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進人的事，邵艾并不奇怪。朱立來了，要辦的事太多。這眼看快兩年了，到三年干部就開始交流了，還不得抓緊點！

邵艾擔憂的是縣行撤并，對于全能柜員的事，她一點沒往心里去再者說，這則消息，已經傳了有些年了！誰也不把它當回事了！ 三個部門，怎么往一起合？簡直無法想象。

可是，沒過多久，老黃說的全能柜員的事，就有了具體的信了！市行按省行要求布署，各支行要在今年十一前，徹底完成會計，出納，儲蓄三個部門的整合。三個部門一合，各部門的頭怎么安排？還有，舉止雅致的徐可心勝了杜一美不止一籌，而且心機頗深。這讓邵艾心里沉甸甸的。她決定去找王冬問問。王冬現(xiàn)在是市行的會計科長，她也在整合的范圍內。

令邵艾意外的是，王冬告訴她，自己馬上就調到合作銀行了。合作銀行現(xiàn)在已劃歸市政府管轄，編制上也算干部。

這個消息，令邵艾有點郁悶。

“我不調走也幫不上什么忙了！”王冬長吁一口氣，“年齡大了，不走也靠邊站了！”她看著窗外，已經下午三點鐘了，光線已顯得疲憊。

“你才四十二，怎么就大了？”邵艾嗔怪。她隨了王冬的目光看過去，太陽已西斜。大約因為情緒低落，她覺得那光線有點慘淡。

“馬上就有政策，”王冬看看外面，“女的四十二，男的四十七，都二線！”她神色黯然，“騾子大馬大值錢，人大不值錢！給人家好人騰地方！”干了一輩子，讓人擠兌出來不說，還一下子劃入了老干部的行列，怎么說，王冬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感覺，自己參加工作沒多久，怎么就老了呢？靠邊了呢？

“正是干工作的好時候呀！”邵艾想到李奢，他四十幾了？她不能不為他擔心。

“可不是，忙忙乎乎地干了二十年，就這么靠邊了！”王冬不能不感慨，她是全憑自己干起來的！上班這些年來，幾乎就沒好好休息過。

“去合行也挺好，”邵艾勸慰，“那的待遇好，掙得多！”既使這樣，也沒人愛去合行。就在前些日子，還是大集體的編。那的員工，多半是銀行子弟，初中畢業(yè)就能去上。從大行去那的人，多是在單位干得不開心的。

“好不好的，也不能在這里窩著！”王冬臉上不快，“我當個小頭頭，也得罪了不少人！這一下來，還不把我吃了！就房玉勤，恨不能把我腦袋砸碎！”

王冬還要說，電話鈴響。

邵艾坐著無聊，抄起一本雜志，正要看，王冬推她。

“送李行長回辦公室！”她捂緊聽筒，“喝高了！”

邵艾聽見李行長三個字，作了賊似的，手一抖。

“快點，小邵！”王冬催促她，“讓別人看見不好看！”

邵艾放下雜志跑出來。

外面的人，真是李奢。他的臉上，紅得五官都難分辯。

“小邵，”李奢還認得她，“你又來干什么？”他的聲音，忽大忽小。

邵艾扶著他，一直送進他的辦公室，才松口氣。李奢喝了不知有多少，大聲小氣地說話。光“朱立現(xiàn)在對你怎么樣？”就重復了幾遍。

一進門，他好象也知道到了自己地盤，一屁股坐了下來。門，“咔嗒”一聲，在他身后鎖上了。

“這是怎么了？”邵艾看著李奢關公似的大紅臉。

“我要靠邊了！”李奢表情沮喪。既使是醉了，也能看出，他的心情，非常沉重。

馬上的，邵艾想到他的年齡。

“我四十六歲了！”他靠在門上，“要下來了！”他剛從省行回來。人事處長透露的消息，男的四十七，女的四十二，都得二線。自己累了一輩子，才上來，就只有一年光景好干了！他還什么都不曾做！

“我這就老了？”李奢兩眼通紅地盯著邵艾看。

外面?zhèn)鱽砟_步聲。

邵艾一把捂住李奢的嘴，再騰出手把門抵住。

腳步聲在李奢辦公室的門外停下來，有人在門上敲了一會兒才走。

“我老了么？”李奢拉過邵艾的手。

“當然沒有！”她知道，自己該把手抽出來?？蓪Ψ绞中睦锏臏嘏T惑著她。

“可是我馬上就不是行長了！”他握著那只小手?，F(xiàn)在，只有這只柔若無骨的小手能給他安慰。

“怎么會？”邵艾知道，李奢已經四十有六了。而且，這還是周歲。

“怎么不會？”李奢身子軟軟地靠緊了門，“人事處長才跟我說完，還能有假的？！”按正常的退休年齡，他應該干到六十歲，就是五十八，也還能再干十二年。一直的，他就不信這小道傳來的消息。

邵艾不知道怎樣安慰對方。

“如果我不是行長了，還有沒有魅力？”沉默了片刻，李奢忽然問道。他的生日大，一年怕是也干不到了。甚至，這一年，也不見得用他了。

“當然有了，”邵艾把他垂下來的頭發(fā)捋上去，“能走到這個位置，就證明是有能力的人！”

“你撒謊！”李奢伸出手，撫著邵艾的臉，“你不是說過，男人的魅力和地位是分不開的？！沒有了地位，還有什么魅力？”這一點，再怎么醉，李奢心里也是清楚的。只不過，他希望對方不清楚。

“我為什么要撒謊呢？”邵艾把臉貼在對方的胸口。她慶幸自己來得巧。這個男人，只有醉了的時候才敢這樣吧？！她用鼻尖嗅著對方令人迷醉的氣息不舍得抬頭。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起來吧，地上涼，坐沙發(fā)上去！”外面走來走去的腳步聲，讓她心驚肉跳。

“我不起來！”李奢撫著對方光潔的額頭。他向來自詡正人君子，對前任和女員工弄得不清不楚感到反感?，F(xiàn)在，他知道，自己太過做作了。第一次看見邵艾在臺上楚楚動人的優(yōu)雅身姿，他的心，就不曾平靜過。包括他在她面前的嚴肅，冷漠，都是很刻意的。他的方寸，早已大亂。

“乖，聽話。”邵艾用力拖對方，想讓他起來。他不起來，她也出不去。而對方越來越熱的身體，讓她感到害怕。雖然意亂情迷，她還沒有作好最后的準備。

“快起來吧！”王冬還在等著，她不能在這里久留。邵艾再用力。

李奢緊緊抱住了邵艾。軟玉溫香抱滿懷，說的就是這種感覺吧？他還能當一年的行長，是不是就可以擁有一年呢？

“不要這樣！”邵艾想躲，卻沒有力氣。李奢的下巴湊上來，毛茸茸的胡子扎在她的脖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