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辦事，我害怕！”

“閉嘴，我也怕!”

漆黑的迷宮通道里，一道手電筒的亮光閃了閃，最終消失，由赹煩躁地扔了報廢的手電筒，憑著熟悉，從褲兜里摸出煙盒和打火機，一陣窸窣，斑駁亮光打在他臉上，忽明忽暗，看不真切，可是旁邊的人卻被嚇得大吼一聲，抱著頭蹲下來，嘴里一直喃喃著“鬼啊鬼啊！”

“瞎嚷嚷什么呢！”由赹食指與中指并攏，夾著煙，言語之間，非常不耐煩：“這都什么事，老子堂堂金牌辦事員，就跟你這窩囊廢來辦這破任務，還他媽臭得要命。”

窩囊廢小張顫巍巍地站起來，小聲抱怨：“我一個實習辦事員，要不是您非拉著我來，我至于嘛。”

“還敢頂嘴？”

小張癟著嘴，敢怒不敢言。

當今社會，山妖精怪與人類早已和平相處，許多為了融入人類社會的妖精，都陸續來到人類生存的現代城市，但無規矩不成方圓，陽遁九局和陰遁九局應運而生，職責就是為了管理和約束山妖精怪，以達到妖與人類的和平共處。

小張是剛剛考進陽遁九局的實習辦事員，而旁邊這位，就是陽遁九局中出了名的“難伺候”鬼見了愁、妖見了躲、人見了哭。

他們現所處的地方是本市最大的影視拍攝基地，半個月前，這里突然傳出濃郁的惡臭味，熏暈了大批演員，請了一撥又一撥人來，都找不到源頭，這個任務最后也就分配到了陽遁局這邊，但是，誰都不愿意接這任務。

正巧由赹當月沒任務泡在局里喝茶，于是這任務就光榮地落到了他頭上，出任務的時候還順手牽走了實習辦事員小張。

兩人雙眼抹黑，瞎走一通，在造景迷宮里繞了大半個小時，都找不到出口，半道休息的時候，小張小心翼翼地問：“由辦事，這里真的會有妖怪嗎？什么品種的妖會這么臭？”

由赹扭頭看小張的方向，在漆黑一片的環境里，清朗的的聲音帶著回響：

“小張，你腦子里裝的是洗腳水嗎？用腳考的妖類大全？”

“......裝的大腦組織。”

“根據局里的檔案記載，能制造這種持久、范圍廣的臭味的妖，只有狐貍的狐臭、黃鼠狼的屁、以及蛤蟆精肚子里的粘液，但這里散發出來的臭味，跟這以上三種都不太一樣，似乎多了點什么。”由赹自顧自地說。

小張使勁聞了聞，忍著干嘔說：“我好像在哪聞過這個味道。”

“那你再使勁聞聞。”由赹繼續往前摸索，這個迷宮是拍戲用的造景，周圍都是用板塊立起來的，廉價但勝在結構復雜，在整個拍攝基地里，也是最有可能藏東西的地方。

他一路用手敲著木板過去，腳下忽然踩到一坨不明液體，借著打火機微弱的火光一看，青色、粘稠、冒著黑色的熱氣，蛤蟆精肚子里的黏液.......

“由辦事？這什么東西？”小張慌亂中拽住眼前的胳膊，濃烈的惡臭熏得整個狹窄的空氣都窒息起來。

由赹以逃命般的速度將踩到黏液的鞋子脫下，用力甩出去，臉上的表情青白，及其難看。

“MD！那只蛤蟆精最好別讓我抓到！”

小張緊盯著烏漆嘛黑的前方看，大氣都不敢呼：“由辦事！那是蛤蟆精的毒液對不對？”

由赹沉著臉嗯了一聲：“如果直接接觸到皮膚，不出十分鐘，皮膚就會潰爛。”

小張一聽，小腿肚立馬打顫，撐著墻勉強站立，過了會，忽然感覺一陣熱風吹過屁股，他往后一摸，摸到了一個嘴巴，里面的牙齒坑洼不齊，濕噠噠的，沾了他一手口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張原地蹦起，跳到由赹背上，眼淚啪嗒啪嗒地狂掉。

“你他媽給老子下來！”

“有鬼要咬我屁股！”

由赹臉色發黑，使勁拽就是拽不動，他放棄道：“你先下來，這啥都沒有，肯定是看錯了。”

“沒有看錯！我摸到了真的！”小張驚恐地伸出手：“你看，我剛剛摸到一個嘴巴，粘上的口水是黑色的。”

由赹把打火機的火光調大，果然看到了那一手黑，他迅速將人從自己身上扯下來，眉頭深深擰了起來：“帶水了嗎？”

“帶帶帶........了。”

由赹直接拽過他的背包，將里面的東西全部翻出來，找出礦泉水，全部倒在他的手上。

能洗掉，幸好不是蛤蟆精的毒液。

由赹松了口氣，站起來環視著周圍，一手拖著魂沒了半條的小張加快步伐往前走。

轉了四五個彎，前面出現了一個小房間，木門被打開了一扇，里面的情況看不清楚。

“這里怎么會有房間？”小張伸腦袋過去看，門咯吱響了一下，就嚇得趕緊縮了回來。

“應該是拍戲用的。”，由赹直接一腳蹬開了木門，里面的紅色燈光忽明忽暗，將整個房間渲染得恐怖陰森，各個角落里還有人形布偶，披頭散發白眼球的。

看清里面的情況，由赹收回打火機，淡定地走了進去：“這里應該是類似于恐怖屋一樣的布景。”

聽到是布景，小張大大松了口氣，跟著走了進去，啪嘰坐一旁的凳子上，整個人都虛脫了。

休息了會，頑強的小張就覺得自己又好了，他掏出兩塊面包：“由辦事，我們先在這里休息一下吧，你要吃面包嗎？”

由赹就這么站著看他：“聞著這臭味你是不是特別有食欲？”

“還行。”小張大口吃著面包，眼睛到處掃，忽然注意到身后的墻上有兩只燈泡一樣圓的眼睛。

咦......道具嗎？還會轉眼珠子。

小張捏著沒吃完的面包，慢慢走過去，彎下腰認真觀察，發現這道具組真是良心制作，活靈活現的，眼睛里的紅血絲都這么逼真，他試探性地伸出手——

“別碰！”由赹猛地回頭，大聲喝止，但已經晚了。

小張一手扎進了墻上的眼睛里，墻上的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換成了一個漩渦，好比血盆大口，將小張整個身體往里吸。

“救命啊由辦事救我！！！！”

由赹動作敏捷地往前一撲，及時拽住了小張的腳腕，往外拖的時候還在破口大罵：“你他媽多動癥啊什么都伸手摸都讓你別碰了！”

小張一只胳膊已經被吸了進去，他大聲嚎哭著辯解：“我以為那是道具！”

由赹腳踩在地面的凸塊上，用力往后拉，可前面的吸力太大了，他要是一撒手，小張準沒，要不撒手，就沒辦法切斷吸住小張的眼睛。

正當他想著怎么打破這個困境時，墻上的眼睛忽然朝他伸出了一雙猙獰的手，上面布滿了冒著黑氣的毒液。

是蛤蟆精！

“小張！你自求多福！”，由赹咽著口水說：‘你要是因公殉職了我會如實向局長報告，讓他給轉正的！’

由赹撂完話就松了一只手，在黑氣縈繞中迅速變換姿勢，往前跨了一個大步，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刃，在小張被徹底吞進去之前，一刀插入了墻上的眼睛中，緊隨而來是一聲槍響，噴發出來的毒液與由赹擦身而過，一道身影迅疾如箭，將昏迷的小張扔出了房間外，然后扯著由赹的衣服，一躍到墻頭，跳離毒液的侵蝕范圍。

堪堪從危險中脫離，由赹再往后看時，蛤蟆精已經沒了蹤跡，跑得還挺快！

“蘇辦事！”，墻沿下一名高扎馬尾辮，穿著及膝長裙的女生著急地喊了一聲。由赹這才注意到救了自己的人，他眨了眨眼，忽然軟下了身體：“我有點恐高。”

由赹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

“......”，蘇算躍下墻頭，冷靜提醒：“你的伙伴再不救，就沒了。”

經一提醒，由赹才恍然記起還在昏迷中的小張，他趕緊蹲下來，拍著小張的臉頰，去探他的鼻息。

“他沒事，我已經給他吃了解毒劑，等他體內的毒素排出來就會醒了。”，出聲提醒的是陰遁局辦事員桑月，她將手中收集蛤蟆精毒液的玻璃瓶收回包里，隨即看向蹲在地上的人，雖救了人，但語氣卻并不友好：“你們陽遁局的人怎么會在這？”

由赹抬頭看向前面的光源，沒有理會桑月的問題，而是對立在一旁的蘇算笑了笑：

“真是巧啊，蘇辦事怎么也在？莫不是看我有危險，特意來救我的？”

“要不要臉了？”桑月氣呼呼地說：“你們陽遁局的人臉皮真厚，救了你們連句謝謝都沒有。我們是追捕蛤蟆精才來這的，才不是來找你的！”

陽遁九局和陰遁九局雖隸屬相同，但向來水火不容，對于兩邊的人遇上必杠的事，由赹早已習以為常，他只是視線緊盯著面前的男人不放，暗自打量。

高了，帥了......再看看旁邊的桑月，由赹嘴角勾起：“五短身材、膀大腰圓脖子粗，桑月，咱幾個月不見，你變胖就算了，怎么還往矮里發育？”

“你！你說誰五短身材！”，桑月氣得跳腳，但每次又都吵不贏。

由赹不理她，聳聳肩，笑得輕挑：“蘇辦事怎么盡盯著我看？我好看嗎？”

蘇算神色平淡，波瀾不驚地開口：“他醒了。”

渾厚清朗，富有磁性的嗓音酥得由赹一陣激靈，他沒理會醒過來的小張，而是往蘇算那湊近了些，眼尾輕挑，帶著玩世不恭的語氣：“蘇辦事，你怎么不回答我？”

“我受不了！”，桑月氣急敗壞：“你個流氓別來禍害我們蘇辦事！”

由赹聳聳肩，不以為意。

小張剛醒，腦子還發懵著，看著自己的手腳嘀咕：“蛤蟆精吃人都不嚼碎的嗎？”

“嘖。”，由赹收回玩世不恭的神色，認真地勸：“小張，回去之后你申請到后勤吧，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玩意真的不適合出外勤。”

“昂？”小張終于回過神，摸著自己的心臟，嗷地哭了出來：“我沒有死！我沒有被吞進去啊由辦事！”

“閉嘴！”由赹黑臉道：“別丟人了行嗎？”

小張囁嚅地低下了腦袋，肩膀一抽一抽的。

蘇算默不作聲地蹲下了身體，幫由赹處理腳上剮蹭出的傷口：“你們怎么會在這？”

由赹撐著下巴看他，笑吟吟的回：“來找你呀。”

小張立馬不哭了，在一旁翻譯他由辦事的情話：“我們是來追查出現在這的神秘惡臭的，懷疑有妖在故意散播刺激性氣體，造成拍攝基地的多個劇組人員大量暈倒。”

“多管閑事。”由赹罵了小張一句，就把腳收了回去，站起來赤著一只腳往前走，臉上已然沒了剛才調戲人時的輕挑，冷淡得很。

“小張，跟上來！”

小張踉踉蹌蹌地跟上去。

蘇算快步上前，與由赹并行：“這里有碎玻璃，你的鞋子呢？”

由赹沒搭理他的話，拐進另一條通道，徑自說道：“蛤蟆精喜歡待在陰涼潮濕的地方，但我想不透的是這臭液的氣味為什么跟檔案記載的不一樣。”

蘇算默認跟在他身后，把自己整理好的資料拿出來，將手電筒咬在嘴里，一邊走一邊看。由赹扭頭看了眼跟著后面的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蘇算嘴里搶過手電筒，放進自己嘴里咬了一下，然后才拿在手上，照著他，并且解釋：“我的手不喜歡粘上別人的東西。”

蘇算習以為常，反問：“那你的嘴就習慣？”

由赹輕哼了聲，將自己沒穿鞋子的腳踩在他的鞋背上，開始認真分析：“如果我沒猜錯，你們追捕的對象應該跟我正在查的案子關聯很大。雖然單位不同，但是現在大家都困在這個迷宮里，不妨合作一下？”

蘇算低頭看著自己鞋背上白嫩的腳丫，以不易察覺的動作將兩腳并起，然后重新將目光放回手上的資料：“蛤蟆精，雄性、妖齡103歲，六個月前來到本市，并未到登記戶口，有偷盜、搶劫前科，一個月前到這當群演。”

“那看來還是個慣犯，小張，發消息給局長，我這次任務酬金要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