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當姐們，就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陳子慧把臉沉下來，聲音沉穩而執著。

路紫瑩瞬間眼淚縱橫。她很想能夠成熟一些，裝作一切都不以為意，因為一切都不是她的錯，但是，她還是需要傾訴。

陳子慧聽著路紫瑩哭著說出整個事情的過程，竟然不知道該怎么樣安慰她。

“所以我讓你不要再叫我靈魂的工程師了。我現在真的開始厭倦當老師了。每天備課，查閱資料，上課、批改，沒有一會兒是閑著的。還要應付學校的各種檢查。幾年一變的教改，還沒等到學明白，又變了樣子。領導不知其然的事情，教師必須拿出實踐效果。教育局、學校一面要求老師加大學生的管理力度，一面要求教師保護自己，不要和學生發生正面沖突。只要發生沖突，不管什么原因，都是老師方法不夠恰當。教師的方法那么有效，還要監獄干什么？管理宿舍的一個老師膀大腰圓的，被一個高二的學生追著打，愣是不敢還手，還是門衛工人看到把那個學生攔下的。就這樣，這個老師還被學生家長告到了教育局，說是他家的孩子被老師打了。教育局一遍遍的查，一遍遍要求老師要有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教師是人哪，不是神。”

路紫瑩的聲音又開始的壓抑，到最后的憤怒。

“是的，教師就是這樣，是精神的貴族，卻占據著社會最微末的地位。他們色厲內荏，外強中干，卻不堪一擊。他們的成功與否，來自學生是否配合。那些細細碎碎的煩惱，那些無奈，無力，因為沒有現實有效的清理辦法，已經讓他們腳下，早變成了難以自拔的沼澤。除了自我沉溺還有什么選擇嗎？即便是在沼澤，誰會沒有求存的愿望。于是，生活和工作之中，他們拼命的掙扎著，姿態難看，情勢悲壯，過程狼狽，而表情早已經猙獰可怖。”

陳子慧默默的聽著。

沒有人告訴我們，我們國家的公益事業都怎么了？真的是從業人員的素質差嗎？可為什么連路紫瑩的這樣的人也開始厭倦當老師了呢？不應該是這樣啊。

多少年了，她不能忘記紫瑩每一次的雀躍，幾乎都是和她的工作相關，和她的學生相關。

剛畢業的時候，陳子慧暈血，每一次手術對她來說都是繩鋸木斷的折磨，全身心，每一個細胞都不被放過。手術過后，還要清理那些患者的液體，體內的，體外的。因為眩暈，她不能站立，因為嘔吐，她不能進食，因為心里上的排斥，她一遍一遍洗手，直到把手洗得發白。卻不敢讓別人知道，因為那是她的職業。面對各種各樣的患者，那些不潔的身體、氣味和夸大其詞的痛苦，還有隱忍不說的扭捏，他們大呼小叫著，他們細細呻吟，這一切都要靠職業道德來屏蔽，真的需要深厚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