變遷史》和《自然語言處理發展介紹》和《語義標準》。

圖書館里的書大部分都是背景介紹類的書籍，紙質傳媒如今也只能扮演歷史記錄這類角色了，真正的干貨，涉及到具體知識的都是電紙為載體，內嵌合大量的原始實驗數據供你分析驗證。

而這類記錄技術路線變更歷史的，背景類圖書都有大概一千多頁的樣子，可見這門技術的復雜程度。

夜明翻到扉頁，著作人宋遷，默默記下這個名字。

開始讀了起來，這類書并不難讀，通俗易懂，書中記錄了特征算法的最初起源，發展路線，主要貢獻人，迭代規律，和主流算法變革，基礎標準。

一系列背景知識，以及常用算法的名稱和優缺點，普及程度。

夜明沉入書中，平穩快速的掃行翻頁，翻看到五百多頁，技術變革的脈絡漸漸被夜明理清，一顆新的知識樹在夜明腦海里慢慢成型。

老師曾經說過，人類創造不出一個完美的程序，鏡像世界bug層就是個證明，尤其是歷史厚重且參與人數眾多的情況下，每一次轉向都是一個取舍，取舍之間的失衡就是漏洞。

夜明用了四十分鐘翻完特征算法變遷史，看了下時間馬上就要上課了，聽了張燭明對聯盟教育體系設計理念的闡述，以及師傅關于構建三十六棵基礎知識樹的要求后，夜明不準備翹課了，甚至準備將以前翹過的課私下補上。

拿起剩下的兩本《自然語言處理發展介紹》和《語義標準》，夜明走到借書臺，將書遞給太師椅上的老人。

老先生拿著夜明的學生卡辦好借閱手續，將兩本書交給夜明，認真打量了下，開腔道：“小同學數學基礎很牢固呀，選的是什么專業呀！”。

夜明對前一句夸獎不置可否，面露靦腆笑了笑，胡弄過去，道：“還沒選專業，所有課都上。”

老頭手一頓，勸道：“還是早點選吧，初中的知識各方面難度一下會提升很多，小學時不在專業學科上打好底子有所傾斜，初中的時候會掉隊，兼顧不過來的，集中精力攻優勢科目吧。

夜明笑了笑，接過兩本書，狀似不好意思的說了一句。

“我在想想。”

老先生未多說什么，目送夜明遠去。

夜明走遠，一個穿著灰色衛衣帽字的男孩出現在柜臺，遞過去一份《物種嫁接怪談》。

如果夜明在這就能認出，這個男孩叫荊木，那個在電子名片里，夾帶木馬的家伙。

“爺爺，他怎么樣？”

老先生抬眼打量孫子一眼，道：“不是聰明就是傻。”

荊木憋憋嘴，埋怨道：“打啞謎呢？說了跟沒說一樣！”。

老先生慢悠悠的補充道：“為什么教育局沒有強制小學初中高中分專業呀！因為各科的基礎知識鍛煉的是不一樣的思維方式，能兼顧在一起綜合發展，代表著顛覆性跨界突破瓶頸的能力更強。”

“但是這難度太大了，學科發展太的快，每一科都艱深，這么選擇的人只有兩種可能，有能力能兼顧過來就是天才，沒有能力兼顧就是傻子，均衡卻無高度，出不了頭無用武之地，有高度卻不均衡還可以團隊互補。”

“所以說，不管結果是哪一種，都是很有野心的選擇呀！反正不會是一個平庸的人。要么天才，要么傻子，沒有別的可能。”

荊木吸吸鼻子，想著那天的事情，這家伙出盡風頭，這樣的人怎么會一開始一點動靜都沒有了，突然一下就冒出來了，自己的試探木馬也了無音訊，真是看不透呀！

可是越看不透，就越心癢癢，聽說他和尖子班的家伙有著二十多個武樓賭約，也許可以運作下，讓這個摸不清的家伙徹底出局，比如學分輸光退學，畢竟有些所謂天才在陰謀方面表現得就像是個弱智。

在下界被退學了，就徹底沒有出路了，管你是天才還是瘋子，都泯然眾人。

他也被別人稱為天才，天才多了就不值錢了。

......

三五班的課堂上，第一節課是化學課，還有十分鐘就開課了，夜明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翻看那本《語義標準》。

旁邊是石頭的位置，再旁邊是張燭明的，這家伙搬來和夜明一起坐來了，張燭明好奇的打量著投入書中的夜明。

今天張燭明和平常一樣，提前二十分鐘到教室預習課文，看到夜明早早坐在座位上，下巴都差點掉出來了，仿佛見鬼了一樣。

二十分鐘的預習時間，張燭明隔一兩分鐘總是忍不住的偷看夜明兩眼，像是福爾摩斯破案一樣，好奇的心癢癢。

看的夜明沒好氣的懟了句：“不認識我？”。

張燭明沒接話笑了笑。

快上課了，石頭氣喘吁吁的趕在上課鈴響的前一秒從今教室后門一瘸一拐的進來，今天皮候送弟弟過來的，夜明提前打了招呼。

老師的腳步聲從教室門口傳來，馬上就要進教室了。

石頭下意識的一手翻找教科書，一手推推夜明，想要將夜明叫醒，這個動作仿佛成了習慣性動作，一般夜明要么遲到，要么來早了在睡覺，今天位子上有人，那么就是在睡覺嘍，沒有第二種可能。

石頭推了推，沒有聽到哪句剛睡醒的抱怨話，比如，煩死了走開。

加重力道又推了推，推的夜明使勁的晃了晃。還是沒有聽到哪句煩死了走開，于是又加大力氣使勁搖了搖。

張燭明在一旁噗嗤笑了。

夜明早就被石頭的咸豬手從書本里搡出來了，看著石頭那只不依不饒要叫醒自己的手，氣堵的厲害，想給臭弟弟一巴掌。

石頭聽到張燭明笑，感覺到不對勁，轉過頭發現夜哥兒正眼神不善的看著自己，自己也盯著夜哥兒。

可是推搡夜哥兒的這手就是沒收回，想收又不想收的樣子。哥倆眼神對峙著，最終夜明敗下陣來。

說了句，煩死了走開！

石頭樂呵的把手收回來，似乎每天早上第一節課的儀式感完成了，張燭明笑的肚子疼，使勁咬著腮幫子。

這節課的內容并不復雜，夜明一邊聽一邊看教材，理論很精簡，難點在公式上，夜明快速心算著公式驗證推導，并沒有遇到什么難以理解的難題，提前二十分鐘消化完本節課的內容，再次翻開借閱到的兩本圖書。

石頭和張燭明隔空對望一眼，交換了個眼神。

夜明對此情景視而不見，他專心起來，目中無人只是基本操作。

《自然語言處理發展介紹》被夜明看完，夜明閉眼休息了一下，緊接著翻開《語義標準》繼續埋首。

下課鈴聲已經響過了，石頭湊到張燭明旁邊二人竊竊私語。

直到第二節課開始，夜明才緩過神繼續和上一節課一樣，先聽課直到提前消化完這節課的內容，夜明又繼續翻看《語義標準》這本書。

一上午就這么過去了，夜明只是去過兩趟廁所。全程無話。

認真的夜明，像是無形中封禁了石頭和張燭明的嘴巴，今天最后一排格外安靜，只有翻書聲。

上午最后一節課下課鈴響起。夜明起身合上書本。

“石頭，下午三節課幫我錄下來哈，我有點事就不上了，晚上你們去我家自習的時候給我。”

這些天，石頭張燭明天天就在夜明家里補課，共同學習那本非法正版初中教材的知識。

還不待石頭詢問，夜明風也似的跑了，逃課的固定路線，顯得輕車熟路的厲害。

留下石頭和張燭明面面相噓。

......

下課鈴響了，午餐時間尖子班以金緯為首的一大波人，相約著進入了校外一家私房菜館，服務員殷勤接待，將一群人引入到一間包廂里。

包廂里，一身灰色衛衣臉色雪白的荊木笑瞇瞇的朝金緯招手。

飯局之間，說起了校園最近的黑馬，夜明。

......

輕車熟路的走街串巷過騎樓，稍上酒菜，推開胡同里掛著算命幡子的小門。

進門就哭嗓嚷嚷道：“師傅呀！徒兒差點沒機會給您盡孝呀！”。

一嗓子嚎的滿院子都是喪味。

小木樓二樓陽臺太師椅上，悠哉游哉晃著的喝茶老頭，氣的差點背過去。

老頭嚷嚷道：“語法注意語法，是你差點沒命來給我盡孝，不是老頭我要死啦！咋聽著像是我要西去了似的，沒文化的小子，天天逃課。”

夜明眼睛一瞪，不嚎了，就是氣的不行，感情你知道你徒弟有危險呀，那你不來幫忙？

夜明臉色一變，二話不說提著酒菜掉頭就走。

老頭都被氣笑了，這倒霉徒弟，記仇著呢！

忙道：“回來回來，聽我說，聽我說，你不是沒吃虧嗎！委屈給誰看呢，人家還被你牽了個馬甲身份出來了！”。

夜明無動于衷，腳步不停。

老頭倒是不急了，道：“為師還說給你報仇了，唉！算了餓著肚子沒勁管那閑事，那家伙估計有不少錢要是能逮到到，就發了呀！”。

夜明聽到錢頓住了，笑瞇瞇的轉過身來。

把酒菜往小院桌子上一攤道：“師傅，吃飯，我去給你拿酒杯！”。

老頭可不慪氣，笑瞇瞇一坐，說吃就吃，先挑了只大的避風塘酥蝦嚼了起來，酥香、咸香、蒜香、蝦香、滿口香。

夜明屁顛屁顛拿來杯子，把酒給老師滿上，遞上前。

笑道：“師傅，你都知道啦！您心也太大了，學生差點就回不來了！還要給您盡孝呢！”。

老頭捋捋瘦羊胡子上粘的油炸面包糠，道：”就你這見錢眼開的財迷樣，我死了你也就給我買口薄皮棺材，還沒商業保險靠譜呢！“。

夜明不服氣嘀咕道:“我要真那么摳門，一把灰揚了豈不更省錢。”

嗆的老頭吹胡子瞪眼。

夜明也就是調皮慣了嘴賤，趕忙起身給老師拍拍背。

師徒關系處的更像爺孫倆，葷素不忌。

夜明靦著臉道：“師傅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呀！也不給我提個醒。”

老頭咪了一口酒道：“也就比你早半個多小時，我想出手來著，你老子不讓呀！我又管不動你老子。”。

夜明手上微頓，沒想到是這么回事，大概父親是想讓自己長長記性吧，讓自己對現實的危險有更深刻的認識，為此后告訴我媽媽的事情做個心理建設，夜明覺得如果沒有這次經歷，真的讓自己知道了媽媽的事情，自己會松懈很多，也許會按捺不住從已知的線索順藤摸瓜，從而為此付出無法承受的代價。

老頭接著道：“嚇嚇你也好，省的一天到晚沒心沒肺，打魚曬網，我同意你父親的看法。”

夜明放輕手下的力道，問道：“師傅，我爸爸原來認識你呀？我平時還瞞著呢？”。

老頭道：“瞞著干嘛？嫌我老頭子丟人呀？”。

夜明想了想道：“那到不是，我覺的父親是個普通人，要是有一天我闖了禍，他少知道點就不會牽扯到他了。”

老頭呵呵笑了，道：“話說對了一半，你以后肯定是要闖禍的，但是你父親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對了，別光你父親呀，你也可憐可憐我這把老骨頭架子，你后闖禍了也別說你師傅是我就好啦！你可比潑猴還能惹事。”

夜明在師傅身后翻了個白眼，接著又投來詢問的目光，父親的不普通在哪里呢？

老頭全當沒看到，雙手不停，吃吃喝喝，夜明也不問了，師傅這德性就算修閉口蟬了。

自己家有好多秘密呀！原來以為父親就是個普通人的，后來在一篇新聞紀實里看到了，保留地護林員傷亡率高達百分之六十。

夜明知道原始森林里很危險，只是沒想到這么危險，夜明從記事起，父親就是護林員，一當就是八年，記憶中沒見過父親受過傷，原以為的尋常事，現在想起來很不尋常。

夜明壓住滿肚子的疑惑，父親的、母親的、甚至自己也有可能有秘密，夜明常做一個夢，夢見自己抱著一顆蔚藍的球入睡。球冰冰涼涼的而自己像一個火炭。每次醒來一身臭汗，很臭的汗。

這些秘密最近讓他睡不踏實，急切的想要提升自己的學識。

老頭從炸面包糠和炸蒜的碎末中挑出最后一只蝦，轉身遞給徒兒。

夜明卻在發呆中，老頭嘆了口氣，一仰頭，順入口中。

長大了，憂愁就來啦，追雞攆鴨貓狗嫌，終究一去不復返！

頓了頓，又提了一杯酒！

夜明在師傅這是不藏事的，今天例外，母親的事只能自己一力承擔，就算自己信任師傅也不能告訴他，王戰的下場就是警示，夜明只是告訴了他一個名字，就被人綁了去揍了一頓，更何況母親事情的嚴重程度，可不是揍一頓那么簡單，命一不小心就會沒了的。

收束念頭，夜明清醒過來，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今天的來意上。

動身收起食物殘渣，夜明把茶給師傅泡上。

道：“師傅你教過我，和程序師對敵，在事前，在事中，在事后，我和一個家伙降臨的分身投影打了一架，事前大家都沒有準備，事中呢，我肯定是打不過的，師傅你教的不好，你老臉羞羞，還是我靈機一動才達成目的，給你挽回了顏面，就是這事后復盤，我認真回憶，細細琢磨，覺得沒啥問題，又怕對方棋高一招我沒看出來，松懈下來著了道，您幫我掌掌眼。”

老頭聽夜明講完，抬手就想給徒弟兩顆板栗，夜明一縮脖子。

師傅氣道：“什么叫你打不過，就是為師教的不好，還臉羞羞，你心算的訓練不是為師教的，學的時候還埋怨來著，這年頭誰用心算，用的時候就是你的功勞啦。“

夜明吐吐舌頭。

師傅接著道：“事前事中事后，這說法還記得，算是長了記性了，你這兩顆板栗先余著。”

“為師教過你，程序師施展手段的前提條件是什么呀？”

夜明道：“聯系。”

老頭點點頭，接著道：“對了，聯系，程序師一切手段的著手點就在于聯系，一旦聯系切斷就無法影響，一旦聯系建立，千山萬水亦無法阻攔，將你和對方戰斗時產生的聯系都細細整理一遍，順藤摸瓜，就是暗手的位置。”

夜明胳膊杵著下巴，沉思著坐下，將戰斗過程中彼此施加的手段一一回顧，順著師傅的思路，漸漸的還真發現了遺漏點，初時看不可能，在看卻是眉頭皺起。

夜明將手環取下，吩咐雷鳴犬反復搜索，所有資料和硬件，又將系統垃圾緩存文件打包封存，垃圾桶里能做的東西多了，可還是沒發現可疑點，夜明讓雷鳴犬重點照顧的幾個地方也未見異常。

夜明看著師傅搖搖頭。

師傅點撥道：“暗手，暗字體現在哪里？”。

夜明恍然，暗手，自然藏在暗處，條件夠了，能夠達到暗手目的了，才會爆發嗎？

暗手的目的？程序師嘛！數據為王，尤其是真實不做偽的個人數據，要想把數據偷到手，回傳才是關鍵。

夜明想到這，興奮的就要聯網，既然偷到手的數據需要傳回去，那么在聯網的那一刻暗手下手的機會就來了，只是在準備聯網的那一刻夜明動作又僵下了。

別偷雞不成蝕把米，等會要是真有暗手自己又攔不下，不就玩脫了嗎？

抬起頭眼巴巴的看著師傅。

老頭一揮手，一只翡翠色的蓮子憑空浮現，蓮子虛空生根，根須密密麻麻扎入公共網絡的端口，似乎是在吸收養分，眨眼睛蓮子發芽，飛快生長，粉色蓮花盛開，剎那綻放，隨即凋謝，留下一個巴掌大小的翠綠色蓮蓬，如翡翠雕刻而成。

“這是？”。

師傅道：“一個網絡代理程序。”

“為何出場如此花里胡哨？”。

老頭哼了聲道：“懂個屁，這界面多符合為師風仙道骨的高人氣質，你就說你是不是被驚到了？”。

夜明癟癟嘴。

老頭解釋道：“不要小看程序的形態，很多時候一個合理的形態意味著程序的架構是合理的，同樣一個合理的形態能夠完美體現程序運行的各個階段狀態，數字物化是為道化，像萬物是好事，要是個四不像那就壞事了，很多經典架構一誕生就自成其形，等你到架構師了，自然就懂了。蓮形架構很適合網絡領域。”

夜明似懂非懂點點頭，問道：“師傅說說怎么用吧？”。

老頭解釋道：“這是網絡代理程序，為師取名叫凈蓮，功效很多，多鏈路管理，網絡加速，網絡穩定，網絡閉環，和網絡代理，最大的特點嗎？在于一個凈化的凈字，能對所有信息提供字節對齊級別的過濾，還能自動生產字節蟲bug，并驅使其截留。讓其在閉環鏈路中死循環，無法逃脫，你開始你的誘導操作吧！”。

空中的凈蓮發出淡淡的清光，籠罩在夜明身上，夜明開啟身上所有設備的硬件網絡，同時在軟件層面讓雷鳴犬放松通信模塊的監管。

設備開始恢復，一些常規的時間校準請求，地理位置校準請求，系統更新檢查請求，開始發出。凈蓮微微搖動，密密麻麻的虛空根微微閃爍，很是神異，夜明能看見光點在根須里流轉。

在師傅的示意下夜明手指輕點光點，光點上浮出光幕，其包含的內容一覽無余。

夜明未見異常，放行這個信息，然后繼續檢查其他的光點，還是沒問題，于是一個一個的放行，無一異常。

時間一點點過去，四十多個包毫無異樣，夜明全部放行，原本輕松的神色漸漸不對。

終于夜明多看了一眼文本編碼哪一行，終于夜明發現了不對勁，忙拆開一個包，發現信息的編碼格式用的是老版本的字體編碼，忙大聲叫道：“師傅等一下，放行的包能找回來嗎?“

老頭笑呵呵道：“發現了？”。

夜明捶胸噸足后悔道：“王八蛋，對方太狡猾了！準備的這么多還是被他套路了，師傅已經放行的是不是追不回來啦！”。

老頭一揮手，凈蓮的蓮蓬噗噗噗噴出四十幾個蓮子光點，夜明一喜，上前打開，正是自己方才檢查無誤放行的包，夜明原以為這些包一入公共網絡就像滴水入海，必然在難跟蹤找回，沒想到師傅一動，就讓蓮蓬吐出了已經入公網的公包，怎么做到的？好厲害！

顧不得拍師傅馬屁，夜明將所有的包聚攏到自己身前，計算了一下他們的大小發現毫無異樣，然后夜明將原本的包信息，用最新的文字編碼排版后，夜明再算大小，發現一個包憑空多出了幾十個kb的信息。

夜明將幾十個包信息取出，按照這些信息自帶的索引排列組合，明文出現了，里面有夜明所在小學的地址，校服樣式，家庭地址，通訊錄信道列表。

夜明一身冷汗，咬牙切齒，道：“老王八蛋，可算找到你了，差點栽了。”

夜明將剩余的包，原樣轉碼，拆包將夾帶的私活信息一字節一字節的摳出來，包越拆越多，夜明越摳越心驚。

這才多久呀，自己竟然被偷了這么多信息而不自知，如果真要是這些信息都被對方得到了，那么下一次自己面對的將是十面埋伏，處處被動。

夜明覺得自己現在比正面戰斗的那會，還要勞心費神，時刻繃緊，處處防備才磨人。

師傅那雙滿是皺紋的眼睛，盯著自己的徒兒，一點都不失望，反而很自豪，一般人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面對比自己高幾級的強者下的暗手，可沒這種能耐把暗手找出來，這暗手明顯就是沖著瞞過師傅來的，當然啦，這些把戲在老人面前無非就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罷了。

從交戰后自己主動靜默所有設備，這一個舉動就已經讓老頭很滿意了，小心謹慎，如履薄冰，才能長久，這般小小年紀，調皮驕傲，卻不輕敵，對于程序師這門手段詭異暗手極多的職業來說，這才是寶貴的品質。

至于知識的增長，學海攀高峰，老頭一點都不擔心，他從不懷疑徒兒的聰明，心算很快能學到那種程度，自己可是都嚇了一跳的。

真以為誰都能以心算計算物體動態移動軌跡，完成衛星攻擊引導的？那分身本體估計都嚇的夠嗆，當然啦，老頭教給夜明的心算邏輯也是最上等的九章算術，很高等級的心算學科了，契合人的左腦邏輯，學到高深處，直覺估計才最可怕，一估一準。

拍拍徒弟的肩膀道：“別沮喪，慢慢來，說說你怎么發現的？”。

夜明也不瞞著，道：“最開始的疑心不是從數據看出來的，是從對師傅你的了解看出來的，看你眼神就能感覺到這事情不對勁。”

夜明說完很不好意思，畢竟自己不是憑借學識看出端倪的。

老頭笑道：“別不好意思，看人比看技術難，不要因為自己是程序師總跟技術打交道，就被一葉障目，鏡像世界都是人創造出來的，理解技術難，理解創造這些技術的人是怎么思考的更難，很多規則漏洞，技術走向，都被人所影響著，從人入手很實用。”

夜明點點頭，繼續道：“既然從師傅這里知道信息有問題，那么我有沒發現，我就嘗試著打破思維定式，具體就是從細節著手。”

老頭點點頭。

夜明接著道：“于是看到了文字信息編碼哪里，發現用的是舊版的信息編碼。”

老頭示意夜明接著說。

“未適配新版信息編碼還是很常見的，這需要很多廠商的配合，但是我記得最新版的編碼為了節省空間做了位級別的伸縮，不在固定每個文字的固定空間，比如“一”可能只要兩個位空間表示，那就給它兩個位的空間，但是老版本的編碼為了照顧一些多筆畫的字，比如“躃”還有一些筆畫更多的字，直接選擇了大頭對齊，按照四字節統一分配。”

“就比如動物園里建設房子，為了統一標準，方便建設，又要讓所有動物都能住進去，就按照最大動物大象的標準分配空間，連老鼠都住在一個能住大象的房子里，實際上大多數字都占不滿這個空間，空出來的空間，就可以夾帶很多私貨，而簡單的計算大小根本看不出來有夾帶私貨的可能。于是私貨就被拆分，藏在這些文字的剩余空間里被帶出去，在在外部網絡拆分組裝。”

夜明說完看著師傅，師傅笑呵呵的點著頭，撫著瘦羊胡子，用驕傲且輕蔑的口氣道：“聽到了嗎？就這種小伎倆還想試探老頭子我，連我八歲小徒兒都騙不過，你個蠢貨。”

夜明一愣，這是在和誰說話。

不待夜明發問，老師一甩袖子，一道人影被他從袖子里甩了出來，夜明一驚，下意識做好了戰斗準備，將雷鳴獸喚出，加密自己所有私人信息，警惕周圍環境，避開智能機器人，大功率電器。避免它們突然自毀爆炸。

做好一切，定睛一看。

那人影不是別人，正是那讓夜明發毛的年輕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