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刀劍更铦利，比霜雪更清冷，這樣的話像冰錐一樣扎進楚黎的心，終覺欲言難辨，百身為客。他和她畢竟隔了這么多年的風霜雨雪，——夜雨語桐之下，是誰為她撐傘？月過中庭之際，是誰輕輕捧起她的臉？這么多年，在她身邊，終究還是別人。縱然，這些年，因為她，他的時光有太多的迂回曲折，可是在她的眼里，她和他早已漸行漸遠。

楚黎心中一凜，是啊，他還有什么不甘？他靠背棄她贏得的顯達，在她面前，豈足以自恃！心中萬千慘然，卻說道：“我只不過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你又何必將我說得這樣不堪？”

又是這樣的不動聲色，又是這樣的煙雨淡然，仿佛萬千的過錯都只是對方不夠寬容。是啊，楚黎和張致都有這樣的本事，犯了錯卻能夠比不犯錯的人更無辜。怎么做到的？想到這些年在張致面前的理屈詞窮，明明是她不斷妥協，到頭來卻變成了是她知錯善改。于是她不得不負氣的堅持一些鮮明的錯誤，大張旗鼓的捍衛她的尊嚴。比如，明知道那種風格的衣服不會適合她，可是偏偏要不還價的買來，美其名曰“我喜歡”。難得的是她偶爾穿著不合時宜的衣服扮另類，竟然能被陳子慧崇拜：大膽、新潮、文藝——路紫瑩很感謝她沒有用“科幻”來贊美她。而讓人挫敗的就是張致對她一瀉千里的幼稚從來都是視若無睹，不置一詞。于是路紫瑩忽然懂得，理智、寬容的另一面可能是冰寒徹骨的淡漠。但是她習慣了，她早已習慣了在自己的生活里自娛自樂、自暴自棄、自高自大，甚至不拒絕反而有一點點盼望自生自滅。想到這一點，忽然想到了許琳，她也是這樣想的嗎？可是為什么是那么決絕的方式？悲哀瞬間湮沒了她，她再也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情緒，“算了，是我錯了?；蛟S從一開始就是我的錯。”

楚黎驀然的心上一痛，“紫瑩，不要怨恨我了，好嗎？”或者楚黎很想告訴她，這么多年，他還是那樣愛她，因為愛她，所以她眼里只是蜻蜓點水樣怨恨，已足以讓他心中萬木霜天，落英飄煙。還是那樣的該死的鴕鳥性格，只要能逃避，她從來不吝于自戕。他不肯表達，她絕不探究。只是他不明白，為什么她那么喜歡自我埋沒，卻不肯把頭埋進他的胸膛，從前是，現在更是。

楚黎哀哀的繼續說道：“紫瑩，雖然我一直沒說過我愛你，但這就是事實，一直到今天都沒有改變的事實?！?

“我也愛你，那也是事實，只不過早已經改變了，一切都變了?！甭纷犀摰恼f道。即便今天，楚黎也不會懂得她說出這樣的話時眉梢眼角所積蓄的艱難。愛已成傷，歲月教會了我們如何舉重若輕，我們彼此靠近時是那樣漫不經心，我們彼此相離卻又是這樣風淡云輕。一切，一切的一切早已經改變，所有的愛戀都已經變成刻舟求劍。如此的愛，你還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