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成績很快就出來了，是丁藝宣布的。

不用聽邵艾就知道結(jié)果。

“賴乎乎地跟著摻和什么？！差那么一大截呢！往身后看看，還有幾個人？！”丁藝笑話她。

身后還有幾個？還真是不錯呢！邵艾感到意外。想不到自己定力不錯，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抓幾個！

“沒見過這樣的人，臉皮比鞋底還厚！”丁藝向房姐，“還大言不慚地說她就想?yún)⒓樱拖氪虺龀煽儯　?

“喲，什么時候說的，我怎么沒聽著？”房姐呵呵地一笑，“現(xiàn)在這年輕人真大方！”

“房姐，什么叫年輕人真大方？！誰那樣了？王姐扯著膀子拽我，我參加沒有？！”丁藝扯著嗓子，恨不能讓一樓營業(yè)室的人都聽見。

“誰象你這么不爭氣，”房姐數(shù)落丁藝，“一點也不求上進！”

“我不是那種人！”丁藝帶著勝利的微笑，“機會對我來說有都是！可惜，我還不稀罕！”

邵艾低下頭繼續(xù)打著算盤。練了這些天，她都練上癮了。也只有全神貫注地練功的時候，她才能忘記那些不快。

“我這個人，最淡泊名利了！爭來爭去有什么意思？！”丁藝氣邵艾。

“有的人就不那么想了！”房姐很高興，少了一個竟爭對手對她來說是個好事。

“可不是！”對方不反駁丁藝也生氣，“恨不能把自己賣了往上爬！看見人家莫院長就走不動路，想方設法地勾引人家！”她哼一聲，“結(jié)果怎么樣？人家莫院長跟我說，你們單位的人怎么這樣？！也在銀行工作，臉都不要！沒見過這種女人！”

“哪的莫院長？！”房姐湊近丁藝。

“管理學院的！”丁藝向房姐，“她一個人不要臉不說，連咱們單位都跟著丟人！”

“這可真是的！”房姐看著邵艾，“哪能這樣，也太過份了！”

“比這過份的事還有呢！”丁藝見窗口有人越發(fā)得意，“粘粘乎乎地請人家吃飯，還給人家買羊絨衫！把咱們女人的臉都丟盡了！”

莫城居然這么說！邵艾心里忿恨。這個男人在自己身上沒得手，所以才要顛倒黑白吧？！

“想倒貼都沒人要了，”丁藝笑得前仰后合，“你說她還活個什么勁兒？”

對方尖利的笑聲是那樣刺耳，邵艾感覺，她快要控制不住了。她想用算盤敲碎對方的腦袋。

“小同志！”有人敲柜臺玻璃。

邵艾沒抬頭，“辦什么業(yè)務？！”她怕對方看自己的臉。丁藝的話，想必這個人都聽見了！

“是弟妹吧？！”那個人問道。

邵艾扭臉一看，是周正陽。

“周大哥！”邵艾起身迎出去。

“那人誰呀？”周正陽瞟了丁藝一眼。

“同事！”邵艾有點難堪。

“她是不是說你？”周正陽在邵艾臉上看了一眼。

邵艾沒作聲。

“這丫兒嘴可夠損的！”周正陽向柜臺里快速看了一圈，“你這兩個同事可都夠厲害的呀！臉上的肉絲都橫著生！”

“周大哥怎么有空有過來？”邵艾勉強笑笑。

“著急取點錢用！”周正陽把包換了個胳膊夾。

“我這就給你取吧！”邵艾要進屋。

“取不取都行，別忙了！以后再取吧！”周正陽點上枝煙，“她方才說的莫院長是不是說莫城？！”

邵艾沒有回答。

“她好象說你勾引莫城？！”周正陽問道。

邵艾不知道該怎樣為自己辯解。丁藝紅口白牙說得真事似的，對方又看見過自己坐在莫城的車上！而上一次劉放罵跑莫城的時候，自己又是期期艾艾沒一句實話。這一切，會讓對方怎么想？！

“她自己想要勾引莫城還差不多！”不等邵艾籌措好詞句，對方開了口。

對方這樣說讓邵艾真的感動，她把自己和莫城交往的經(jīng)過簡單向?qū)Ψ秸f了說，“周大哥，我和他來往是求他辦事，是想求他幫著把家里的事化了！我和他什么關系也沒有！”邵艾有點難為情，“那天當著你和放姐沒敢承認求他辦事，是覺得認識這樣的人太丟人了！”

“明白，明白！”周正陽點著頭，“我很理解你！”

“其實，我看他才是沒安什么好心！”邵艾扯著衣角，想不到莫城會倒打一耙。

“那我還能看不出來？！”周正陽深吸一口煙，“莫城是個什么東西我會不知道？！他就是看上你了！而你不搭理他，讓他覺得沒面子，丟人了！所以他就中傷你，把黑的說成白的！”

這話正說到邵艾心里去，她心頭一熱，眼圈又酸脹起來。

“弟妹，到我車上坐會兒！別讓人看見你哭！”周正陽勸。

一坐進車里，邵艾再忍不住，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擦擦，”周正陽把面巾紙遞給邵艾，“他這個人，就這樣！那次錯車你看見過我吧？還記不記得？”

邵艾點著頭。

“我猜他當著你指不定說我什么呢？！”周正陽不屑地，“我都不稀得辯解！清者自清，他說我不好我就不好了？！有腦子的人誰不會想一想？會相信他？你不要有負擔！”

“謝謝周大哥！”邵艾哽咽難抬。她忽然覺得對方的外表，并不是那么讓人受不了了。

“他嘴里，你聽到過說誰好了？！越好的，他越是批評！他這個人，特別好妒忌，誰也不能強過他！”周正陽安慰對方，“這兩年看我出息了，發(fā)財了，在他嘴里，我指不定我是個強奸犯什么的呢？！”他哈哈一笑，“他的話，你反著聽就可以了！在他嘴里，要是夸你純潔，我倒是懷疑呢！”

邵艾止住了啜泣。對方說的沒錯。看起來，莫城對周正陽的描述，實在是含血噴人。

“他后來找沒找你？！”周正陽問。

邵艾搖搖頭。

“他不是要跟你解釋么！”周正陽把煙掐滅。

邵艾這才點點頭，“他還有什么好解釋的？！我也是那天才知道他的為人，所以他再打電話過來我就不接了！”

“怨不得他這么造謠！”周正陽把煙扔向車外，“他這個人，我太了解了！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自以為了不起！怪不得中傷你，你這一拒絕他，他的面子受不了了！”他呵呵一笑。

這和方紅梅是一個口吻，邵艾思忖。看起來，周正陽是知情的。

“怎么會和他有來往？！”周正陽問。

“我是人托人的求到他！小明父親的事，我想求他幫著擺平！”邵艾把臉抹凈，“當時，實在找不著什么人了！正好我好朋友江欣說他有點本事，他看起來還挺熱心的！”

“他這人是這樣，特能裝！”周正陽一樂，“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點能耐！尤其在漂亮女人面前，拿辦事當幌子勾引人家！”

邵艾沒作聲。上人家圈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跟劉放你也看見了，辦的是什么事？！”周正陽鄙夷地，“把咱們大老爺們的臉都丟盡了！不幫忙也就罷了，怎么還能拆人家臺呢？！好一回，一點情分也沒有！真他媽的不是人！”

邵艾沒作聲。對方的粗口讓她頗不習慣。

“提起這小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周正陽也意識到當著邵艾話說得不夠斯文，“就掛著把馬院長告下臺好自己上去，什么都能不顧！”

“是挺過分的！”看來，這是事實。方紅梅也是這么說的。

“過分？”周正陽很為邵艾的無知驚奇，“這點事在他身上算什么？！”

“他跟劉放姐好歹的好一回，怎么能在人家身上下手呢？！實在說不過去。”邵艾氣道。

“他還管那事？！”周正陽評價，“他這個人只要結(jié)果，不管過程！什么下三流的事也敢做！就他那點能水，就能幫上你忙？小樣吧！不過是借個引子靠近你！”

邵艾的臉有點紅，自己也太輕信了。

“也怨我，”他嘆口氣，“唉，趕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我還去了外地，手機還丟了！也沒幫上忙！白跟小明父親好了一回！”

邵艾忙笑著表示感謝，“已經(jīng)不少幫忙了！”對于周正陽，邵艾是感激的。小明父親的喪事沒來什么人，多虧了周正陽跑前跑后的，才顯得不過于冷清。這個人心腸挺熱的。

“入土為安哪！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什么煩惱也沒有了！”周正陽感慨，“倒是活著的人不容易！爭來斗去的，沒完沒了。”

邵艾一聽，眼淚又落下來。她從這車上下去，房姐和丁藝的話恐怕要更難聽了！

“不用怕她們！”對方安慰，“她們是妒忌。可是看著你落難了，過得不好了，還不得往井里扔兩塊石頭過過癮？！人就這樣！”

邵艾點著頭，用力擦著眼睛，只恨自己不爭氣。她知道，她不該上人家的車，不該當了陌生人哭！可是，她的忍耐力，已經(jīng)到了極限。

“這些事我都經(jīng)過！”周正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虎落平陽被犬欺呀！在單位里，都是這些事！別說你比人強，就是你不爭，別人也一樣踩你！”

邵艾止住了淚。雖然后悔上車，對方的話，她還是愿意聽的。

“我在原來單位也是這樣！不招誰不惹誰的，一樣有人禍害你！”周正陽開始回憶，“也倒霉，工作干得正沖的時候讓姓莫那小子盯上了！這小子，又陰又損！我是辦公室主任的時候，他還啥都不是呢！后來仗著單位里老江頭器重他，扯著膀子拽他，才起來點！他一起來，就尋摸上我的位置了，什么手段都用，一直把我擠兌走才罷手！頂不是個東西了！擠兌我也不怕，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恨的是他差點把我的婚姻攪和黃了！”

“怎么呢？”邵艾問。

“我那陣子買賣就已經(jīng)做大了，這男人一有錢，周圍的女人就多！”周正陽吸上一枝煙，“老有女人向我獻殷勤，這當中也有個別女人想賴上！他為了把我從副校長的位置上擠下去，就慫恿一個女的勾搭我，然后誣陷我。男人嘛，也容易犯這種錯！最后還真栽這事上了！栽倒不怕，領導分得清是非，并沒有責怪我！結(jié)果怎么樣？他沒把我擠下來，答應那女的留校的事就辦不了，辦不了那女的能答應他么？！那女的后來向領導反映了，承認是受他唆使。自己沒爬上去，結(jié)果弄得里外不夠人！在中專里混一陣子呆不下去，最后轉(zhuǎn)到別的學校去了。”

“您怎么也不干了，當副校長不是挺好的？！他都調(diào)走了！”邵艾問。對方倒是坦白，這樣的錯也敢承認。

“我比他先走的，”周正陽掐滅了煙，“他這么一鬧騰，你嫂子不干了，非要離婚不可。離婚我倒不怕，我一個大男人，要什么有什么，還怕找不到老婆？！可我能離嗎？！一夫妻百日恩，我做生意整天在外頭跑，家里頭哪一樣不是靠人家？她一個女人，跟我奮斗了十幾年，熬得人老珠黃，想再找容易嗎？能跟男人一樣？！不是我說句大話，離了婚二十多歲的大學生我都能領回家！可我能那樣做嗎？我得對人家負責任！能象那小子？一進城就想踹人家！最后我一權(quán)衡，算了，婚姻要緊，不跟他扯了！什么下三流的手段都使得出來，跟他斗我是沒好！為了家，為了孩子，為了媳婦，”周正陽搖頭，“我就這么離開了學校！”

“周哥說的也是，”邵艾贊同，她又不解，“江正怎么看好他了？”

“你還認識江正？！”周正陽頗感興趣地。

“我好朋友的父親，就是通過她女兒才認得的莫城！”邵艾回答，“江伯父是挺正直的一個人！”

“他會裝人哪！”周正陽有點責備地，“你剛認識他的時候，也得看著他不錯吧？！人長得也挺體面，又文質(zhì)彬彬的！哪象我？一看，腦滿腸肥，肯定不是個好東西！”

邵艾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看，說到你心里去了吧？！”對方哈哈一笑，“人家長得濃眉大眼，鼻直口方。一看，相貌堂堂，一身正氣。好人，加十分！對不對？！”

“那倒也不是！”邵艾又笑了，“沒覺得他好！”

“他要聽你這么評價，還不得氣死！”周正陽又大笑，“人家可認為自己十全十美呢！”

“是嗎？！”邵艾看著對方，感到驚訝。

“還是嗎？——”周正陽拖長音調(diào)，“你這么說他都得暴跳如雷！莫大公子的魅力還容人懷疑？真是笑話！”

邵艾點點頭。應該是這樣的！莫城是個自負的男人，尤其在男性魅力上。自己否定了這樣一個人，難怪要遭到反擊了。

“那丫頭跟他有事！”周正陽向里面看看，“他有點瘋了，這樣的女人也敢惹！你看著吧，有他的苦頭吃！”

“不至于吧，”邵艾不同意，“人家是姑娘！”她心里想問，莫城不是沒什么能耐么，能有什么可以吸引丁藝？

“怎么不至于，”周正陽撫著腮頰，“手里也有點小權(quán)，怎么說也是副院長！”

邵艾沒說什么。她心里有點懊悔，不如不和對方弄僵了。得罪人總不是好事，看來對方也并不是一無是處的。小明的父親去世得早，對方到底是不是借著辦事為幌子引誘自己，也沒有什么證據(jù)。可想這些，已經(jīng)沒用了！邵艾在心里嘆氣，得罪了對方是真的。

“你說，莫城和她怎么搭上的？！”周正陽嘲笑，“他這水準是每況愈下了。”

“不太清楚！不過，莫城幫她存過款！”邵艾覺得，和這個男人說點實話也無妨！對方外型雖然不好，心地卻善良，談吐還風趣幽默。

“給她錢？不可能！”周正陽不相信，“這鐵公雞還能拔下毛來？！太打西邊出來了？就那女的，也不值得他這樣啊！”

“不是給她錢，是幫她完成存款任務！”邵艾解釋。

對方這才哦了一聲，馬上的，又問邵艾，“你有沒有任務？有就跟周大哥說一聲！”

邵艾想了想，還是沒有說。

“還能沒有，丫頭？！”周正陽一樂，“這是信不著你周大哥！”說著，沉下臉來。

“總麻煩周大哥也不好意思！”邵艾陪著笑，“前些天，就夠給您添麻煩的了！”

“那是我和陳廠長的情分！麻煩什么？！有沒有任務？”他又問。

邵艾一笑。

“是怕她們說閑話不是？！”周正陽笑了。

邵艾沒作聲。

“怕也沒用！你怎么的，她們的嘴也不能閑著！一半天，我給你存過來點錢！就讓她們看著！”周正陽一揮手，“就這么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