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倒是倒聽說益州那邊的人學習慣食用辛辣的食物,只是這辣油,小人也并未見過。”阿德應道。
秦昭很是遺憾,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從一千多年后的時代到這里,就有多少的優勢,或是比別人更聰明,她惟一的優勢,不過是懂一些這個時代的人,還不具備的知識而已,就這好比這個時代的人所懂得的東西,她也有很多不懂、不會一樣。
益州,應該就是她前世生活的那個時代里的蜀地,在一個氣候潮濕慣于吃辣的地方生活的人民,于是“辣”這種五味這一的運用,自然要比她這個半調子要強很多。
如果有機會能見識一下益州那邊的人是如何制作辣食的,就好了。
秦昭嘆了口氣,求人不如求已,再說就算益州有上好的辣油,她也不能就這么等下去,還是自己先試著吧。
因此重新調配了一下配料的比例,每一種比例各配了一份,讓廚娘重新生火,同時燒了幾鍋,等她折騰完,前前后后,足熬了有十鍋辣油出來,又請了阿德和廚娘一一品嘗,最后挑了三份口感還算過得去的辣油,并把這三種各成份的量都詳細記了下來,這才讓阿德準備食材,她要用這三份油,各做一份水煮牛肉來。看看到底哪份油做的口味更好,暫且用著,等慢慢再想辦法,熬出更好的辣油來。
秦昭指揮著阿德,做了三份水煮牛肉,其實心中也十分慚愧,今天一下午,光是捯飭辣油,就足浪費了正常人家近一個月的用油量,這也就是朱家六房了,若是其它人家,誰家消耗得起?
朱六堂伯與七堂伯是嫡親的兩兄弟,并未分家,因此七堂伯這一支,也歸在六房中。六堂伯與兒子在外為官,七堂伯留守家中種地做生意,一個為官一個經商并做田舍翁,倒也算是錢權絕配。因此便是朱家莊最有份量的族長那一房,對六房的人,也是禮遇有加的。
等秦昭讓廚娘和使女把做好的三份水煮肉片端到七伯娘面前,七伯娘笑道:“聽小八說你今兒折騰了一整個午后,說是要熬什么辣油,咱們家的油可算是被折騰的差不多了,怎么,這就是用那熬的什么辣油燒的菜?我來嘗嘗。”
聽著是責怪的話,語氣中卻又有著寵愛,秦昭便知道七伯娘不過是嘴上拿她打趣罷了,并不怪她浪費了許多同,心中一松,便笑著遞了筷子:“伯娘嘗嘗,因阿昭未熬過這辣油,不過是從前聽我娘提起過罷了,所以才禍害了伯娘家那么些油,回頭我一定多想幾個好菜,讓伯娘嘗了高興,也就不心疼那些兒油了。”
“你這孩子,倒似伯娘我是多小氣的人。”七伯娘嗔道。
“口味有些辣,伯娘慢些兒品嘗。這是三份,伯娘一一嘗嘗,看哪份兒做的更好。因是三種油做出來的,伯娘選了喜歡的一道,以后便用那道油了。”
“喲,這一說,我倒是不敢輕易下筷了。”七伯娘原還想嘗嘗這道未曾見過的菜口味如何的,被她這一說,反倒有了壓力,這要是自己選錯了,豈不是要影響她家將來鋪子中菜肴的口味?
秦昭笑道:“伯娘只管嘗,也不只聽伯娘一人的,等伯娘嘗過了,不是還有我和八郎哥哥么?就是阿德和廚娘,到時候也叫他們嘗嘗,我們選大家都說好的,或是說好的人最多的一份,也就是了。”
“這么著,倒是穩妥。”
等七伯娘剛下了筷子,朱八郎早就急不可耐的挾了一筷放進口中,頓時被辣的齜牙咧嘴的。秦昭好笑:“不是說了極辣讓你小塊兒先嘗嘗的么?等習慣了這口感,再大口吃不遲,偏你不聽,這會兒曉得厲害了吧。”
“阿昭妹妹,”朱八郎辣的眼淚直流,“你不會是存心害我的吧,這么辣,還怎么入口,哪里會有人吃?”
秦昭卻不理她,只看著七伯娘的反應。
嘗了一塊肉,七伯娘也是被辣的夠嗆,但她一個大人,哪能如八郎那般說話,她若說重了,豈不是傷了這小丫頭的心?
秦昭看著七伯娘極力忍著咂嘴的沖動,忙捧上了一杯提前準備好的溫水過去:“伯娘先漱漱口。”
七伯娘也顧不得了,接過茶水,一口飲盡,半響那股子辣的口腔直冒煙的感覺才算消了下去。
“這,這可叫人怎么入口?”
其實這也不算太辣,和她前世時吃的川菜湘菜相比,這只能算是微辣而已,只是因為加了麻椒,因此除了辣之外,又添了幾份麻罷了。不過這里的人不習慣辣味,咋然之間吃麻辣的東西,不習慣也是有的。
可秦昭對辣有著無比的信心,這五味之一的辣味,有如有著魔力一般,哪怕再不能受辣的人若是吃習慣了,都會忍不住上癮的。要的,不過是個習慣的過程罷了。再則,辣又能開胃,用辣菜佐飯時,吃的也能比平常多些。
秦昭笑道:“伯娘不如再嘗一口試試。這辣味便是如此,開始時大多人的味蕾都有些受不住,但吃了幾回,便能明白其中的妙處了,卻是其它的口感所不能比的。”
七伯娘受不住她的勸,又怕自己若果真不動筷子,難免傷了小丫頭的臉面,只得剛才那全身冒火的辛苦,挑了塊一點一點的咬著,因吃的細,且剛那辣味也算能受得了,反倒品出這道菜的妙處來。
“這么一嘗,倒感覺這菜……”
說著話,七伯娘忍不住又伸了筷子,挾了一塊放進口中:“著實很香,這滋味,竟是叫人說不出來,只是忍不住再動筷子。”
“這便是這道菜的好處了,”秦昭笑道,“雖口感一時受不了,但吃了,便能叫人忍不住還想吃,回味無窮,便是這個意思,若是飯莊里有這樣的菜,還怕沒有回頭客嗎?”
七伯娘聽到這里,露出笑來:“你這丫頭,鬼點子可多。伯娘明明感覺吃的辛苦,偏又再想吃上一口,可不就是這個道理?且這一吃,全身兒冒著汗,竟是通身的舒爽,這會兒也還罷了,若是寒冬臘月天寒地凍時,吃上這么道菜,可不是叫人無比舒暢?”
“伯娘先別嘗了,”秦昭見她還要吃,忙給攔了,“還有兩道一樣的呢,等會兒伯娘的嘴里沒這辣味了,再嘗嘗下面兩道,然后悄悄告訴阿昭,伯娘更喜歡哪一盤。”
那邊朱八郎見他阿娘夸了幾句,也終是忍不住又伸了筷子。
等七伯娘和朱八郎嘗完,兩人都悄悄告訴了秦昭更喜歡哪一道,之所以不明著說,也是為了只憑著自己的口感和喜好,以免受了別人的影響。
七伯娘索性讓人送了主食上來,就著三盤菜,用了晚膳,余下的,秦昭又叫了阿德和幾個使女一一嘗了,其中的一碗,里面的肉竟是一點也不剩,甚至連湯水,都叫人倒了些泡飯饃。
一頓吃完,主人家就別說了,就是幾個使女都大呼過癮。
秦昭就是不問答案,也知道哪道用的油,是大家最能接受的了。
便讓阿德記下了那道油熬制時的配量,這才讓朱八郎送自己回家。
家里,阿武和珠珠也正陪著阿彩用飯,見秦昭一身的油味回了家,后面還跟著朱八郎,阿彩忙起了身:“八郎也來了?廚房里也給你們留了飯菜,我這就去給你們端來。”
朱八郎平時是最愛在云家蹭飯的,這回卻是破天荒的攔住阿彩:“阿彩姑母,小子在家中吃了飯才送阿昭妹妹回來的。”
這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說阿彩詫異,就連阿武和珠珠都一臉的不可置信,阿武更是不客氣道:“八戒,你是不是因總在阿彩姑母家白吃飯,被你阿娘狠狠收拾了?”
要不然他今天怎會竟看到一桌飯菜,卻沒有比見著骨頭的狗一樣快的沖到桌邊先就占了位兒?且還拒絕了阿彩姑母的邀請呢。
“阿武,”朱八郎白了他一眼,得意洋洋道,“我說了我在家吃了飯的,你以為我跟你一樣貪嘴兒?”
阿武:……倒打一耙,做人不帶這么無恥的好不好?
“你還不服?”朱八郎見阿武一臉被噎住的樣子,得意大笑,“你可知道今兒阿昭在我們家做了什么菜?說出來你們見都沒見過,也就我才有這福氣,能第一個嘗到阿昭妹妹創出的最新菜式了,至于你們幾個,哪有這樣的福氣。”
秦昭卻是不管他們幾個打著嘴仗,見阿彩已經吃完,便拉了阿彩問:“娘,你今天去看三十嬸娘,她還好么?阿錫一定很難過吧,阿鐵請郎中回來了嗎?郎中怎么說的?”
阿彩嘆了口氣,邊上的珠珠道:“郎中來過了,晚間阿彩姑母做了晚膳,還讓我給阿鐵家送了一份呢。”
“郎中怎么說,十三嬸娘果真得了癆病嗎?”
珠珠默在那里。
倒是阿彩嘆著氣點了點頭:“這以后,阿鐵和阿錫兩個好孩子,還不知道要怎么辦呢。”
黑子被賣去了富貴人家,家里只他阿娘帶著斷了腿如今已經無法上山更無法做農活的哥哥過日子。阿鐵和阿錫的娘又得了癆病,以后只怕也不能象從前一般和他們一道玩了。
雖然知道愁也沒有用,日子還得一天一天的過下去,可秦昭卻還是一臉的愁容。
吃了晚飯,珠珠懂事的幫著阿彩收拾了碗筷,幾人才告辭回家。
因云瑞沒有回來,阿彩和秦昭洗漱過后,也便各自回屋睡了。阿彩原不放心秦昭一人,打算回西屋里睡,秦昭卻是想著心思,怕自己若睡不著,影響了阿彩休息,便未答應。
一個人躺在床上,窗的月色淡淡的穿過紙糊的窗格,照在屋里,秦昭看著地上的月影,心思重重。
與其困做愁城,不如起而立行。秦昭決定從明天起,她要把她計劃的事情,都一一準備起來。光想是不行的,還得盡快一件一件的,落到實處才是正經。
她不相信,自己好歹也活了二十幾年了,難不成真連幫幫自己摯愛的小朋友們都辦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