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走在路上的時候，邵艾腦子里冒出一個念頭，要是能碰上那個李行長就好了！如果對方真的對她有意，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擺脫現在的處境？

一進了市行的大門，這個念頭就頓然消散。所有辦公室的門都是緊閉著的，象一張張冷淡拒絕的面孔。

還是先去衛生所把王冬要的藥開了，可別忘了。王冬說的客氣，自己卻是不能當真的。

一進衛生所，里面好熱鬧。劉放，唐娜齊齊地都在里面呢。

“喲，小艾！”劉放喊了一聲，“你怎么過來了？”

“替王姐開點藥！”邵艾沒往里面走。屋子中央，一個儀表不凡的男人正被大家簇擁著。她猜那個人應該是個什么領導。

猶豫了一下，她向唐娜點了一下頭。從小明的父親出事，唐娜就很少和她聯絡了。她家的喪事，對方也沒有來。

“咦，小邵！”孫杰從樓上下來，一眼看見邵艾，就直奔過來。

“孫哥！”邵艾點點頭。她不喜歡這個男人。對方灰色的小眼睛極不安分，能盯到人肉里。

“妹咋的了？！”孫杰眼睛盯在邵艾的脖頸。邵艾今天覺得胸悶，所以，她穿了件低領毛衫。

邵艾用王冬給她的紙單掩住前胸，“替別人開點藥！”

“妹穿得這么少，不冷？”孫杰眼睛不離開她，“別感冒了！”

“謝謝孫哥關心！”邵艾把外套的扣子扣上，一直系到領口。

“家里有什么事跟孫哥說一聲，”孫杰又湊近她，“什么都別怕，還有孫哥呢！”

“孫哥太客氣了！”邵艾退后，“我挺好的，沒有什么事！不用麻煩孫哥！”

“見外了不是？！”孫杰往前蹭，“哥是真心這么說話，咱兄妹誰跟誰？妹以后還能沒事？用哥的地方多著呢！只要你眼里有孫哥，那就是好使！只怕你象以前那樣，眼皮子高，正眼都不看孫哥一眼！”

“孫哥真會開玩笑！”邵艾討厭他混濁的口氣，往后退了一大步。這一步，退得不好，她正撞在身后紙廂圍成的高墻上，那紙廂忽啦啦倒下來，正把她埋在中央。

“你干什么哪？”劉放在外面大叫起來，“人家煩你知不知道？！還一個勁往前湊！”

邵艾狼狽地從紙廂里鉆出來，忙著把紙廂重新擺好。

“別一看見人家就走不動道！”劉放沒好氣地，“小心你媳婦回去撓你！還看？你別把人家給看化了！幫著擺紙廂啊！”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邵艾用紙廂隔開自己和孫杰，“孫哥你忙你的！”

“那妹你自己來吧！”孫杰放下手中的紙廂，“喲，你們都在這兒？！”

“看見領導了不是？美女都顧不上了！”劉放沒好氣地，“上屋里干嘛來？！”

“不是我愛來，我這不是找葉準嘛！”孫杰打著哈哈。

“找葉準上這來干什么？！”一提葉準，唐娜就生氣。前些日子，她跟李奢說要去科技，結果葉準一句，“這個地方不適合女同志！”把她的好事給攪黃了。

“他這幾天感冒！”孫杰蹭進屋，“這小子鉆哪去了！都說他來這里了！”

“行了，”唐娜給了孫杰一個白眼，“別找借口了！”

“他把你的事給耽誤了，你跟我來什么脾氣？！我可是歡迎唐大美女到我們科來！”孫杰樂，“你不信就問問，我當時是不是這么說的？！”

唐娜不愛理他。

“我看他是妒嫉，他怕小唐一來就顯不著他了！人家小唐是業務出身，又懂微機，是雙料人才！”孫杰向屋子中央的男人笑。

“別逮著機會就埋汰人家葉準！”劉放白他一眼。

“我是那種人嗎？！”孫杰辯解，“會做那種事？！”

“你還以為你挺好怎么的？”劉放不屑，“你要是好人，那咱行就沒有不濟的了！”

“妹兒怎么這么說話？！我要是想壞他，就不到處找他了！”孫杰摸摸后腦勺，“這不，翰林支行機器壞了，那邊窗口的人都圍成山了！”

“那邊怎么了？”屋子中央的男人開了口。

對方嗓音渾厚，說的是很標準的普通話。因為驚訝，邵艾向他臉上看了一眼。這一看，邵艾心騰騰地緊跳了幾下。這個男人的長相跟聲音一樣標準，一雙眼睛深邃逼人。

“儲蓄所的機器壞了，我來找他修！”孫杰一臉氣憤，“這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機器停了大半天了！可把人急死了！今天是代發工資的日子，那些老頭老太太都要造反了！”

“別人不能修嗎？”那男人問。

“儲蓄科歸他負責！真讓人著急！沒事就往外跑，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孫杰抱怨。

邵艾聽了焦急，取完了藥她抬腿就走。屋子中央的男人說話的語氣真的是一個領導。這對葉準可沒有好處。

“小艾，你干嘛去？”劉放喊她。

“我去找找葉準，興許是在哪個屋里修機器！”邵艾撫著胸口，她的聲音有點發抖。不知怎么的，屋子里的男人讓她緊張。這個男人臉上的一團正氣，讓邵艾感到羞愧。就在進市行的大門時，她的心里還揣著見不得人的想法。

“你認識葉準？！”那男人忽然問道。

“我好朋友的愛人！”邵艾解釋，“他不會亂走的！沒事的時候，他也就是看書。他這個人，工作挺認真的，不會無緣無故脫崗！”她的聲音有點失去了控制，自己聽起來都怪怪的。她想起來，眼前的人就是那天臺下目光灼灼的男人。

“我知道，小伙子相當不錯！”那男人微笑。

“他這個人是挺能干，就是做事沒有條理。東一下，西一下，干到哪是哪，沒一點計劃。工作這么干，可怎么行？儲蓄所現在都開了鍋了！”孫杰批評著。

“你就是說別人有能耐！葉準再不好，那就沒有好的了！”劉放不愛聽了。

“他是有點這樣，”唐娜冷冷地，“一天忙得腳打后腦勺，還不出活！”

“他是誰求到跟前都行。所以，有的時候，就忙不過來了！”邵艾忙替葉準辯解，“我這就去找！”

“你們科是一人包一片，分工明確？”那個男人笑了問孫杰。

“對！”孫杰很高興地，“這還是我提出來的，不光是分工，責任也明確！”

“這樣吧，你先過去看看，別等他了！”那個男人吩咐。“以后遇到緊急情況，誰在家誰就過去！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他笑一笑，“葉準方才幫我干活呢！我不知道他這么忙！”

那個人對葉準還很好呢！邵艾走在樓梯上，又回頭看了一眼。

對方也在看她。邵艾慌忙把臉轉過去，又快跑幾步趕緊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