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玩呀,你叫什么?”秦昭朝他招了招手。
那孩子原想跑掉,卻不想阿彩姑母家的小仙女妹妹竟然與他說話,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便擴散了開來,推了柴門進了院,朗聲道:“村人都叫我黑子,是阿彩姑母讓我來取東西的。”
“我娘讓你來取什么?我這便幫你取去。”
“不急不急,阿彩姑母說幫新娘子繡的帕子,午后來取也不遲的。我只是,只是順道路過。”
這孩子看起來五六歲的樣子,生的虎頭虎腦,一雙圓圓的眼極是有神,神態也大方的很,秦昭久不見生人,很是無聊,又見這孩子長的實在很萌,便笑道:“既是不急,你在我們家玩一會兒也不打緊,過來坐呀,我娘做的云糕又香又甜,我取了來你嘗一些兒。”
黑子見姑母家小仙女兒般的阿妹與自己說話,本來就有些激動,又有些兒忐忑,不想這位阿妹還打算請自己吃什么云糕,他雖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阿妹說又香又甜,想來一定是美味的,雖然心里知道應該拒絕才對,阿娘和阿爹說過,不可以隨便吃人家的東西,何況是小仙女妹妹吃的東西呢,可他一邊擺著手,那拒絕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來。
秦昭見他抿著嘴,擺著手,卻一點一點往自己站的樹下扭,那樣子實在可愛極了,便一笑扭身進了屋,從柜子里取了棗云糕,拿了木盤子裝了,端了出來。然后放到石桌上推到黑子面前,招呼道:“你嘗嘗,甜的很。”
黑子已經站在石桌前,看著她放在上面的筆墨紙硯發著呆,一臉的羨慕。
“妹妹會寫字嗎?咱們整個村里,也只有族長家的阿南哥哥會認字兒。”
“我叫云昭,黑子以后叫我云昭就是了。這是我娘親手做的棗云糕,你吃些兒。”
黑子的鼻子極靈的,已聞著了香味,一雙眼早被秦昭手上的糕點吸引了過去,他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秦昭一眼,見她笑的和善,便伸手拈了一塊:“謝謝云昭妹妹。”
“今天不巧,家里只有這個了,以后來,我再請你吃別的。”
黑子臉上露出驚喜:“云昭妹妹是說,我以后還可以再來?”
“當然可以了。”秦昭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把桌上的紙筆歸到一邊,給他騰出放了些地方。
想了想,云糕有點干酥,這么光吃著,怕他噎著,便又進屋,拿了壺來,幫他倒了碗水:“這是忍冬茶,我娘泡的,雖味兒有點怪,卻可以去火,這個天兒喝剛剛好。”
黑子就覺得這個小仙女一般的妹妹行事實在與人不同,哪里還會嫌棄味兒怪,接到手中一口氣就喝了下去,又咧了嘴笑:“是有些兒怪怪的。”
秦昭也只是笑。
黑子吃喝完畢,也有心情說話了,再加上秦昭半分沒有客氣疏離,他也慢慢放開,看著桌上的紙筆等物問秦昭:“妹妹認識好多字吧?咱們村里窮,請不起先生,妹妹是跟誰學的?我聽我娘說,阿彩姑母也認字兒呢,是阿彩姑母教妹妹的嗎?”
“不是,是我爹爹教的。”
“云姑父真厲害。”黑子由衷贊道,“我聽我哥哥說,云姑父會武藝呢,冬天時,我阿哥差點被大蟲害了,還好那回打獵,有云姑父在,我阿哥只是受了點傷,要不然我阿哥……”說到這里,黑子一頓,一雙活靈活現的眼,掃了樹桿上秦昭放在那里的短木搶,“我剛才看到云昭妹妹耍槍呢,也是云姑父教的么?”
“是啊,不過爹爹說我人小,只能練木搶,爹爹的槍,我可拿不動的。”
黑子“唔”了一聲,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到底沒有說出口,只是看著秦昭的眼神里,卻滿是羨慕。
秦昭見他有意思,也不打算練字了,兩人說了會兒話,秦昭問他平時都玩什么,提到玩的,黑子神采飛揚:“平常和阿鐵哥他們一道去山中撿野果野菜,也去河里捕魚,有時候運道好,還能撿著野雞蛋什么的。云昭妹妹若是想去,我明兒也來叫你一道,你放心好了,有我和阿鐵哥在,別人都不敢欺負你的。對了,你認識可鐵哥么?我阿鐵哥可厲害了。”
秦昭雖對和小屁孩子一起玩沒有興趣,但她實在在家里悶的久了,很想出門透透氣,且云瑞忙的很,阿彩整日里不是做家務,就是拿針線,要不就是去村里打點生活一應所需,并沒有人單能帶她出去玩,她雖是成年人的心,卻是幼兒的身體,在這個滿眼陌生的地方,一個人也不敢胡亂出門,如今黑子相邀,自是動了心思。再說整天這么悶在家中,除了阿彩和云瑞,她連一點信息渠道都沒有。
這么一想,便高興道:“那可太好了,君子當守約,你明兒來尋我。”
黑子不知道什么叫君子當守約,能邀請到阿彩姑母家的小仙人一般的妹妹,明兒他在小伙伴中,不知道多有臉面呢,再則,云姑父對這位小仙女妹妹的寵愛,他們都是曉得的,若是討了這位妹妹的好,不是就能常來云家,見著云姑父了?說不準,還能有機會跟著云姑父學些武藝呢,阿鐵哥不是一直有這樣想法么?這會兒聽秦昭相邀,豈有不愿意的,忙道:“我明兒鐵定來,一早就來。”
說完,又有些猶豫:“只是阿彩姑母能放心妹妹隨我們出去玩么?”
她可和自己這些莊里娃兒們不同,就是他娘都說,云昭妹妹年紀雖小,進退有席,倒有些大家族里女郎君的樣子呢,不是朱家莊里的小丫頭們能比的,阿彩姑母會讓云昭妹妹,與自己這些孩子一道玩么?
“黑子只管放心就是,我娘親什么都聽我的。我說去,就一準兒能去。”
黑子聽了,這才高興。他小孩子心性,一時有些猶豫,但到底也不會想太多。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不少話,秦昭對這個村莊也有了不少的了解,一轉眼,天陽已升的老高,黑子意猶未盡,到了該回家的時間了,卻不舍得走,便問秦昭:“云昭妹妹,阿彩姑母去了六堂伯家幫忙,你不一道去吃午飯么?若是要去,就與我一道走呀。進了村,有人家養了狗,云昭妹妹去的少,狗又不認得妹妹,若是嚇著妹妹,就不好了。”
秦昭一想,反正是要去的,黑子赤誠可愛,她很喜歡,與他一道走也成,只是看著桌上的紙筆,心里暗嘆,下午回來再加加緊吧,要不然晚上云瑞回來,見她沒有完成作業,即便不敢打罵她,但臉色總不會好看。
雖是在這個偏僻的小村落里長居,阿彩和云瑞也待她好的不輸親生父母,但在教養上,兩人也是十分嚴格的。
“我娘原就讓我中午過去的,我和你一道走吧。”秦昭笑道,又和黑子一道收拾了桌上的盤碗紙筆,放到屋中,“黑子等會兒,我入內屋里換一下衣服再出來。”
等秦昭換了身粗布衣裙出來,黑子睜大了眼,十分不解:“剛剛妹妹穿的多好看,怎么換成這樣了?”
這身衣服還是秦昭特地央了阿彩幫她做的,她總不能一直不出門,可在這鄉間穿綢衣,實在太打眼了,入鄉隨俗,能避免更多的麻煩。再說她小小年紀,也大人一般一身廣袖長袍的,行走間實在不方便的很。
秦昭聽了也只一笑,并不解釋,道了句“稍等”,便打開柜子,拿了阿彩給新娘子準備的見面禮,一對小小的素銀梅花耳墜,還有一方繡好的手帕,用一個小木匣子裝好,同黑子一道出了屋,才一關好門,就見云瑞入了院,看到黑子,只驚訝了一下,便笑道:“阿昭這是打算去村里?你娘不放心你一個人走路,讓我來接你。”
一邊剛才還一臉嬉笑的黑子此刻卻站的一本正經,看著云瑞的眼神滿滿的對強者的崇拜,并且有模有樣的給云瑞行了禮:“小子見過云姑父。”
云瑞揮了揮手,倒也沒問這孩子怎么會在自己家,因見秦昭一臉笑意,想著秦昭孤單,若有同齡的小伙伴陪著玩,也不至于孤寂,這么一想,一張素來冷冰冰的臉,倒是和藹了不少。
一路上黑子戰戰兢兢,也不與秦昭答話了,只是不時偷偷掃一眼云瑞,一直到了辦喜事的朱六伯家,黑子才有了些笑模樣。待云瑞交待了秦昭去找阿彩,被人拉進了屋里,黑子才長舒了口氣,悄聲對秦昭道:“昭妹妹,你怕不怕云姑父?”
秦昭搖了搖頭,笑道:“你不用怕我爹爹,他人雖看著冷冷的,其實頂慈愛不過,他還幫我編過楊柳草環,刻過小木馬玩呢。”
盡管什么草環木馬,她內心里十分鄙視。她堂堂一個數學系的高才生,博奕論的研究者,象是玩過家家的小木馬的人么?她雖然紈绔了些,但真才實學,也是有的。而且,用“慈愛”來形容一個實際年齡明明比自己還小的帥哥,秦昭表示內心深處還是相當惡寒的。
黑子撇了撇嘴,心道那是你爹,你自然不怕了。
“這里人多,我送你去灶間尋阿彩姑母吧。六堂伯和七堂伯未分家,七堂伯家的八郎有些兒蠻橫,咱們別遇上他了,省得惹云昭妹妹生氣。”黑子攜了秦昭的手,小心翼翼的避過往來的人,往內院里走去。
大院里盡是人,秦昭一個也不認識,有黑子陪著,自然好。秦昭點頭。
穿過前院,入了回廊,秦昭打量了朱六伯家的大院,心道這家大村也算是莊子里的大戶了,一應建筑,比她那個簡陋的小家,實在闊氣了不知多少倍。
打量了一翻,也就沒有了興趣,這才發現一直聒噪不停的黑子竟然奇怪的沒有說話,一臉欲言又止十分糾結的樣子。
“怎么了?”
“云昭妹妹,”黑子見問,似是下定了決心,“我能求你件事么?”
“你先說說看。”小孩子能有多大點事。
“我,我想跟云姑父學武藝,你能不能幫我求求云姑父,云姑父那么疼你,興許你一求,云姑父就答應了呢?”
要知道這一路上,云姑父可是抱著云昭妹妹來的,生怕她走累似的,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村里哪家的爹爹抱過自家女兒在村子里走呢。可見云姑父有多疼云昭妹妹了。
若是別的,秦昭能應的自然不會拒絕一個陪了自己半天,看起來也機靈可愛的小朋友,但是學武這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