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光穿階越檐，像鬼魅一樣撥弄著萬物。飽脹的花朵，肥厚的枝葉，豎著耳朵靜靜等著聆聽——在夜色中，那一顆露珠的轟然墜地。

你永遠都不能懷疑，在這有著死一樣寂寞的世界處處都會有驚心動魄，就像夢魘。

“許琳，許琳！”

路紫瑩拼命地搖動著許琳的臂膀，“醒過來，醒過來，許琳。”

許琳沉迷不醒，她的嘴角流出血來，路紫瑩拿自己白色的衣袖去擦，可是擦完的手臂，還是那樣的潔白。路紫瑩一剎那覺得自己迷失了，周圍是那樣的靜寂，沒有一絲的聲音。尖叫，呼喊，奔忙，怎么沒有人喊120呢？許琳從那么高的樓上跳下來，怎么沒有人幫她喊120呢？周圍的人影相疊，可仿佛與她們隔了玻璃墻。路紫瑩能看見他們的雀躍、驚詫、探究，但沒有一點的悲傷。而她，仿佛應該是悲傷的，但她奇跡般的鎮定下來。

終于她聽見了救護車凄唳而讓人怖懼的聲音！

這聲音撕裂了夢的口子，路紫瑩像重物一樣落盡這無邊無際的夜色里，心惶惶的跳著。月亮瞬間隱沒在云里，夜色是這樣的憂郁，纏綿，讓人糾結。

當現實和夢境就像孿生姊妹，路紫瑩的悲傷和絕望是這樣的無以復加。

張致翻轉過身來，看著她空洞的眼睛，嘆口氣，伸出手臂，將她攬到懷里。

“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你就不要想了，安心的睡覺，明天再說。”

“張致，你說許琳會不會死？她為什么要跳樓？我說她那幾句也不過分。”

“路紫瑩，你有沒有完了？”突然張致暴怒起來，“從下午到現在，只要你醒著，就是這句話。許琳她跳樓是因為她想死，和你有什么關系？你用不用想想薩達姆的死有沒有你的責任？”

路紫瑩突然的一抖，她早晨起來，張致出去買了早飯，說他今天要下鄉，便先走了。路紫瑩急急忙忙給孩子穿上衣服，也顧不上望一眼很亂很亂的家，把門一關，便下樓了。

樓道里擺著她那輛半新不舊的自行車，那還是她剛畢業時買的，可現在單位里已經沒有多少人騎自行車了。她很想騎上帶著孩子走，那樣速度時間她能掌控，可是心里那粘滯不去的疲憊讓她嘆口氣，最終還是領著孩子直沖向路旁。今天，她必須打車，不能坐公交。她心里知道送完孩子上學，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晶晶，聽老師的話，不要和同學打鬧。”

“媽媽，拜拜。”

回過頭來的路紫瑩忽然流出眼淚來，孩子，你一定要平安。

每個家長心里都是有這樣的禱告的吧。早該知道張致的脾氣，這樣忍她已經是極限了。

她蜷縮在被里，聽見張致穿上衣服，向陽臺走去。一會煙草的味道絲絲縷縷的從陽臺飄過來，裹挾著夜色的寒意。

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路紫瑩最喜歡《飄》里郝思嘉的這句話。可現在她是這樣迷茫和難過，只覺得無論怎樣，都是自欺。

但她只能等待明天，必須等待明天。這是程序，不能打亂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