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玥猛然勒住韁繩，馬匹嘶鳴一聲停在半山腰。她回頭望去，眼神落在手腕上的那只懷表上。

指針確實在倒轉。

“怎么了？”楚墨回身問。

她沒說話，只是將懷表遞過去。楚墨低頭一看，臉色瞬間變了。

“這是……怎么回事？”

趙管事也湊過來瞧了一眼，嚇得差點從馬上摔下去：“這、這不是我娘留下的舊物嗎？當年她說這東西不祥，就封了起來……怎么會突然動起來？”

赫連玥收回懷表，輕輕合上蓋子，“也許是剛才那場斗法引發的異象。”

楚墨卻搖頭，“不對，這鐘表是沖著我們來的。”

趙管事一聽這話，臉色更白了，結結巴巴道：“那、那我們還回去嗎？侯府那邊可都亂套了。”

赫連玥沉吟片刻，咬牙道：“回去。”

三人再次策馬疾行，一路無話。等到侯府門前，果然已經戒備森嚴，家丁們手持兵刃，神情緊張，門口站著幾個身穿官服的人，個個面無表情。

柳婉娘站在臺階上，一身華服，妝容精致，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喲，這不是我們的‘貴人’回來了？”她聲音輕柔，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赫連玥下馬，目光如刀，“大夫人好大的排場。”

柳婉娘輕輕拍手，“可不是嘛，聽說有朝廷要員來查案，我一個婦道人家，自然得小心應對。”

她側身一讓，一名官員上前一步，冷冷掃視楚墨，“楚公子？請隨我們走一趟。”

楚墨眉頭一皺，“去哪里？”

“宮里。”那人語氣不容置疑。

赫連玥立刻擋在他身前，“你們憑什么帶人？”

官員冷笑，“憑他是皇室遺孤的身份。”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趙管事瞪大雙眼，“什么？皇室遺孤？”

赫連玥心頭一震，卻沒有退后，“證據呢？”

官員從袖中取出一封黃綢，“圣旨在此，楚墨，你若真是皇族血脈，便該隨我們入宮驗明正身。”

楚墨盯著那封圣旨，神色復雜。他緩緩開口：“我不去。”

“你說什么？”官員臉色一沉。

“我說，”他一字一句，“我不去。”

場面頓時陷入僵局。

柳婉娘輕笑一聲，“這可由不得你們。”

赫連玥卻笑了，“大夫人，您是不是忘了點什么？”

“嗯？”

“楚墨的身份尚未證實，你們就這樣貿然帶人，就不怕惹怒真正的皇族？”

官員臉色微變，但依舊強硬，“此事已由禮部備案，我們奉命行事。”

赫連玥淡淡道：“那就請出示禮部文書。”

對方一愣，隨即有些遲疑地看向身旁另一名官員。后者微微搖頭，顯然沒有準備這么齊全的手續。

赫連玥心中已有數，當下冷聲道：“既無完整文書，又無確切證據，你們想強行帶走一位江湖俠士，不怕落下口實？”

官員臉色鐵青，卻又無法反駁。

柳婉娘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但仍強作鎮定，“不管怎樣，此事牽涉皇家，不能輕易放過。”

赫連玥冷笑，“那不如這樣，我們主動上報，由朝廷親自裁定。但在裁定之前，楚墨暫居侯府，不可擅動。”

官員們互相對視，一時拿不定主意。

楚墨忽然開口：“我愿意配合調查，但前提是，我要知道我的身份到底來自何處。”

官員猶豫片刻，最終點頭，“可以。”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幾名官員先行離開，約定三日后再來詳談。

送走他們后，赫連玥和楚墨回到內院書房。

關上門，楚墨終于開口：“你覺得他們會真的按規矩來？”

“不會。”赫連玥搖頭，“但他們現在也沒十足把握，所以才會試探。”

楚墨嘆了口氣，“我本以為我只是個流浪江湖的孤兒，沒想到如今成了燙手山芋。”

赫連玥看著他，“可你還是你。”

他笑了笑，“謝謝你一直站在我這邊。”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赫連玥忽然道：“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

“什么意思？”

“如果他們真查出你的血統屬實，你會被接進宮，甚至……成為某個政治工具。”

楚墨眼神一凜，“那我就拒絕。”

“你能拒絕一次，能拒絕第二次嗎？第三次呢？”赫連玥語氣冷靜，“一旦坐實身份，你就不再是自由之身。”

楚墨沉默良久，才低聲說：“那你呢？”

赫連玥看著窗外漸暗的天色，“我會處理好一切。”

接下來的幾天，赫連玥開始頻繁與各方勢力接觸。她先是拜訪了幾位曾在朝中任職的老臣，又派人秘密聯絡幾位地方節度使，試圖為楚墨爭取更多斡旋空間。

同時，她也開始整理侯府內部事務，將一些可能被利用的把柄提前銷毀，安排可信之人接管關鍵崗位。

而楚墨則一邊配合調查，一邊暗中調查自己身世背后的真相。他在老僧臨別時給的一張殘紙上找到了線索——一張模糊的地圖，上面標注著一座廢棄的宮殿。

“看來，那里藏著真正的答案。”楚墨望著地圖喃喃道。

赫連玥接過地圖看了看，“等風頭過了，我們就去。”

楚墨點頭，“好。”

就在局勢逐漸趨于平穩之時，意外再次發生。

一天夜里，赫連玥正在房中批閱賬冊，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騷動。她立刻起身，披上外衣，走出房門。

只見趙管事神色慌張地跑來，“姑娘不好了！顧淵回來了！”

“他？”赫連玥眉頭一皺。

“不僅如此，他還帶來了一個人——說是楚公子親生母親的貼身侍女！”

赫連玥心頭一震，“快帶我去。”

她趕到議事廳時，果然看到顧淵坐在主位上，身邊站著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子，約莫四十歲上下，面容憔悴。

見赫連玥進來，顧淵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玥兒，好久不見。”

赫連玥冷哼一聲，“你回來做什么？”

顧淵慢悠悠地說：“自然是幫楚公子澄清身世。這位是當年宮中侍女，她手里有重要證據。”

赫連玥看向那女子，“你是誰？”

女子低聲道：“奴婢曾是宸妃娘娘的貼身宮女，親眼見過楚公子出生那一夜的全部過程。”

赫連玥心中一緊，“你說。”

女子緩緩開口：“那一夜，宸妃娘娘抱著剛出生的皇子，在殿前跪拜，求陛下饒他一命。陛下怒極，下令將孩子送出宮去……”

她頓了頓，從懷里掏出一塊玉牌，“這是宸妃娘娘留給孩子的信物。”

赫連玥接過玉牌，只看了一眼，瞳孔猛地收縮。

這塊玉牌，竟與她在古寺中撿到的玉佩極為相似！

她抬頭看向楚墨，發現他也怔住了。

顧淵這時緩緩起身，笑容意味深長，“怎么樣，楚兄？現在你還覺得，自己只是個江湖人嗎？”

楚墨攥緊拳頭，久久未語。

赫連玥卻忽然笑了，“你今天來，不只是為了這個吧？”

顧淵一愣。

她繼續道：“你帶來的這位‘宮女’，恐怕不是自愿來的吧？”

女子聞言，臉色驟變。

赫連玥冷冷地看著顧淵，“你到底想干什么？”

顧淵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玥兒，你太聰明了。”

他緩緩抽出一把短匕，抵在女子頸間，“要么，楚墨跟我走；要么，她死。”

氣氛驟然凝固。

赫連玥瞇起眼睛，“你瘋了。”

顧淵卻笑了，“我沒瘋，我只是知道，有些人注定不屬于這里。”

他舉起匕首，女子驚恐地掙扎。

這時她發現，鐘表指針在倒轉。