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夜明一進學校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自己平時在學校低調的像個小透明,就算最近惹出了些風頭,小有名氣,人設多少還是很正派的。
但今天一進校園,各色人堆里飄過來的閑言碎語,風向可就變了。仿佛自己一夜間惹了眾怒似的。
夜明本不好摻和這些,且聽且走步入教室,正是課間時間教室里三三兩兩要好的同學聚在一起還很熱鬧,只是夜明一進來,頓時都安靜了,無人說話。
再不敏感的人,此時也該察覺到校園里的閑言碎語是沖著自己來的。夜明心思百轉,卻無跡可尋,自認沒做什么虧心事,當下面不改色像平常一樣朝自己座位上走去。
路過一位女同學時,女同學突然發難,雙手一拍桌子,將全班的同學的焦點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蹭的站起身,對著夜明斥責道:“夜明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還給你不欠這種人的人情,錢本姑娘我出的起。”
說著女孩揚手拿了一沓墨綠色的千元大鈔,猛推到夜明胸口。
夜明連唱的那出都不知道,自然是呆在當場,女孩手一松,鈔票嘩啦嘩啦在空中四散而飛落了一地。
全班不知誰帶頭,喊了一聲:“干的好玲姐,早就看某些人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樣子不順眼了,不慣他。”
其他閑雜人等紛紛附和,場面如同報曉的群雞,帶頭的叫了,其它的不管天到底是不是亮了,也要附和著嗷一嗓子。
得到聲援,女孩激動的臉蛋潮紅。粒粒雀斑像是長在蘋果上,毫無規模的胸口,起起伏伏,顯示著情緒的激動。
夜明被這一砸砸蒙了,剛想出口詢問,上課鈴響了,夜明被石頭硬拉著拉到座位上。
張燭明一張一張把錢撿起來,碼好放到那位剛烈女同學的桌子上道:“顧小玲,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別這么激動,到時候破壞了同學間的友誼就不好了。”
顧小玲伸手一拍桌子,喊道:“誰和他夜明是同學,說和他是同班同學我嫌丟人,我和這種自大狂妄、目中無人、假仁假義的家伙可沒有同學友誼,張燭明算我看錯你了,你也是個巴結人的奴才性子,這種人你還護著他,還搬去和他座同桌,你爺爺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提到了張燭明的爺爺,一下子讓脾氣溫厚堅毅的張燭明氣結的厲害,嘴唇都抖的合不上了。
夜明聽不下去了,掙開石頭的阻攔,把張燭明拉過來,自己站在氣焰囂張,仿佛正義之極的顧小玲面前,一把接過她在手里揮舞著的一沓沓鈔票當著她面揣進兜里。
平靜說道:“吵什么吵?錢多給不出去呀?來多少我要多少!在吵吵嘴給你撕了!發你裸照到網上!”。
夜明看著乖,實際上可不是什么善類,經常輟學、打架,黑話、葷話、混話、騷話一籮筐,大嘴狗會的極品語錄,有一多半是夜明教的。
這一吼比什么都管用,什么正義感,都屈服于了夜明的“黑惡”嘴臉,顧小玲嚇得一哆嗦,你你你了半天,在蹦不出一個不字。
夜明懶得理這正義感爆棚又自己不帶腦子,同時家里還有點小錢的家伙。拿錢砸我?咋想的?我夜明怕錢砸?我夜明怕錢砸不死,要不是石頭拽我剛才我都拿了,還值當你再發一次飚。
夜明揣著錢,拽著還氣的說不出話的張燭明一起回到座位上。
石頭趕緊穩住夜哥兒,怕他再次不管不顧。
夜明坐定,頭都沒抬,拿起懷里揣著的一沓鈔票,大拇指沾了點唾沫,數了起來,無視一班同學異樣復雜的眼光,匹自旁若無人。
石頭都有點抗不住班級內的氣氛,硬著頭皮低聲道:“夜哥兒,這錢真要呀?”。
夜明反倒鎮定,手下不慢,嘴上不停,嘩啦嘩啦的數,一萬,一萬二。
抽空說道:“要啊!怎么不要?在不要人家搞不好要蹦到面前拿錢拍我臉了,我夜明長的帥歸帥,可不是那種人,到時候我可就左右為難了。”
石頭還要再說話,夜明打斷道:“還看不出來嗎?那平胸傻妞,是個給點顏色能開染坊的主,不滅她氣焰,正義感能點燃了她,她能當人肉炸彈炸死你,還覺得是為全人類的解放做貢獻,越軟越狂的家伙,哥閱歷比你多,甭廢話,先撿要緊的說。”
石頭到是知道點顧小玲,認同夜明的話,確實是個容易被煽動且正義感爆棚的烈性女子,不過遇到夜哥兒也就只能吃個啞巴虧份。
比如此刻顧小玲,還被夜明哪句,再嚷嚷拍你裸照發網上去的威脅嚇懵了,要知道夜哥兒的厲害不在于兇、狠,在于愣,愣頭青的愣,方言叫敢子,也就是啥都敢干的意思,一八歲小孩長的清秀還帶點奶帥,張口特誠實的說要扒光你拍你裸照放網上,你也得玄乎。
————
石頭三言兩句把事情大概說清楚了。
今天是周一,在周末的時候一段從拍攝角度看似像偷拍的視頻,悄然在學校的校網論壇中流傳開來,一經發現就火爆起來熱度壓都壓不住,如同西風倒卷烈火,愈演愈裂。
最終經過兩天的發酵,在學校的輿論場成功將夜明剛剛出名不久的黑馬人設搞崩了,成了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目無尊長、貪瀆名利、心里陰暗的邪惡偽君子人設,現在夜明夜不群的名號都出來了。
夜明打開手環,進入學校內網,隨便進了一處論壇,到處都是瘋傳的那段視頻和帖子。
夜明打開一個視頻。
————
視頻畫面陰暗,角度怪異,晃動不已,營造出一種緊張偷窺的視角氛圍,側面烘托真實性,從天花板看,似乎是一處飯店,還很豪華,處處閃著金光,符合狂妄自大、驟然發達,讓人厭惡的土豪形象。
有時候土豪不僅僅是形容錢,是形容某個領域驟然崛起,然后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優越心理,這個先決條件設置的很精妙,符合夜明這些天的聲名鶴起,所帶來的大眾觀感陌生和不信任所引起的猜疑。
有了這些先決條件,這條視頻就已經成功了一半,很具有煽動和迷惑性以及巨大的傳播價值。
夜明僅僅是一眼,就已經分析出了很多東西,這些東西先不管真假,但只要沾上了,就跟粘上屎差不多,甩不甩的掉都是一身臭味。
視頻內容的正文來了。
畫面里夜明是坐在主位上,翹著二郎腿,服務員端上菜,把包廂的門關上。
石頭的聲音開始響起,嗓音響亮粗獷。
“夜哥兒,牛逼呀!你是這個”。
說著大手指豎了起來。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下子把學校的天才都壓一頭,獨領風騷,談笑間,檣櫓灰飛湮滅呀!所謂的天才不過都是些土雞瓦狗而已,尖子班不來招我夜哥兒,簡直就是他們的損失,瞎了眼。”。
夜明得意的干笑兩聲,擺擺手,臉上的笑容卻是堆滿了。
然后是張燭明發聲,話語含蓄許多,似乎考慮到了人物平常的性格,不過還是做了極大的扭曲。
“夜明,佩服佩服你果然是個人物,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不尋常,真是相見恨晚呀,你的學識,我實在欽佩,一夜之間橫掃問廊題卷,試問誰人是英雄?”。
夜明還是不說話,只是呵呵呵的幾聲,關鍵是這呵呵的幾聲充滿了想象,還不如真的說話了,把人物又陰險又狂妄的性格表現出來了,準確的說不是表現出來了,是讓看到這個視頻的人自己用腦子還原出來了。
這一下讓可信度,可恨度蹭蹭的往上漲呀!這個時候的夜明形象已經不穩了,果然更要命的一句還在后面。
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在眾人說完話后,站起來舉杯來敬酒。
帶著得意自豪的恭敬道:“夜哥,我欠你人情呀!當天你在廣場上開門布道,實操初中教材上才有的植物學知識,我真的是大開眼界呀,更重要的是因為你,教習們才肯才能講解超綱的知識,大家都要感謝你呀!你就是我們的大恩人呀!我們都沒花錢,就聽到了知識,這在這個時代是多么大的恩情呀!夜哥,受小弟一拜。”
夜明眉頭一皺,知道壞事了,一下子得罪那么多人,一定是觸犯到了所有人的利益點了,而最近自己干的事,唯獨這一件最有嚼頭。
首先所謂的”開門布道“是夜明自己的純個人事件所帶來的附帶影響,大家受了些好處,是運氣也是教習們的付出,現在功勞全歸到自己的頭上,學生們本來對夜明是附帶有好感的,現在變惡感了,莫名其妙變成受人施舍的可憐蟲,誰不生氣。
第二,教習們才是出了大力的,這下把他們都得罪了,還順便點到了一直比較有爭議和敏感的藏私問題。
出于專利法的的限制,教習只能教授教學課本允許的內容,再多就要自掏腰包,或者學生們付費,這是極貴的,自然沒人支撐的起這樣的開支,但是升學的壓力大,升學對于學生的意義更加重大,學生想超綱學,教習不能超綱教,這個矛盾是頗為敏感的話題。
上面那人直接帶到了這個話題,就已經讓人不由自主的認真起來了。
夜明知道真正的重頭戲要來了。
果然,一直不怎么開口說話,最多干笑兩聲裝大哥的夜明,終于開口說話了,開口就是這個視頻的點睛之筆。
“欠什么人情嘛?都是同學占我點便宜就占我點便宜,我吃點虧就吃點虧,難道我還讓他們出錢買?沒辦法的事!教習們嘛!做他們個順水人情也沒關系的,都是師長有授業之恩,反哺一下人之常情嘛!”。
夜明知道完蛋了,教習和同學,一句話全都得罪死了,后面的屁話都不用聽了,這一句話才是殺招,自殺的殺招。前面鋪墊了半天全在這等著了。
夜明關掉手環,摸著下巴。
風從何處起,已經不重要了,欲往何處去,才是關鍵。
只是搞臭自己?且不說都是假的,就算都是真的,自己最多在學校不受待見,校規里可沒有一條叫狂妄自大、裝逼開除這一條,忍耐一下該升學升學,該干嘛干嘛,就是日子難過點,對于一個以后一天只來上半天課的人士來說,這個難過一點,還要打個五折,只是難過半點。
心想著,夜明有了推測,這事還沒完,妖風總要有個落處。
唯一讓夜明覺得有些麻煩的,是教習這塊了,自己后期在校的學習速度要提速一倍,因為一天只來上半天課,時間少了一倍,不和教習打好關系可不行,而剛才的話把教習們得罪的可不輕。
夜明不說話,悶頭捉摸著事情要怎么弄。
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的石頭和張燭明坐不住了。
石頭搡了夜明一下,道:”夜哥兒,這都誰在后面搞我們呀?那視頻假的離譜,又真的離譜,別說當時我看的時候都一愣,我真以為里面說話的是我和燭明了,要不是我們是當事人知道自己沒干,我都信了,這也太逼真了,策劃這些的家伙到底想干嘛?“。
這讓夜明有些歉意,牽連了這兩個好朋友明確讓他過意不去。
張燭明緩過來了,還是溫厚脾氣,冷靜分析道:”夜明,我和石頭雖然也被捎帶上了,但是這事是直奔著你來的,你要小心。“
夜明點點頭,嘿嘿笑道:”先別疑惑也別急,這事肯定還有后續,且等著就是,我們按照我們自己的節奏來就是,燭明分析備注檔案的事你得抓緊啦?“。
張燭明和夜明對視一笑道:”你也懷疑到這一步啦?”。
石頭摸著腦袋看著二人,常和夜哥兒在一起,動腦筋的機會都是夜哥兒來,自己更著干就行了,一下子打個啞謎有點回不過味來了。
張燭明看石頭還沒明白道:“這個視頻只能把夜明搞臭,卻不能把夜明搞死,所以這只是個鋪墊,殺手在后面呢!”。
石頭怒了,壓低嗓音到:“我靠亡命之徒,要我夜哥兒命?哥咱逃課去找猛哥吧,他圈子廣,能平事。要不找德姐,她爸是警察局長,咱去招呼聲,去她家住兩天!最多讓她你捏兩下,人也是黃花大閨女,咱不虧,能屈能伸哈!“
這下張燭明愣了,石頭的表現和平常的激靈、滑頭、跟屁蟲的形象不符合呀!這句低壓嗓,隱隱散發著殺氣,猛哥、德姐、警察局長的女兒,好有社會人的氣質呀,這兩個小屁孩咋認識的,好像還混的不錯的樣子。
夜明一巴掌拍在石頭腦袋上。
道:“腦子多長時間沒用了?比喻、比喻聽不懂嗎?搞死我是說,最終目的可能是逼我輟學,不然能只在學校的圈子大肆傳播,所以還有后招殺手。最近能讓我輟學的是啥呀?還不是那些武樓學分比試,對方可能在這上面做文章,所以我才讓燭明快點批注那些檔案好做應對。還真殺人呀?殺人還先給你搞臭呀!腦子了?”。
石頭委屈的摸摸腦袋,小聲嘟囔了句:“也是哈!這也不怪我呀!是夜哥兒你從前輟學干的那些事太可恨了,我都怕你被人先奸后殺橫尸街頭,這樣一想先搞臭你在搞死你,可能對方覺得比較解氣。”
張燭明嚇得話都不敢接了,這倆以前輟學干啥去了?社會關系好復雜的樣子。
夜明賞了石頭兩顆板栗,不服氣道:“我還不都是為了他們好,我容易嗎我!”。
張燭明看到哥倆這時候了還有心情打岔,也是無語,這得不靠譜到什么程度。
提醒道:“夜明,這事可能無意間增加了你計劃實行的難度,這個視頻可是把教習也得罪的不清,我就算給你備注好各科教習的資料,這事之后,估計你也很難從各科教習哪里討到好。”
夜明有些擔心卻又不太擔心道:
“放心,大人的世界比這可復雜多了,這視頻他們不一定會信,就算信問點問題等價交換他們總還是愿意去做的。”
張燭明好奇的看了夜明一眼,不像是在說大話。
這越發勾起了他的好奇,等價交換,一個學生能夠拿出什么好東西值得教習等價交換了?這家伙秘密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