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神遙望遠方,目光逐漸變得虛無,他捻著胡須,重重地嘆息道:“小日子啊,人生有八苦,不能強求。”
“師傅……”,高日良頹唐癱坐在地,顫抖著手摸出裝著楚人語殘魂的玉盒子,由赹找來的那根朱雀羽,被他用特制的絲線串在盒子一角,用以固魂。
“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高日良撫摸著玉盒子,目光漸漸堅定起來,他復又跪在地上繼續磕頭:
“徒兒懇求師傅救救阿語吧,任何辦法都可以!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完成的,師傅!”
天宮神只是搖頭,目光向正在天空中纏斗的兩個龐然大物看去:
“小騰蛇有點不給力啊,朱雀,你去把那只食鐵獸抓下來,我有話要問他。”
朱雀回以一個鄙視的眼神,隨即長鳴一聲,化作一道火光沖向天空,那長達百米的羽翼流光灼灼,震翅之間光彩奪目。
只見她悠長清脆地鳴叫著,口中噴出比滾燙巖漿還要灼熱的火焰,直沖食鐵獸。
火焰范圍之廣,差點燒到了騰蛇的尾巴,騰蛇瞬移退開,著急地大喊:“你能不能對準了再放火啊,我的尾巴!”
“乖乖,朱雀這火有點全盛時期的威力了。”天宮看著那威力巨大的火焰,自嘆不如道。
由赹說:“朱雀回書中境修練有一段日子了,力量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
“也是,我們都離開書中境太久了,最近幾百年,老頭子我都覺得有些虛弱了。”天宮神感嘆著,余光看見自家徒弟還跪在地上,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
他長吁道:“咋還跪著,起來吧。雖說不能強求,但也不至于走到死局。”
高日良猛地抬頭,迫不及待地追問:“如何解?!阿語可還能活過來?”
天宮神伸手將他拽起來,罵道:“你這幅死樣子在逼誰呢?!也掌管十幾年陽遁局了,人死不能復生的道理你還不明白?”
“那......!”
“雖不能復生,不過或許他能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存活下去。”
另一種方式?
由赹忽然想到了他在奇門遁甲的介紹中,看到過的一個關于人族和妖族的一個記載。
在數千年前,人族和妖族之間是可以互相轉換的,但是,其中要付出的代價非常沉重。
九星之中有名曰天英,能改變人族的靈魂,與九宮之中的離九宮能產生一個強大的轉換陣法,陣法中有八門,分別為: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只要順利找到生門走出陣法,就能凝聚出一個完整的妖魂。
也就是說,徹底脫離人族,成為了妖族。
但找到死門,則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這無疑是一條充滿了誘惑和危險的路,成則為妖,敗則魂散。
自古以來,想要掌握九星玄位和九宮玄學的道人不計其數,但通常只能習其皮毛,也只有在奇門遁甲中保存著最完整的記載。
“你可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意思?”天宮神忽然問由赹,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由赹果斷搖頭:“不知道!”
不是他不想救楚局,而是他只有理論知識而沒有實踐經驗啊!萬一中途出了點問題,他萬死難辭其咎。
天宮神也不知信不信,只收回了目光,天上朱雀已經用火焰將食鐵獸給包圍了起來。
饒是食鐵獸的防御再強,那也耐不住朱雀的火,在他防護罩碎掉的瞬間,朱雀就俯沖下去一爪子將被燒得光禿禿的食鐵獸帶下來,扔到由赹他們前面,動作霸氣又干脆利落。
由赹往后大退了三步,生怕自己忍不住上去啃兩口。
這一股謎之肉香,實在是讓人垂涎三尺啊,但食鐵獸的肉誰敢吃?牢底給你坐穿!
朱雀落地的瞬間就變成人形,連連嘖道:“好可憐的小可愛,燒焦了都。”
食鐵獸趴在地上過了很久才抽搐了幾下,兩只灰白的眼珠子轉動著,向朱雀看去,虛弱地笑了笑:
“你是神獸朱雀?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讓騰蛇朱雀兩大神獸聯合對付。”
“是你!”高日良忽地沖出來,握緊拳頭落下,眼里恨意滔天:“是你殺了阿語!”
食鐵獸龐大的原型漸漸變小,最后變成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他沒有掙扎,只是灰蒙蒙的眼睛望著近在咫尺的廟山,眼神懷念。
無人知曉,此刻的食鐵獸到底在懷念著什么,只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失去了一直支撐著他走到現在的信念。
“他已經不在這了。”天宮神忽然說了一句。
食鐵獸聽到天宮神的話,劇烈地掙扎起來,手腳并用想要往廟山爬去。
天宮神看其他幾位都一臉迷茫的,他只好解釋道:“這里曾經是蚩尤戰死的古戰場。”
“他說過會回來找我的......”食鐵獸帶著哭腔說著,聲音小得幾乎沒有,或許他只是在說給自己聽。
由赹不可思議道:“他費勁千辛萬苦不是為了進入秘境成功渡劫的嗎?”
怎么會是為了找蚩尤的魂魄?
天宮神感嘆了一句天道弄人:
“也有這個原因吧,那方秘境就是蚩尤時期的古戰場,是蚩尤戰死之際用最后的力量創造出來留給小食鐵獸的。
當年我離開書中境之后在這遇到了蚩尤的魂魄,他的魂魄已經很虛弱了,最后消散之際,將秘境交于我保管,說如果有一只食鐵獸來找他,那就把秘境轉交給他。”
“一切淵源就在于此了,至于小語的死,是他該有的劫數。”
高日良不甘道:“所以就因為這是阿語的劫數,食鐵獸他犯了錯也不用付出代價了嗎!”
“不,他付出代價了。”由赹沉默道。
食鐵獸爬行之間,變成了一只小小的幼崽,在嗚嗚地悲鳴著,前方的廟山突然亮起了一道紅光,封存了數千年的殺氣驟然大盛,天空中出現了一口巨大的漩渦,夾雜著數道雷電。
“是秘境開了!”,騰蛇驚訝地大喊。
食鐵獸怔怔地抬頭,望著天空的可怖的漩渦,慢慢地笑了,隨即用最后的力量撞向那雷電。
是我的蚩尤大人,他來接我回家了。
那用盡力氣的奔赴,于別人是死亡,于食鐵獸而言,卻是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