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周圍是一雙雙挑剔的眼睛，邵艾還是做得很周全。有很長一段時間，工作上風平浪靜。

這天，邵艾發加班費。房姐因為生病沒來，丁藝堅持代領。“那你簽下字吧，就簽你的名！”邵艾頗為猶豫。丁藝這個人防不勝防。其實，這張簽字單是她自己做的表。財務發加班費讓各科負責人領取，由科長統一簽字。為了以防萬一，她又做了一張表備用。

“給你，張姐！”丁藝簽完把簽字單交給代班的張姐。

邵艾放了心，開始給張姐數錢。簽上丁藝的大名，再想賴掉也不好使了。

剛把錢交到張姐手上，那邊電話響，是江欣。江欣告訴她，方小雪有心念研修班，讓邵艾幫著給聯系一下。這讓她心里頗為高興。能為莫城盡點力，也算不枉他對自己的一番情誼。可惜，那時候眼拙，看不出真假人。

放了電話，邵艾問張姐要簽字單，張姐說放她桌子上了。邵艾忙回頭看，桌子上什么也沒有。她又找丁藝，已經不在屋里了。問張姐，說剛出去。

邵艾急忙追出去，她看見，丁藝剛鉆進衛生間。

邵艾進了衛生間的時候，丁藝剛關上廁所的門。她們單位廁所的門不好叉，邵艾一把拉開了門。

“你這人怎么回事？”丁藝顯然嚇了一大跳，“連門也不敲？有病啊？！”

“我著急，憋不住了！”邵艾陪了笑。她看見，丁藝手上握著一個紙團。怎么把紙團要下來？情急之下，邵艾幾乎頭暈。

“那你先來吧！”丁藝把紙團丟進便池，又狠狠地按下開關放水，這才出來。

邵艾有點傻眼，想不到，丁藝的手如此之快。

直到丁藝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邵艾才向便池里看了一眼。那證據，就這樣眼睜睜被消滅，她實在是難以置信。水還在淌著，她的目光移到下水管的深洞里。平素，這個小孔，她是極惡心的。

然而，令邵艾驚奇的是，水沒下去，又涌了上來，那個小紙團，竟從下面又翻了上來。她擦擦眼睛，沒錯，是翻上來了。不會是幻覺吧？邵艾定定神。這些日子，她給逼得幾乎崩潰，別是神經出了問題吧？

確實不是。邵艾捏著鼻子，彎下腰把那小紙團撈了出來。想了半晌，她還是把小紙團在水籠頭下快速沖了沖。不沖一沖，實在受不了。

她把紙團打開，還好，雖然有點模糊，還是能清楚地看見丁藝的簽字。這個結果，令邵艾欣喜異常。

那張簽字單，邵艾小心晾干并收在自己的保險柜里。她知道，一定會用上的。

果然，隔了幾日，房姐上班后，自顧自地念叨，“加班費怎么還不發？都過了日子了！”

“發了！”丁藝正在小心地修眉毛，頭也沒抬，“發了好幾天了！都領完了！”

“我怎么沒得著？”房姐急了。

“你那天沒來，丁藝代領的！”邵艾從柜臺玻璃上看丁藝的表情。

“我領的？沒有哇！”丁藝向邵艾，“你記錯了吧！”她向房姐搖頭，“誰領了？真有意思！”

“那天張姐也在，是你先領的，都簽過字！”邵艾不動聲色。

“我沒看見！”張姐正在和房姐交接工作。

“我沒領過。”丁藝冷著臉，“這事兒你可得說清楚！”

“能說清楚！”邵艾也不抬頭，只管看著自己的手出神。自從朱立拍過她的手，兩個人還沒說過話。

“簽字單呢？”丁藝得意洋洋，“拿出證據來！這不是鬧著玩的事！”她氣沖沖站起身，“這種事有亂說的嗎？！”見邵艾面無表情，以為她怕了，“我這就找朱行長去！有這么訛人的嗎？這可是名譽問題！”

看著她上樓，邵艾把那張簽字單從保險柜里取出來，握在手心。

不一會兒，朱立的電話就打下來，讓她上去。

“說說，怎么回事？！”朱立一臉厭惡。

“這事不弄清楚，以后我在翰林支行還怎么做人？”丁藝一臉淚痕。

邵艾看著朱立昂然的表情真是驚訝，這個男人怎么無恥到這種地步？居然沒有一點不安。那一雙眼睛里，全是對自己的鄙視，就好象他是個道德高尚的人。

“你怎么能這樣？還要不要臉了？”朱立眉頭擰個大疙瘩，“和人家儲戶整得不清不楚，這回又，”他一副無奈的樣子，“你自己說說，這所長還怎么讓你干下去？！”

一直的，邵艾就擔心這句話，真的聽到，倒十分鎮定，“什么事都要講證據，沒有證據不能亂說話！”她看著朱立的眼睛，“對不對？”

“行，上一件事我沒證據，那這回呢？”朱立給邵艾看得心虛，臉轉向了一邊。

“不是你說行不行的事，”邵艾坐了下來，“那件事根本是他胡說八道！我邵艾再不成才，也看不上那種癟三！腦滿腸肥的，是個什么東西？”邵艾拿眼睛斜了一眼朱立滿臉的油光，“拿著老婆牙縫里省下的錢出來招搖，也是個男人！”她哼了一聲，“我家地縫子掃掃也有了！”

“那事咱不說，把這事說清楚！”朱立有點沉不住氣。

“這事好說。”邵艾把簽字單平鋪在桌子上。

“你什么意思？”朱立不解。

“不是要我說清楚嗎？”邵艾心平氣和地。對朱立，怕是沒用的。

“你簽的字！”邵艾把簽字單給丁藝看看，“有她的簽字！朱行長！”她又向朱立。

“這有你的簽字，小丁？”朱立坐不住了。

“不可能，”丁藝拿過單子看了又看，“怎么可能？”

“有人把簽字單丟進廁所，可惜下水堵了。”邵艾看著丁藝，“真是不巧，對有的人來說。”

丁藝的眼珠發黑，臉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什么東西？拿走，拿走！”朱立掩鼻，“快點拿走。”

“雖然這東西有點臟，可比有的人還干凈！”邵艾看著朱立，事到如今，她是豁出去了。

從朱立的屋子出來，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她想聽聽，丁藝怎么向對方解釋。

“我給忘了，朱行長。”丁藝聲音甜甜的。

“你看你，人小忘性倒大！”是朱立。

邵艾從門縫向里看，那只大手，正拍在丁藝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