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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69評論第1章 夢境
秦昭恍恍惚惚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的她睜開眼,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床榻之上,入眼是粉色的紗簾,紗簾外隱約是一位一身麗服的二十歲左右的女子,正坐在床榻前,消瘦羸弱,卻眉眼如畫。
她身邊站著位十四五歲的少年,繡著如意祥紋的黑色錦緞棉衣,外披黑色的皮草大氅,大約是剛從外面進屋,連大氅都未來得及脫下。
因兩人有話要說,因此并未注意床榻上的醒來的秦昭。
就聽那美麗的如畫一般的女子問那少年:“阿晢,你是說安西都護府派了人來見你父親?”
那少年默了一默,道:“是,是兒子親耳聽見的,其時兒子正從外面回來,想去書房里拜見大人,卻在書房的院門外見著了安西都護府的人,兒子不便打擾,這才先來看望大家和阿妹。”
“你父親乃是統管四鎮的北平節度使,平時安守北平,除了軍務,與其它北平府所轄的四鎮都甚少往來,更何況安西都護府?安西都護府這會兒派人來咱們府上,難道是邊疆出了大事?”
那女子蹙眉沉思,半響才似是自言自語的說出幾句話來。
少年卻是欲言又止,想了片刻,才悶悶的道:“原是兒子多嘴,若大人不提,大家只當不知曉這回事就是了。”(備注:大人和大家,是對父親和母親的稱呼)
那夫人鎖著眉,點了點頭。
秦昭雖感覺自己全身無力,又知是夢中,可卻感覺那少年言語之間,似有未盡之意。
她正待好好思索,卻是眼前一黑,墜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待到再次醒來,睜開雙眼,入目的景像與前次又有不同。
這回卻不是那個粉色華貴的臥室,而是一處極其簡陋,卻十分典雅的房間,空氣里滿是佛香的味道。床榻上并無帳幔相隔,同是那位眉眼如畫的極美的女子,就坐在秦昭躺著的床榻邊上,可一身打扮極是清簡,與上回看到的那身華麗裝束已然不同,秦昭只能看到她的側面。
她斜身坐著,面前站著上回的那位少年,而這位少年的服飾也不若上回見到的那般華貴奢麗。
“阿晢,你都安排好了?何時動身?”
那女子面色如冰,語氣之中不帶絲毫煙火之氣。同上回秦昭聽到的溫言細語似乎不是同一個人。
“是,大家,阿晢已經準備的萬無一失,子夜時分咱們就動身,只是為了掩蓋蹤跡,到時候情形許極是危急,因此大家帶來的使女仆婦,咱們無法帶走。”
那少年的聲音卻是一無繼往的沉郁。
女子默了片刻,終究嘆了口氣:“此時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我倒無所謂,只是阿晢,你需得答應我,若我不測,無論如何,請以后都照顧好阿昭。這孩子從小就喜歡粘著你,也是你兄妹二人的緣分。母親就把她托付給你了。”
秦昭聽他們二人這一翻對話,似是那女子口中的阿昭就是自己,等這一句話說完,兩人都轉頭看向床榻上的自己,秦昭突然福至心靈,忙閉了眼,生怕二人發現自己醒了。
而且不知為何,這美麗的如畫中走出來的女子,語氣雖然平靜,微帶著絲嘆息之意,可是她卻能聽出她心中的衰傷和絕望來。
“大家這是什么話?兒子必定會護您和阿妹周全。阿妹自然是要由大家照顧她長大的。不過大家放心,阿昭是我的親妹妹,這世上,我自會是這世間除了大家您外,待她最好的人。”
秦昭感覺到那女子起了身,對少年道:“阿晢快去準備吧,我和阿昭也得換了衣衫,等時辰到了,你親自過來接我和阿昭。”
“這是自然。”
接著,秦昭就聽到了腳步聲漸漸遠去,想來便是那位叫阿晢的少年出了房間。又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還有一陣脫衣穿衣的聲音,想必是那女子在更換衣服。
秦昭知道這會兒必定沒有人注意到她,便想睜開眼,只是眼皮卻沉的很,實在睜不開。也不知為何,心中突然一陣不安,才想起上次沒有想到的問題。
她看到的是兩個穿著古裝的人,而自己,卻是躺在床上的,自己就是他們口中的阿昭?而他們提到的大人和大家,又是什么意思?就算她還在夢中,這夢也未夠太離奇了些。
聽那少年對女子的稱呼,那女子是自己的母親?而那少年,叫自己阿妹,就是自己的兄長了?可是那兩人的年齡,相差至多不會超過十歲,又實在不象是母子。
這個夢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還未來得及多想,秦昭便再次墜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少,隱隱感覺身體痛極,又似聽到模糊的燒殺喊叫之聲,還有馬蹄踢嗒車轍輾地之音。
秦昭不免有些急,只是用盡力氣,眼皮沉若千斤,硬是醒不過來。
又不知覺睡了過了多久,耳畔似有急速的風聲,還有幾個不同聲音的尖叫。幾乎刺破耳膜,一陣劇痛過后,秦昭第三次墜入綿綿無盡的黑暗之中。
秦昭真正醒來的時候,正是大雪紛飛的寒冬臘月,窗外亮的不象話,雖是屋里,空氣中卻有一種凜冽的寒意。
她來不及打量屋里的陳設,只看著窗外明亮的有如秋日午后的艷陽一般的光亮而長舒了口氣。
還好,她又能看到太陽了。
空氣雖冷,可身上蓋著的厚厚的被子皮毛,卻有一種陽光的味道。
她依稀記得自己做了個沉長的夢,夢里有一個如畫中走出來般的美麗女子,還有一個俊美的不象話的少年,夢里那對年齡相差不大的女子和少年聽稱呼卻是母子,他們提到北平節度使府。還有燒殺之聲,車輪之聲,尖叫之聲,還有她現在滿身的疼痛。
還有,最后那少年在她半夢半醒這間,對她說:“阿昭,阿兄答應過大家要照顧你一生,可是阿兄現在不得不離開這里,不過你放心,阿兄一定會盡快回來接你。”
秦昭驀的眼大眼睛,打量起四周。
相比那次夢里見到的那間奢麗的北平節度使府的房間,這間屋子十分簡陋,可是卻極為整潔。
不,不對,這里的家具,絕不是她生活的年代的家具,清一色的古典家具,且絕不是她曾經在很多展館里看到過的熟悉的明清家具的樣式。
再一看自己所躺的床,也不是床,而是幾乎象日式的榻榻米一樣的東西。
她這是在哪里?她沒有死?
也不對。
秦昭一時駭然。騰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興許是用力太過,她幾乎從被窩里竄了出來。
總感覺哪里十分怪異,明明只是坐起,為何竟然幾乎從被子里跳出來?
冰冷的空氣鉆進了被中,秦昭打了個寒噤,不由伸出手,拉了拉被子掖了掖被角。那種溫暖的感覺讓她松了口氣。
可這口氣還未出完,心里已翻起驚濤巨浪。
她的手。
難怪自己一直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她以為自己醒了,可事實上還在夢里?
秦昭不由舉起雙手,放到自己的眼前。
一雙三四歲的嬰兒才有的人,肥嘟嘟的細白嬌嫩。
這不是她的手。
秦昭顧不得多想,掀開被子,再次目瞪口呆。
一雙短的只有三四十厘米的腿,一雙同樣肥嘟嘟的小腳。
她驚駭的幾乎尖叫,可偏偏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昭娘,你醒了?”
秦昭聽到木門被推開的“吱呀”聲。一個身著葛布衣裙的女子進跨入屋中,臉上帶著溫柔的笑。秦照呆呆的看著那女子走上前來,把手上托著的食盤入到了床邊的矮幾上,又伸出手貼了貼秦昭的額頭,這才長長舒了口氣,臉上的笑又是開心,又是感概。
“原先郎中說昭娘這兩日必醒的,奴還不信,若是郎君還在的話,不曉得多高興呢。”
說出這一句,那女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上不由帶出悲戚來。又見秦昭呆呆的樣子,眼無聚焦,不由嘆了口氣,卻又露出溫柔的笑,道:“昭娘一定餓了吧?郎中說了,昭娘睡的太久,不可以吃太多,奴用小米熬了一早上的清粥,便是為著昭娘醒來吃些的,一會兒奴端來,昭娘先喝些兒。這里日子清苦些,昭娘先忍一忍,等過些日,奴讓云郎去趟集市,到時候買些昭娘喜歡吃的,可好?”
她自說自話了這么久,因帶著北方的口音,秦昭倒也能聽懂大半,只是她口中的什么郎君,云郎,昭娘,秦昭卻是云里霧里,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倒是郎中兩個字還是知道的,想來就是醫生了。
可她又是誰?
自己,又是誰?
秦昭未去管那女子幫她掖了掖被角后便轉身去了屋外。只一心想著自己的問題。
這是哪里?她怎么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那真實的自己去了哪里?這個小小的身子,是誰?
秦昭抱住頭,頭痛的不行。
自己呢?這小小的身子是誰的?可現在這身體,又明明是自己的?
“昭娘昭娘,你怎么了?又頭痛?昭娘快快躺下,奴這就讓云郎去請郎中過來。”那自稱奴的女子端著食盤進屋,看到秦昭抱著頭的樣子一時大急,忙放下食盤,扶住秦昭,欲讓她躺下。
“我,沒事。”總得要問清楚,好不容易“自己”醒過來,總不能再這樣稀里糊涂下去。她心中有一千一萬個問題想問清楚。
發生的聲音極是稚嫩,又因久不開口,帶著些沙啞。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那溫柔的女子并沒有覺察有什么不對,才要開口,就聽身后的男子的聲音:“阿彩,怎么了?昭娘醒了?”
秦昭抬起臉看過去。那男子似是因著看到她醒來,臉上止不住的驚喜。
他身形十分高大,雖穿著一身粗布葛衣,卻掩不住俊朗的神彩。
這人又是誰?
“云郎,阿昭頭痛的很,你快去叫郎中來。”也不是急還是擔心,她看到男子,一句話脫口而出,眼角也掛了淚珠。
“我這就去,阿彩,你照顧好昭娘,好不容易醒了,可不能再出了事,否則我們如何對去了的娘子和小郎君交待。”
“奴知道奴知道,你快去。”阿彩催道,一邊小心的扶了秦昭躺下。
等那男子出了屋,秦昭也不知道為何,心里略靜了些,開始的驚駭因這兩人一打差,也去了大半。
她天性是坦然豁達之人,索性把之前心里的疑慮拋了開來,既來之則安之,總有搞明白的時候。這么一想,方才聞到外面飄進鼻中的隱隱的食物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