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上班前，邵艾先到小明的父親家，把舊版的電影光碟找出來幾個，再上班就遲到了。

她一進單位，就看見丁藝盼星星盼月亮地看著自己。

“聽沒聽說，邵艾老公公雙規了？！”丁藝一看見她進來就興奮地宣布，“這還不算，工人還要到市政府鬧呢！”她眨巴著眼睛看著邵艾。

“雙規怕什么，”老黃看邵艾臉色大變，“過不了兩天就沒事了，這算什么？！這人哪，越出事出息得越快呢！”

“得了吧！”丁藝用幸災樂禍的眼神，“他這回栽定了！工人們都說了，光雙規可不行，得給大家一個交待！有志說了，這回大家心特別齊！”

“有志是誰？”老黃拔愣了一下腦袋。

“是我侄兒！”房姐神態篤定，“現在和小丁正處著呢！”

“哇塞！”老黃作大驚狀，“速度可夠快，都叫上有志了！前天還沒相看呢吧？！”他向丁藝臉上深深地看了一眼。

“不會說話就閉嘴！”房姐白他一眼，“管那么多干嘛？你速度不快？！婚還沒結呢，孩子都懷上了！”

“年輕人腿腳快，他先溜達來了！”老黃不在意。

屋子里滿是笑聲。

邵艾沒有笑，她笑不上來。

“這種事上火也沒用！”丁藝向邵艾，“已經成定局了！”

老黃看了丁藝一眼，“誰說的？才哪到哪？！這種事在于溝通，一溝通好了，沒準還青云直上呢！”他向邵艾，“對不對？！”

邵艾沒看老黃。她和莫城不過萍水相逢，對方能幫自己嗎？

等真的看到莫城，邵艾又不那么擔心了。對方的眼神，讓她覺得，這件事還真差不多。

江欣一到，付志強就把菜譜擺到了莫城的跟前，“哥，你先點！”

“讓她們來吧！”莫城把菜譜推過來。

“我不會！”江欣很干脆地擺手，“我吃什么都行。”她是邵艾動員了幾次才答應來的。她對莫城的印象不是太好。這個人是她父親當時極力推薦才上來的！可到了后來，兩個人在很多事上有分歧，交情也就漸行漸遠了。莫城一離開她父親的單位，兩個人就不往來了。

“來一份清蒸鯽魚和一盤尖椒干豆腐！”邵艾代江欣點了菜。來的路上，江欣又講了莫城的一些事。不過，她覺得江欣父親討厭莫城的地方，正是她所看中的。一個人，若不擅長鉆營，怎么能會辦事呢？！

“這家干豆腐炒得特別好！”邵艾向莫城笑笑。

“你也喜歡？！”莫城很高興，這樣時尚動人的年輕女孩子，竟然也愛吃干豆腐！原本，他打算放棄這道菜的！劉放批評他鄉氣，不是一回了！

“我把碗碟涮涮！”見服務員上來茶水，邵艾把每個人面前的杯碗洗了一下。

“謝謝！”莫城欠身道謝。

“他們洗得不干凈！”邵艾解釋。

“邵艾，你眼睛怎么有點紅！”江欣接過碗碟時發現。

“昨晚看電視太晚了！”邵艾笑道，“又看了一遍鐵道游擊隊！”她掩了口笑，“演得太晚了！一堵氣我今天自己買了幾盤光碟，愛什么時候看就什么時候看，再不用受中央臺的氣！”

“你也愛看那些老片子？！”莫城有點驚喜，沒說幾句話，兩個人就有好多相似之處，這就是所說的投緣吧？！

“愛看！”邵艾一笑，“我們單位的人都說我有毛病！好好的現代片不看，看那些老掉牙的玩藝！”

“他們懂什么？！”莫城一臉不屑，“老片子有意思！每一遍都能看出不一樣的東西！比現在粗制濫造的片子好多了！那個時代的好多東西，讓人回味不盡！”

“是這樣！”邵艾附和。其實，對方陶醉表情，在她看來非常奇怪。“你看我買的這幾個碟怎么樣？！”邵艾把光碟拿出來。

“這幾個好！”對方眼睛發亮，“經典！”

“你要是喜歡就拿回去看吧，要不然春節在家挺沒意思的！”邵艾笑道。

付志強忍不住插話，“你說得真對，我莫大哥最討厭過春節了！”他把碟推到莫城手邊，“這正好，在家里慢慢看，省得春節期間在家里無聊。”

“那怎么好意思？！”莫城推辭。

“你也可以把自己的借給我看！你一定有吧？！”她調皮地。

對方哦了一聲，“那好，咱們就交換著看！”

“你們倆得喝一杯了！”付志強瞪著圓圓的大眼睛，“三個地方一樣：干豆腐；洗杯子；老片子！我哥他到飯店，第一個菜就是干豆腐！”

“咱們就來一杯！”莫城站起來，給邵艾的杯子倒滿，“我這三件事，別人都看成是一種毛病！”

“是嗎？”邵艾一樂，“那咱們就為這個毛病來一杯！”

“我跟著贊助一杯！”付志強也湊上來，“來，干了！”

付志強喝得急，嗆了一下，咳個不住。

“你慢點！”邵艾責怪。

“不是，”付志強捂著喉嚨，“這幾天感冒了，咳嗽！”

“還能不感冒？”邵艾看著對方，“汗衫里倒是襯條絲巾，就這么敞著，脖子全露在外面還能好？！襯條絲巾還不臟衣領子！”她指著莫城，“莫院長這么系就挺好，又保暖又好看！看著還有品味！”

“你看，你和莫院長還真是投緣！別人都看他系絲巾不順眼呢！”付志強指出。

“怎么不順眼了？”邵艾看見莫城臉上變了色。

“那些人瞎說！”付志強知道話沒說對，“還能聽他們說？！”

“誰們呀？！”邵艾問。

“他們學院的幾個老師，”付志強搔著頭皮，“他們啥都不懂。”他現在正在念本科，頭幾天請幾個授課的老師吃飯時，大家取笑得最多的，就是莫城脖子上價格昂貴的絲巾。請吃飯的時候，他本想請莫城一起過來，可一聽莫城的名字，幾個老師異口同聲地說有事。

“小宋、小姜他們吧？！”莫城猜到了。

“怎么你們學院的老師還這么老土？！”邵艾樂了，“不應該呀！要說是蹬三輪的瞅著不順眼還有情可原！”

“可不是！”莫城臉上不高興，“除了跟女老師打情罵俏，也不會別的！”

“老師還這樣？”邵艾真的有點吃驚。

“豈止是老師？”莫城冷笑，“你以為學校里怎么？什么樣的人也都有！”

“是嗎？”邵艾看著對方冷峻的臉色心里沒底。她回憶了一下，并沒有什么話說得不夠周全哪！

“為了晉級跟男上司眉來眼去的，臺上一本正經臺下亂搞男女關系的，什么樣的都有！滿嘴仁意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別看他們人模人樣的，我看有的還不如蹬三輪的呢！”莫城道。

“哎，蹬三輪的又開始鬧事，還上市政府了！”付志強一拍腦袋。

“又鬧什么？”邵艾看著對方，“我看應該把他們都取締！看他們還怎么鬧？！成天橫沖直撞的搶道，太不象話！”

“你跟莫大哥一個觀點！”付志強驚奇地。

“是嗎？”邵艾驚訝地，“我這么說，就連家里人都批評我呢！他們說我沒有同情心！”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莫城點著頭，“我不同情他們！動不動就鬧，動不動就把路堵上！也不會別的！”

“廠子里的工人還鬧不鬧了？！”付志強見莫城臉上泛紅，趁機問邵艾，“說了半天話，也沒問你家里事兒怎么樣？！。

“不太好！”邵艾實話實說，“都雙規了！”

“沒找人化一化？！”莫城開了口。

“我和小明年輕，跟他父親的朋友不是很熟，也說不上話！而且，這個時候了，誰還敢上前？”邵艾搖頭，“躲還來不及呢！再說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沒有一定能量的人也不行！”她偷偷打量莫城的眼神，見對方表情冷峻，心里咚咚地猛跳起來。

“找我哥呀！”付志強向邵艾使眼色，“你就說，這市里的頭頭腦腦，我莫大哥哪一個說不上話？！”

“是嗎？”邵艾不相信似的看了莫城一眼，“這樣的事，光說上話恐怕都不行！那得是挺有交情的！也得是真有地位的人！要不然，說句俗氣的話，送錢都沒人敢收！”

“你還不相信我哥的能量？！”付志強很為邵艾的無知不滿，“你讓我說你什么好？！”

“就是這樣，也不好開口給人家添麻煩！”邵艾低下頭。對方的神情，她琢磨不透。

“要是能幫上忙的話，我一定會幫的！”莫城表了態。

“哥，謝謝你！”付志強給自己倒上一杯，“你幫我的朋友就是幫我一樣！”

“那太感謝你了，莫大哥！”邵艾怯怯地看了對方一眼。她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真的幫她。從對方答應的語氣上看，他還是慎重的。

出了門，邵艾一眼看見，丁藝和房有志正在一樓的大廳里吃飯。

她忙扭過臉。

可對方還是看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