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這一天下來，邵艾真有些筋疲力盡。可是，她還不能松懈下來。今天，是她父親的生日。對于這個生日，邵艾的懼怕由來已久。現在是更怕。

還沒到五點鐘，前臺的帳就已經結好了，房姐和丁藝看起來心情愉快。李晴的聲音真是響亮，她罵出整棟樓的時候，邵艾站在三樓都聽得清清楚楚。邵艾的余光，逡巡在那兩個人興奮的臉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人們會怎么看這件事。這消息，怕不用不了久就會傳遍整個銀行。

邵艾的估計還是有些保守。當幾個人各懷心事地圍坐在飯店的餐桌前，菜還沒上齊的時候，小明的手機就響起來。邵艾挨著小明，聽得見里面劉放的大嗓門，“陳小明，把你老婆看好了，別讓她成天在外面勾三搭四！偷人偷到自個兒姐夫頭上了！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她看見，小明的臉，霎時變了色。

小明的手機還沒放好，邵揚的手機又響起來，馬上，她的臉色也大變。

“不可能，我們家唐林眼光不會那么低！”邵揚鄙夷地看了邵艾一眼，“那種沒文化的女人他不會看上的！”待又聽了一會兒對了手機冷笑，“我會相信你的話？也不看看自己！”說著，把手機掛了。

邵艾見父親只顧著看菜譜上的價格，并沒留意到這兩個電話，急忙拉邵揚出去。她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解釋了一下，并笑道，“大概劉放看見我送姐夫去我爸那，還以為怎么了呢！我猜劉放沒當上所長不會善罷甘休，這就來了！她要是知道那是我娘家，”

不料，邵揚一聲高喊打斷了邵艾，“爸，”她沖進包房，“那天唐林是她送你那去的？！你怎么不告訴我？你怎么能這樣？！”

邵艾的父親臉色蒼白，不住地解釋，“我沒說過？忘了說了！”唐林和邵艾那晚的表現，確實有點蹊蹺，尤其唐林那一句酒話。

“我那天喝得太多了，樓都上不去了，小艾怕影響你們娘倆睡覺！所以讓她送我回爸那去！”唐林聲調干巴巴的。

“那你也應該告訴我！”邵揚已冷靜下來，“姐夫和小姨子還能怎么？！”她瞪了邵艾一眼，“我們家唐林什么眼光？！”她向父親，“怕的是外人看見了會說三道四！你當老人的，怎么這么糊涂？！”

“是小明接邵艾回去的！”父親看看邵艾，眼里滿是惶恐。

看著父親做了賊似的心虛表情，邵艾心如油烹。



5．

邵艾想著，應該找姐夫唐林聊一聊，她這么悶著不是事兒！外面的人都快看出端倪了，兩個人還不肯通氣也顯得太傻！怕面對面是沒有用的！要是早點聊開了，也不至于出了后來的事兩個人都措手不及。不正視唐林對她的感情只有害處沒有好處。只是，唐林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自己的？邵艾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不管怎樣，這個男人，一心只對自己好，就憑這一樣，她就該感謝他！當然，更多的，要談談怎樣保護好他們兩個人。話，邵艾都想好了，自己也覺得很妥當。

可接下來的幾天里，工作特別的忙，忙到邵艾都有點忘了前幾日發生的不快。好容易等到周末，把手邊的活干完，只剩下表還沒報到市行了，她便瞅了個空子上樓去。唐林的辦公室卻鎖著門。就象演出，節目都報出去了，可帷幕卻不肯拉開，她調整得萬事俱備的表情，沒有機會展示。邵艾在門前愣了大半晌，滿是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蘊釀的勇氣和決心，一時無可依托，從樓梯上往下走，邵艾心神不寧。沒辦法，她怏怏地拿了報表從單位出來。

經過組織部的時候，邵艾忽然想起，她的考核結果還沒有出來。還是向組織部的小李問一下吧，小李因為向她要過幾次紀念品，兩個人處得還不錯。不知道前幾天李晴的謾罵，會不會造成什么變故！

還好，組織部的辦公室里只有小李一人。然而，小李的面色讓她的心直往下沉去。說了幾句閑話，小李告訴她，她的事，問題不大，因為還有幾個所長沒考核完，結果要等到都考核完一起出。聽到這個消息，邵艾這才松了一口氣。從語氣上看，他好象并不知道那天李晴來鬧的事，這也讓邵艾心里寬了許多。也許機關里人事糾紛太多，他遇到了什么不順心的事才不高興罷！因為怕遇到劉放，邵艾不敢多聊，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告了辭。劉放是組織部里的常客，喜歡在這里高談闊論。

怕誰遇見誰，邵艾剛從組織出來正要上樓梯，就聽見身后有人罵，“你來干什么，小騷貨！”

不用看，這個人一定是劉放了，她疾走幾步。然而沒用，劉放從后面拉住她，“都是你干的好事！這回你該高興了！連你姐夫你也坑！”

“你在說什么？！”邵艾甩開對方。

“你這個掃把星，誰挨著你都沒好！”劉放緊抓著邵艾的手臂，“把你姐夫的官硬生生給弄沒了，這回你高興了！你這個小婊子！你怎么就那么不要臉？”

“小點聲，”是唐娜過來勸，“別讓外人聽見了！她不要臉，咱們還要呢！”

聯想到方才小李的臉色，邵艾猜，一定是她和唐林的事讓人知道了！可是，就因為這沒根沒據的一個事，就能免職，她還是不大相信。

“我早就跟你說過，讓你哥離她遠點！你就當耳旁風！”劉放氣憤不已，“這回好，讓我說著了吧？！這個小不要臉的，到底把唐林禍害了！”

“唐林怎么了？”邵艾強作鎮定。

“唐林也是你叫的？那是你姐夫！”劉放又嚷起來，“那是你姐的老公，你知不知道？！天底下男人都死絕了？連姐夫你也偷？怎么的陳小明不好使，伺候不了你？！怎么的不偷男人你就活不了？！那你去當小姐呀！一天換八百個男人也沒人管，還掙錢！”

“小聲點，”唐娜掐了劉放一把，“李行長在那邊呢！別讓他聽著了！”

果然，邵艾看見李奢凌厲的目光向這邊掃來。

邵艾的心一抖。自從上次去省行，她再沒見到過對方。想不到，這一見面，竟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

“你這個騷貨，”劉放咬著牙根，“唐林馬上就能提大行處一把了，讓你這么一禍害，連現在的位置都保不住！這回你稱心了！”

“因為什么，”邵艾問唐娜，她很想知道發生了什么，“那他現在？”

“因為什么？！”劉放剛壓低的聲音又高起來，“你還有臉問！不是因為你，唐林會給踢出去當副職？！好好的前程都讓你給毀了！”

“走罷，”唐娜拉劉放，“跟這種不是人的東西說有什么用？！別叫李行長笑話咱們家了！”說著，把劉放拉走。

邵艾呆呆地站了好一陣子，她怎么也想不到，會有這么大變故。原以為，最多不過影響自己的考核！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直到小李把她拉進組織部的辦公室，她才意識到，這里不是哭的地方。

小李告訴她，唐林要調到豐臺支行去了。雖然是平調，但遠不如在翰林支行當一把。豐臺支行是科級單位，而翰林支行的一把可以有副縣的級別，唐林的副縣級別馬上就要下來了！至于原因，當然與那些傳聞有關。

“那個女人是無理取鬧，她自己覺得沒臉才瞎胡賴！”邵艾覺得氣憤，“她是下不來臺才那么說！”事到如今，邵艾有點恨自己，那天她把李晴也逼得太急了，真不如當時息事寧人讓她一步了！

“你太，”小李不敢正視邵艾，“太漂亮了！所以容易招人閑話！這種事，人們寧愿信其有！”

“我自己的姐夫，”邵艾抹著眼淚，“我就是不學好，也不會弄到自己姐夫身上去呀！”她覺得真是一肚子冤屈。唐林是喜歡自己，可并沒有做什么呀！甚至，故意地冷淡疏遠。兩個人清清白白的！

“要不，你和李行長談談！”小李嚅嚅了半晌，“趁著人還沒動，興許好辦點！”他看看外面，“聽說那女的是李行長的什么妹妹，沒準找李行長了！”

聽到李行長三個字邵艾就心驚肉跳，她馬上搖了搖頭。她害怕這個男人。那一對凌厲的眼睛，讓她六神無主。

“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唐行長考慮吧？！”對方勸。

想到唐林，邵艾悲從中來。是的，她可以不考慮自己，怎么能不想著唐林呢！不要說是行長，就是一個小小的所長，也不是容易得來的！于是，她感激地向小李道了謝，便按他的指點找到李奢的辦公室。唐娜說過，李奢喜歡自己呢，還和她眉來眼去的！對方說的，總不會一點根據也沒有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辦公室的門開著，里面并沒有人。等了好半天，也不見回來。而一有人經過，就上上下下打量她，若不認識還好些，認識的，免不了還要扯謊解釋。

邵艾還發現，她不能這么等下去。不要說人們眼神里跳躍閃動的窺視，就是那些女人的敵意，也也消受不了了！邵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那些的女人的眼神，仿佛李奢是她們家的財物，她看一眼就要擔偷竊的嫌疑。看起來，李奢身邊獻媚邀寵的女人，絕為在少數。

又等了幾分鐘，邵艾才鼓起的勇氣就消失怠盡了。她還慶幸對方不在。真的見到這個男人，她該說些什么？！唐娜的話，實在不足為信！上一次同車，她一心以為那個李行長是看上自己的，結果遇到的是人家懷疑輕視的眼神。一想到對方凜凜的目光，她就心慌。那張棱角分明的俊逸臉龐，讓她失去了自信。

她也想過再見到對方，那是在自己工作上取得成績的時候，而不是現在這么狼狽不堪狀態下。那一次見過面，邵艾就在心里下決心，一定好好工作，做出成績來，好讓對方看得起自己。

不談也不行，那唐林怎么辦？！就這么猶豫不決的，她在電梯里上上下下了好幾回！最終的結果，她還是決定去見對方。

剛移步出了電梯，手機響起來。

是周正陽。他表示想和邵艾見了面詳談。邵艾覺得這樣也好，如果周正陽因為愧疚向李奢澄清這件事，那比自己去找李奢談這件事要好說得多。這讓她大大松了口氣。于是，便一口答應下來。周正陽原本約她晚上吃飯，邵艾堅持馬上見面。

從李奢的七樓下來，在走廊的一處拐角，她看見一個身材中等略微有點肥胖的男人正在同一個女人耳語。為了不討人嫌，邵艾快速拐向安全出口，沒有去坐電梯。可是，她還是聽到了一星半點。那個女人近乎撒嬌地向那個男人請求，“我們科就要撤并,呆不了幾天了，你可得抓緊點！”然后又叮囑，“那敢情好，到時候可別食言。”兩個人態度親昵，年齡卻不輕了，男的頭頂上已寸草不生；女的因為臉讓男方身體擋住，看不清楚，但從擠在大紅格裙里粗狀的腰身看，好象也得三十七八歲了。這讓邵艾悲從中來，她沒怎么，卻兜了一身的不是！而私私相授的，卻什么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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