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傳來刺痛，赫連玥猛地縮回手，一滴血珠正從指腹滲出。她怔怔看著那道傷口，仿佛不明白它為何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怎么，連碗湯都端不穩了？”柳婉娘的聲音像冰片貼在耳膜上，冷得讓人發顫。

赫連玥低頭盯著碎了一地的瓷片，掌心還殘留著滾燙的余溫。“是奴婢失禮。”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膝蓋已經先于意識跪了下去。

“你母親也總是這樣，走路帶風，說話帶笑，結果呢？”柳婉娘冷笑一聲，“一個歌姬，妄想攀高枝，死有余辜。”

赫連玥瞳孔驟然收縮，胸口像被鐵錘砸中，呼吸都變得困難。她抬起頭，嘴唇顫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還不快收拾干凈！”柳婉娘甩袖而去，裙擺掃過門檻時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赫連玥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指甲幾乎嵌入皮肉。她不敢哭，不敢喊，只能把眼淚咽回去。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她才緩緩撐起身子，腿腳發麻，像是灌了鉛。

“姑娘……”小丫鬟欲言又止。

赫連玥擺擺手，撿起剩下的瓷片，一片一片放進托盤。指尖再次被割破，她沒在意，只是盯著那些碎光在瓷面上跳動，像極了昨夜母親眼里的神色——慌亂、痛苦，還有某種她看不懂的急切。

她沖出門時，天邊最后一絲霞光剛沉入云層。母親房門虛掩，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

“娘……”她輕輕喚了一聲。

床上的人安靜躺著，臉色慘白，嘴角卻還掛著一絲奇異的微笑。

赫連玥撲過去，雙手按在冰冷的被褥上，整個人都在發抖。“娘！你怎么了？誰給你喝的藥？”

沒有回應。

她伸手探鼻息，早已沒了溫度。淚水模糊了視線，喉嚨里堵著什么，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玥兒……”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她猛然回頭。

母親的手動了一下，指尖微微抽搐，眼神渙散卻固執地望著她。

赫連玥立刻握住那只手，卻發現她掌心里緊攥著一塊東西。她輕輕掰開手指，一塊玉佩落入掌心，溫潤如初，卻沉重如山。

“秘密……保護你……”母親說完最后一個詞，頭輕輕一歪，再無氣息。

赫連玥愣住了，心跳仿佛停了一拍。

門外傳來腳步聲，她迅速將玉佩藏進衣襟，擦干眼淚，站起身來。

“赫連玥。”是顧淵的聲音，溫柔如水，“節哀。”

她點點頭，沒看他一眼。

“你母親……走得突然。”他頓了頓，“侯爺說，是舊疾復發。”

赫連玥抬頭，目光直視著他，“你相信嗎？”

顧淵皺眉，“我當然……”

“你不會懂。”她打斷他，轉身離開。

身后的聲音追上來：“你去哪里？”

“我不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夜色深沉，她獨自穿過長廊，腳步聲在石板上回響。風吹過樹梢，樹葉簌簌作響，像是有人在耳邊低語。

她摸了摸胸口，玉佩依舊溫熱，仿佛不是石頭，而是一顆跳動的心臟。

“你不該留在我身邊。”她低聲說。

玉佩沒有回答。

但她分明聽見了另一個聲音，在腦海深處響起：“你會明白的。”

她停下腳步，四下無人。可那種被注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你是誰？”她問。

空氣靜默片刻，然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我是你。”

赫連玥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柱子，額頭一陣劇痛。她扶住柱子，喘著氣，心跳紊亂。

這不是她的聲音。

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她的聲音。

“你母親死了，你以為這是終點。”那個聲音繼續說，“但這是你的起點。”

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是誰？”

“我是你未來的樣子。”

赫連玥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前的世界變了。

天空倒懸，星辰逆轉，月亮變成血紅色。庭院里的樹影扭曲成怪異的形狀，像一張張人臉，無聲地笑著。

她驚恐地看著這一切，卻發現自己無法尖叫。

“你開始看見了。”那個聲音說，“歡迎來到真實世界。”

她跌坐在地，掌心的玉佩泛起微光，映照出她臉上從未有過的神情——不是恐懼，而是覺醒。

“這不可能……”她喃喃。

“你母親用盡最后的力量喚醒你，難道你還以為自己只是個任人宰割的妾室？”

赫連玥沉默了。

她想起母親臨終前的眼神，想起那些詭異的夢，想起每一次命運轉折前的預感。

她終于明白，這塊玉佩不是護身符，而是鑰匙。

“我要做什么？”她問。

“找到真相。”那個聲音說，“然后，復仇。”

赫連玥握緊玉佩，指尖泛白。

她不再是那個只會低頭隱忍的赫連玥。

她要成為她們最害怕的模樣。

夜風呼嘯，吹散了最后一縷月光。

而她站在深淵邊緣，凝望黑暗，眼中燃起一抹猩紅火焰。

就像她母親曾經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