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三章第1節三流的美女

接下來，邵艾一心等莫城的消息。

然而，好消息沒等來，事情變得更壞了。這天中午，邵艾在衛生間刷碗，老黃就悄沒聲地走到她身后。

“沒嚇著吧？！”老黃向屋里看看，“你們倆也沒找找人？！可都上市政府鬧去了！”

邵艾低下頭。那天飯桌上，莫城答應她，會幫著找人打探疏通。

“里面那個一個勁兒慫恿什么有志鬧呢！”老黃焦急的。

邵艾也隱約聽見幾句。

“雙規不過是走走形式，不把他真的拉下來，還能讓有志的好？！”丁藝正在說服房姐，“鬧到這種時候了，怕也沒用！再說了，怕的是什么？！都上報紙了！誰敢把有志怎么樣？！有志的同學就是記者，我看誰敢？！除非有人不想好了！”

“趕緊找人！”老黃壓低聲音。

“找人活動？！”丁藝又訓起了房姐，“捅到媒體了，她找誰也沒人敢管！”

“那丫兒心挺狠！”老黃掐滅了煙頭。

“謝謝黃大哥！”邵艾勉強笑笑。

“行了，趕緊抓緊吧！”老黃面上泛紅，“別跟黃哥客氣，我這人還怕這個！”

邵艾端著碗筷進屋，她還沒把東西放好，丁藝那邊就喊她，“小邵，你家也沒找人活動活動？！”

“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唄，”邵艾擦干手，“這也不是活動的事！”

“都上報了！你看？！”丁藝把報紙推過來，“挺大一篇幅呢！”

“知道了！”邵艾打開手機，翻到了莫城的號碼。

自己找莫城問一問？邵艾在心里想著。他那天說幫自己，絕不是看的付志強的面子。這個男人是喜歡自己的。不這樣也不行了！小明的父親并不是傳說中的大貪官，摟了成百上千萬的錢。他不過是用自己廠里的資產給老朋友作了抵押，因為對方還不上，才受的牽連！作這次擔保，他沒有收對方一分錢的的禮。這是外人絕對想象不出來的！他的父親若真的下來了，自己豈不是人財兩空？那自己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莫城當然不會因為喜歡自己就白白幫忙。可她也沒有別的選擇！邵艾來回拔弄著手機，看著那個熟悉的號碼。這幾天，她一直想打這個電話的。想了幾次，又放棄了幾次。

還是打吧，邵艾下了決心。為什么不利用呢？美貌是她唯一的資源。至于兩個人能發展到什么程度，那要取決于對方的實力，看他能幫自己到什么程度。主意打定，邵艾拔通了電話。

電話一拔出去，邵艾才想起來，這是在單位，說話很不方便的！馬上的，邵艾又掛掉了電話。

“馬上就正式批捕了！”丁藝有點失望，她沒看到盼望中的景象。邵艾看起來相當鎮定。

如果對方幫自己擺平此事，小明的父親會不會疑心自己起的作用？！那她該怎么辦？

沒等邵艾想清楚，莫城的電話就打回來。邵艾只好離開營業室到外面聽。她告訴他，自己在單位，說話不方便。對方建議，晚上下班時找個地方談。邵艾馬上答應了。

下班前，邵艾溜到衛生間，略微修飾了一下。那天，莫城答應得很含糊，她不懂這語氣意味著什么。對方究竟是好錢還是好色，她吃不準。

為了保險起見，邵艾準備了些錢。那么一個愛花錢講品味的男人，這方面的事不會陌生。還有，對方至少是有身份的人，這錢，她還是敢送的。

莫城比她先到的，正背對著門站在窗前。

邵艾在門口站了片刻。對方的背影，有種等候情人的味道，這讓她很不舒服。她是來求他化事的，兩種心態，大不相同。

“看什么呢？！”邵艾沒敲門，她輕輕地走到莫城身邊站下。屋子里好象有種張力，讓邵艾不愿意靠近。這個男人，她一點也不喜歡。

“冬天的風景其實也很好。”莫城神態悠然。

“你不象是院長，倒象是詩人！”邵艾恭維道。她家里的官司，跟這個男人嘴里的詩情畫意大相徑庭。她有點疑心，這個男人為她的事到底上沒上心？！

“是嗎？！”莫城笑笑。

“四季在交替的變化，不變的是人的心情。”莫城感慨。

這也許是文化人的特點吧，邵艾心中叫苦。她肚子里半點詩性也沒有，實在是無法配合他，于是，她指了一個走路的女人笑道，“冬天里倒是行人比較好看！樹葉都掉落了，開始需要漂亮的人來裝點了！”那個女人身上桔黃的風衣很乍眼，在漸濃的夜色里十分醒目。

“她可算不上漂亮！”莫城評價。

邵艾一愣。馬上的，她發現，穿桔黃色風衣的女人是劉放。

“她可是我們行頂頂漂亮的女人！”這么遠遠地看一眼，就能認出來，對方的視力比她這個沒受過書本傷害的人還要好。兩個人的關系，真的是不簡單。

“三流的美女！”莫城轉過身來。

“放姐要是三流的美女，那我們就完了！”邵艾笑。這個男人真狂妄，她在心里想。

“你要是愿意和她比，我也沒辦法！”莫城伸手示意她坐。

“您可真會恭維人！”邵艾把椅子拉開一些坐下。她有種感覺，對方對自己比對她求他辦的事，更感興趣。

“只怕她三流也保不住了！”莫城把菜譜推過來，“請點菜吧！”然后又挑開窗簾的一角，看下面的風景。和心儀的年輕女人在一起，他的心中滿是愉快和詩意。

“我最喜歡冬天，”莫城看著下面，“有一種蕭瑟的美！不象夏天，太熱鬧了，太擁擠了，太喧囂了！”

“我也是！”邵艾附和著，“冬天的午后，太陽暖洋洋的照著，讓人覺得安靜而溫馨。”她心里想的，卻不是這樣。窗外，寒風里的落葉盤旋翻滾，只能聽見聲音，卻看不清形狀，這只讓她覺得恐怖可怕。她不懂，什么叫作蕭瑟的的美？熱鬧不好嗎？擁擠又有什么？！她就喜歡喧囂和嘈雜！這能讓她忘記不快和憂傷。她悄悄地打量了莫城一眼。劉放的那個大行長也先這樣抒情嗎？這樣的事，實在得不到間接的經驗！

“你看著我干什么？！”莫城從玻璃窗里看到對方偷眼打量自己。

“我在想，我喜歡冬天也就罷了，怎么你也這樣多愁善感的？！”讓對方冷不防這一問，邵艾有點結巴。她心里正在想，劉放和那個大行長關系進展的速度！男人對她來講，實在是很陌生的動物！她太缺少經驗了。不會太快吧？那樣的話，也顯得太過輕浮！就算劉放離過婚，很開放，兩個人之間也得有個過程吧？！是什么樣的一個過程呢？就這樣對了窗外朗誦詩一樣的對話？那也太痛苦了！邵艾感覺，自己的眼眉都皺在了一處。搜腸刮肚子的，她的肚子里也沒有幾個可以應付的詞句！要是這樣下去，她可維持不了多久。

“你在笑嗎？！”莫城放下窗簾。

“沒有！”邵艾忙著擺手。她發現，窗前的那個男人剛才正在看映在玻璃窗里的自己。

“還沒有？！”莫城轉過身，“我發現，你是個挺壞的小東西！”。

本能的，邵艾退后了一步。她害怕對方作冷不防的襲擊。對于這種舉動，實際上她有心理準備。打電話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她要動用各種手段，讓這個男本分。實在拒絕不了的情況下，就盡可能地推遲。底線是，他得真正地幫過她以后。

“沒笑你怕什么？！”莫城嗔怪道。

邵艾是真的怕了。來之前，她沒想過一件事，就是對方如果很快就有曖昧的要求怎么辦。

“一人男人這樣很好笑嗎？！”莫城看著她。

“沒有，”邵艾看著拉上了的窗簾，她感到心慌。關在窗簾外的世界固然可怕，關在里面的男人有甚于前者。他要是有過份的舉動，自己該怎么應付呢？邵艾在心里迅速地盤算著。答應是絕對不可能的！不答應又會把剛出現的一線希望堵死！

“怎么不說了？”莫城急著問。

“有點意外！”邵艾回過神來。想讓對方幫助自己，得仰仗自己真的征服這個男人！而這，又談何容易呢？那絕不是自己說了算的事！涔涔的，邵艾的身上出了汗。

“為什么呢？”莫城很感興趣。

“不知道。”邵艾張口答道。對方一連串的問題，弄得她頭昏腦脹。她的全副心神，全在如何預防對方身上。她正想著，一旦對方不規矩，她得擺出一副單純無辜的樣子，好讓他內疚，讓他后悔自己的冒失。不答應，也不放棄！拒絕，是最后的辦法了。

“滑頭！”莫城含笑批評。

看對方的表情，邵艾知道，自己多慮了。這個男人，幾乎就象瓊瑤小說里的人物，多情而造作。雖然也撓頭，她還是松了口氣。

“我說對了吧？！”莫城夸張地瞪了對方一眼。

邵艾抿了嘴笑。隨便他怎么想去，只要不動手動腳就好。

“一肚子小壞心眼！”莫城坐下來。

“還是你來點吧！”邵艾把菜譜又推過去。只有兩個人，這么近的挨著坐，邵艾很不舒服。她把菜譜打開來讓對方看，腦子里卻一個勁地溜號。

“你來點吧，看看我們想的一樣不一樣！”莫城又推回來。

這句話，邵艾很不愛聽。她沒和陌生的男人打過交道，實在不知道孤男寡女之間，說些什么才是合適的。可這句話，無形地把兩個人關系往一塊拉了。

“讓我點菜就得是我請。”邵艾噘著嘴，她點了幾道菜。

沒有什么意外地，這幾個菜正對莫城的心思。

“我要是點，也是這幾樣！”莫城面還帶微笑。

“是嗎？”邵艾看著菜譜。

“可以了，就兩個人吃！”莫城合上菜譜，“多也吃不了！”

“那怎么好意思？！”邵艾不同意，“能請到您已經很榮幸了，何況還有事相求！”

“我們這么投緣，是朋友嘛！”莫城淡淡地笑，“這么說，就疏遠了！”

這句話，讓邵艾心里踏實些，她捏著錢的手，有點發燙。

“你知不知道，都上報紙了！”莫城看著她，“事情有點棘手！”

“所以，才急著找您幫想想辦法！” 邵艾看著對方。

“事情不太好，很可能要正式批捕了！”莫城道。

邵艾沒作聲。看來，對方真是幫著打聽了。她得為手里的錢籌措詞句了。

“你也別著急，我不是現管，也是人托人的辦！”莫城解釋，“現在正處在風口浪尖上！他們廠里有個大學生，挺有點頭腦。有這么個人一竄掇，事情就不好辦了！光是工人，也就瞎鬧一氣罷了！現在，他們有組織有計劃地在鬧！連媒體都介入了！”

“莫大哥，”邵艾把錢拿到桌面上來，“那就請您多費心了！”

看著莫城愣愣的眼神，邵艾連忙道，“這是一部分！天太晚了，拿著不方便！”

“你快收起來！”莫城臉色不快，“這是干什么？！”

“辦事情，總得要打點！莫大哥能幫忙我就很感謝了！”邵艾緊張得透不過氣。

“還不到時候！”莫城推開錢，“你放心，我會盡心的！”

邵艾沒敢再說話。不管怎么說，對方是文化人，也許方式不同。

“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用不著這樣！”莫城面有慍色，“你要是當我是朋友的話，就馬上收起來！”

“那好吧！”邵艾只好照辦。

“這段時間，誰也不敢有小動作！”莫城向邵艾，“等一等吧！”

“我就聽莫大哥的！”她沒碰錢，“一切就全靠莫大哥了！”

“你先收起來，用的時候，我會張口！”莫城吩咐。

“也好！”邵艾聽出，對方的語氣不容置疑。“真不是知道怎么感謝您！”邵艾把錢一捆一捆地放回包里，“給您添麻煩了！”

“我們是朋友嘛！”莫城語氣有些不耐煩，“不該說這種話！”

“是！”邵艾吐吐舌頭。

靜默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沒說話。邵艾捏著茶杯，腦子里想著應該的話題。長這么大，她沒獨立辦過任何事！眼前的男人，讓她傷透了神。

差不多有好幾分種，莫城忽然問，“怎么不說話？！”

“你也沒有說！”邵艾反問道。

“怎么一會兒是您，一會又成你了？！”莫城語氣里頗多責備。

邵艾正要解釋，對方的手機響起來。

“對，對，孩子在老師家里呢！我去接！好了，就這樣吧！”莫城表情不快。

“孩子沒人接嗎？！”邵艾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會兒她又有事了！”莫城把手機關了，“早不有事，晚不有事的！偏偏我有事她也有事！”

對方的舉動，讓邵艾嚇了一跳。聽口氣，打來電話的人，應該是他的妻子。接送孩子這么大的事，他居然皺著眉頭。她的心里不是滋味起來。對方，待這次見面，如同約會呢！那么他幫自己，真的不是出于朋友的情誼了！

聊了許久，邵艾又看看表，“不早了，你該接孩子了！”她提醒對方。

“不著急！”莫城看看表，“才九點鐘！”

“不是放在老師家里么，不太方便！”邵艾勸道。

出來的時候，莫城堅持送她到家。邵艾勸著，“先去接孩子吧！太晚了，也不好總打擾人家！”

“順路！”莫城道。

“我自己回吧，沒關系的！”邵艾拒絕，她怕讓人看到了說閑話。

“不行！你身上那么多錢！”莫城不同意。

邵艾嗯了一聲，不再反對。如果說她被搶了，那么多錢，說出來也是罪。

“要不，錢先放你那吧？！”邵艾又試探了一下。

“小艾，我還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呢！”莫城不快地，“你在懷疑我的誠意嗎？！”

“我錯了！”邵艾趕緊檢討。情不自禁地，她微笑了一下。對方真的是誠心幫自己呢！

“你笑什么？！”莫城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

“沒有什么！”邵艾掩了口。

莫城也笑著，“這回放心了？！”

“嗯！”邵艾應了一聲，索性頑皮地笑起來。

“你簡直象個孩子！”對方嗔怪。

邵艾剛要說話，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喊人。

“爸爸！”黑暗里，有一個小女孩兒在喊。

“喊得好凄涼！”邵艾忍不住評價，“不是誰家的孩子走丟了？”她正自語，莫城把車停了下來。

“爸爸一會兒就來接你！”他打開車窗向外喊。

邵艾也向外看去，就在路邊一棟舊樓二樓的陽臺上，一個穿淡蘭色外套的小女孩兒正斜著身子向這邊喊。

“爸爸！我就下來！”那小女孩兒轉身回了屋里，不一會兒就跑下來了。

這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膚色有點黑似的，眉目還俏麗。她撲到車前，“爸爸，我可盼到你了！我在陽臺上看著你的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都困了！”

“快上來吧！”邵艾開了車門，一把將小女孩兒摟在懷里。

“莫院長！”一個中年女人跟過來，“孩子已經吃過飯了！”她向車里張望。

是丁佳。邵艾慌忙把孩子再抱起來些，擋在臉上。

“謝謝你丁老師！”莫城和對方寒暄，“又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丁佳邊擺手邊探向車里，“菲兒再見！”

孩子探出半個身子，“丁老師再見！”邵艾的臉正暴露在對方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