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早上，邵艾按時起起床吃飯。她得活下去，并且得好好地活著。如果她死了，那些嘲笑會跟著她到地獄。只是，在還上不上班的這件事上，她還在考慮。她真的不想再上班了。

正猶豫，小明又把電話遞給她。

還是杜一美催她上班吧？唐林說了，告狀的人還在省行沒有回來呢！好象因為代辦員報取暖費的事上沒談下來。讓自己回家看前病的是她，沒有人手了又讓她回去？！邵艾氣不打一處來，她沖了電話就喊，“是你們逼我休假的，是你們說我上不了班的！你不怕傳染了！你不怕死了！你不嫌我缺德了？！”

“說什么一大堆？！”電話那邊的聲音慢吞吞的，“誰把咱們小邵惹成這樣？！”

邵艾這聽出來，說話的人是王冬。

王冬告訴她，因為秋天金融系統有一個業務技能比賽，李奢嫌合行沒有過硬的選手，要在社會上公開招人。她讓邵艾別聲張，提前做好準備。

放了電話，邵艾的心咚咚跳個不住。她知道，自己想要考。不想去合行，是自尊心的要求，可這個要求是和愿望相違背的。

小明一出車，邵艾就找出算盤和傳票開始練起來。奇怪，頭并不那么痛了，直到了中午，她才停下。她給小明打了電話，讓他不用回來，自己已經好多了！她主要還是怕他回來打擾她，更怕他問起為什么練功。這件事，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練到快晚上的時候，邵艾才覺肚子餓，她把算盤和筆往桌上一扔，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屋子里光線已經很暗，外面倒顯得亮。邵艾揉搓著眼睛，太陽早已西斜，正掛在遠處的樹梢上，鮮紅的一個太陽。她第一次去找李奢就在這個時分，就有這樣一個紅色的太陽掛在天邊。李奢坐在那張寬大的老板臺后，冷冷地打量著她。其實，這個男人那時候就已經動了心，只是他把自己的心動藏在了嚴峻的表情下面。可是一得了手，他就象丟棄一塊破抹布一樣丟掉自己。邵艾撫著胸口，她一定要考上，要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個男人眼前。不然的話，她也不過是個讓人始亂終棄的婦人，一輩子活在對方的輕視里。到時候，她就是同別的男人親近，也不正眼看他一下。她要讓李奢知道，他在自己心里，也同樣什么不是。

說來也奇怪，身子一挨著床，邵艾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可白天等小明一走，她就能坐在桌前打一整天的算盤。很快，考試的時間到了。

人比邵艾想象中的還要多！邵艾排在第十四考場，光她這個考場就有30人參加考試。邵艾記得王冬告訴她，考點就在合行的食堂。大概可沒想到有那么多人報名吧，只好臨時借了一所學校做考場，邵艾在心里思忖。還好，借的學校是江欣所在的東青小學，邵艾有種親切感，并不心慌。

在家練功的時候，邵艾有種志在必得信心，真的到了考場，她的心馬上涼了半截。考生太多了！放眼望過去，黑鴉鴉一大片。邵艾知道，她的希望不大。來應試的都是各大中專院校的畢業生，學的也都是財會專業。珠算，是他們的專業課！不要說這些院校的學生，就是職高的財會班，珠算也是相當了得的！

報名的人，快上千了，錄取的名額，只有五個！知道不行，邵艾反而不緊張了！她打得很放松，鈴聲響的時候，她把最后一個得數寫上。瀏覽一遍試卷，從答題數量上看，比她平常練的還要好些！這讓她松了口氣。

可交卷紙的時候，邵艾的心，變得冰涼。她看見，有的選手，比她多打了將近十道大題！就算她打的全部正確，多出的十道大題，不知道落她多少分！

邵艾的心，也在這個時候，沉到了最底。王冬只給了她練習用的題紙，并不是試卷。真的試題，她并沒有專門地訓練過。也就是，在準確程度上，她也沒有十成的把握。

邵艾拾起算盤，把比賽用的筆，往桌子上一丟。因為沮喪，她步履沉重，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幾乎是最后一個。還是回家躺著罷，邵艾想著，把身體養好要緊。

“從來沒見過這么這么正規的考試，真的是公正，公平，公開納賢呢！”一個清脆的聲音傳過來。

“就是要招幾個專業打比賽的選手，不嚴格怎么行？！要不然，等到全市金融系統一比，不就露餡了！”一個男人輕輕笑道。

這聲音非常耳熟，邵艾詫異地回頭，頓時呆住了。

是方小雪和李奢并排走在她的后面。李奢的目光，也看見她了！

早該想到他會來！這么大的事，記者都到了現場！對了，考場設在這里，也是有道理的！因為頭轉回來的太急，邵艾頭暈得站不穩，她咬牙恨命地挺著，踉踉蹌蹌地直走出學校大門才停下。方小雪向李奢借過錢，兩個人，是相當熟悉的！也許正象丁藝吹噓的那樣，李奢當年是方小雪狂熱的崇拜者。

他還要公正，公開，公平地納賢呢！邵艾心里滿是苦澀。私心里，她盼望過，這次考試，是李奢為她而設！現在，她知道，那不過是自己的白日夢。她在這個男人心中，根本就無足重輕。而她，還要可憐巴巴地參加他設置的考試。她感覺，自己象一條垂死的魚，搖著尾巴乞求對方的憐惜。還要輕視人家一回？她壓根就沒有機會！

邵艾這一次，是真正地病倒了！一想到自己擠在考試的人群里，羞辱的感覺就讓她痛不欲生。她沒有想到這一點，自己考不上的話，不但掙不回臉面，還要更加丟人。

回家以后，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小明勸她去扎點滴，邵艾死活也不同意。她愿意就這么病著，再也不用起來。這期間，單位來過兩次電話，讓她盡快上班。邵艾表示，自己病得起不來，實在上不了。其中一個電話居然是朱立親自打過來的，在邵艾表示無奈之后，對方很不客氣地告訴她，如果再不上班就算她曠工。電話被邵艾不客氣地掛斷了！曠工算什么，她連命都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